13、命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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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寺。
普善大师看着手中的画像。
寥寥几笔勾勒出少女清秀的眉眼，栩栩如生。
他仔细瞧了好一会儿，长叹了口气，念了句：“阿弥陀佛。”
小沙弥智儿的个子刚能够到桌案，他踮起脚尖看了看画像，又见师父连连叹息，心事重重，心中好生奇怪，歪着脑袋想了想，脆生生道：“师父，你画的是姓沈的女恶霸！”
普善大师斥道：“不可胡说，这是沈施主。”
智儿不服气，嘟着嘴道：“徒儿没有乱说，她不分青红皂白，埋伏在后山暗算您，不是恶霸，又是什么？”
普善大师摇了摇头，心思全放在画像上，拿起来左看右看，喃喃道：“不会错，绝不会错……不该啊！”
智儿听的一头雾水，看着师父愁眉不展的脸，目光上下游移，一会儿盯着他花白的眉毛，一会儿又盯着他花白的长胡子，好心提醒道：“师父，您年纪一大把了，可别是对那女恶霸动了春心！”
普善大师差点被口水呛到，扬手拍了智儿的小光头一记，骂道：“小崽子，你说谁犯了清规戒律？再这么胡言乱语，罚你抄经文！”
智儿委屈极了，扁着小嘴，眼里水汪汪的，双手抱住脑袋：“好端端的，您总盯着人家的画像瞧，我能不多想吗？”
普善大师道：“你懂什么？为师是在……说了你也不明白，出去干你的活。”
智儿不情不愿地走了。
普善大师又看向那张画，这样的眉眼，这样的面相……
他一生阅人无数，形形色色的长相都见过，也曾给人算过几次命，每次都算准了，而沈如玉……分明长了一张来日凤仪天下的脸，绝不会出错。
——真是怪了，怎么也想不透。
他还在发愁，智儿又噔噔噔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师父，师父！女恶霸的爹来了！”
普善大师没听清，问了一遍：“谁？”
智儿停了下来，喘口气，眉开眼笑：“胖财神爷爷！”
普善大师又敲了他的脑袋一下，起身迎了出去。
沈老爷的身后照例跟着一大帮人，有他的伙计，轿夫，也有几名虎背熊腰的汉子，不知是护院还是打手。
普善大师心头一颤，想起上回后山遇袭一事，不禁有点心惊。
两名小厮帮满头大汗的沈老爷摇扇子，沈老爷虽是坐轿子上山的，可天太热，他体态又富贵，依旧汗流不止。
他没那心思与普善大师闲话家常，开门见山道：“大师，我有一事想不明白，冒昧前来请教。”
普善大师叹道：“沈施主可是为令千金而来？”
沈老爷擦了擦汗，道：“正是！”
普善大师摇头叹息，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沈老爷顿时急了，追问道：“大师，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带玉儿前来，分明是在一个晴朗的早上，怎的您与他人说是在风雨交加的黄昏？而且您也说过，玉儿是会母仪——”
普善大师长叹一声：“沈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当日在寺中，老衲对你说的话，句句属实，绝无一字虚言，至于近来平洲城的流言，实不相瞒，那是令千金所求，老衲……不得已而为之。”
一句不得已为之，加上普善大师欲言又止的表情，沈老爷心里有数了，背着手踱了几步，又问道：“大师，请您实话告诉我，我那女儿……究竟有没有进宫的福气？”
普善大师想说，但又不敢，心底对那位瞧着弱不禁风，实则凶悍霸道的沈家姑娘，存了几分忌惮。
沈老爷见状，挥了挥手，吩咐家仆：“你们都出去。”
等闲杂人等走的远了，普善大师走到沈老爷面前，压低声音郑重道：“沈施主，你我相交几十余年，老衲可曾诓骗过你？”
沈老爷斩钉截铁道：“不曾！”
普善大师点头，叹道：“这就是了。令千金不止有进宫的福分，若无意外，将来必为人中龙凤，母仪天下。”
*
听玉轩中，沈如玉正在发愁。
回来了足有一月出头，如果她没记错，至多再过半月，燕王就该启程，奉天子之名巡视两江各地了。
