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木榣

5、第五章

　　昨天辜负了罗梅的一番热情，罗亚如论如何也是要弥补的。
　　她刚吃完饭，便听到于毅说：“我在九庄订了一桌家宴。咱们中午请姑姑一家吃饭吧。”
　　“嗯好。”
　　“然后，咱们回上海。”
　　“……”罗亚眉头一皱，眼泪瞬间浮上，她低头又扬起空碗