平洲作为江南一等一的富庶之地，他是铁定会来的，只是不知他会不会召见父亲……当然不是冲着她，而是念在皇上曾在沈园住了一段时日的份上。
当年，前朝女帝尚在，因为争夺储位时的恩怨，女帝即位后，立刻将身为王爷的当今圣上贬为庶民，逐出帝都。
流放的路上，圣上数次遭人暗算，险些丢了性命，全靠忠心耿耿的侍卫舍命相护，才有惊无险的来到江南的平洲，可那时他已经身无分文，原来的几个侍卫死的死，走散的走散，只剩他孤身一人。
沈老爷收留了当时隐姓埋名的圣上。
后来，女帝病重，圣上的下属找了过来，带他离开。
临走前，圣上对沈老爷表明身份，并且承诺，此去凶险，他若有那个命入主皇城，必当重谢沈家的救命之恩。
圣上称帝后，当真命人暗地里送来诸多赏赐，附上亲笔书信一封，再次表达谢意，并且恩准沈家在吃穿住行的用度上，免去所有框框条条的律法规定。
这一段故事，知道的人不多，圣上不欲人知，沈老爷便也不曾到处宣传。
可燕王定是知道的。
沈如玉一手支头，心里琢磨着，若是燕王来了，她该怎么劝父亲，让他千万别去跟人套近乎……沈家富可敌国，这样树大招风、怀璧其罪的人家，难免引起帝王的注意。
当今圣上对沈家多少有些旧情在，不会如何，但是不久后的将来，太子登基，沈家迟早沦为俎上之鱼，任人宰割。
就像前世。
想要安枕无忧的过完一生，想要保住沈家，那就一定得和燕王划清界限，还得想个法子，在太子即位前攀上点关系。
沈如玉愁得直叹气，唤来丫鬟一问，听说沈老爷刚从外地回来，连家都没进，直接跑到白云寺去了，更是忧愁。
——父亲果然还没死心。
比起这个，倒有一件事，需得和父亲商量。
前世死在回江南的路上，当时的遭遇烙印在记忆中，挥之不去。
她总觉得长途跋涉不安全，别说长途了，就是去一趟白云寺，路上也不放心，害怕下一刻就有蒙面人跳出来大杀四方。
——光有五儿和九儿，远远不足以安心。
*
过了午后，沈老爷才到家。
前天，有人献上一尊金弥勒佛，他恰好在外面，还没能见上一眼，于是换上衣服出来，便命人抬来。
弥勒佛肥头大耳，笑口常开，不是坐在莲花座上，而是坐在像小船似的元宝上面。
沈老爷越看越是喜欢，总觉得那心宽体胖的弥勒佛，怎么看怎么像自己，尤其是那大腹便便的肚皮……
徐姨娘听下人说老爷回家了，这时寻了过来，柔声唤了句‘老爷’，便欲上前挽住沈老爷的胳膊。
今儿她特意穿了一身‘凉快’的裙子，饱满的雪峰若隐若现，叫人遐想无边。
可她人还没走近，沈老爷却嫌她挡住了视线，摆了摆手：“往旁边站，别挡住金佛。”
徐姨娘捏紧玉手，涨红了脸。
老爷一向不解风情，满脑子都是金元宝银元宝，这也就罢了，但是十天半月的不在家，一见面就是这鬼德性，实在过分！
徐姨娘娇哼了声，软声道：“老爷，你出门在外这么久，我可是日日惦记着你，你……你都不想我的么？这金佛有什么好看的，难道还能比我好看？”
说着，背过了身，等着人来哄。
谁料，沈老爷想也不想，脱口道：“当然！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金子赏心悦目？”
徐姨娘一听，气的半死，转身瞪着他：“老爷你……你……”话没说完，用帕子遮住脸，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沈老爷听得心烦，只想打发她：“行了，这次带回来的东西里，你去瞧瞧，有喜欢的，挑一件带走。”
徐姨娘心中一喜，不想让沈老爷瞧出来，抿着嘴儿不说话。
沈老爷又催了几句，她才磨磨蹭蹭的出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沈如玉来了。
沈老爷拉住女儿上下打量，见她气色甚好，就像在信中所说那样，并没有因外头的流言而伤心憔悴，便放下心，又带着沈如玉去看那金佛：“玉儿，你过来看……这尊弥勒佛，你以为如何？”
沈如玉看了一眼，展颜笑道：“也是巧了，这弥勒佛的眉眼，仿佛是照着爹爹的样子打造的。”
沈老爷听得心花怒放，开怀大笑道：“正是，正是！还是玉儿有眼光……”
沈如玉笑了笑，道：“爹，有件事情，女儿想和你商量。”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命格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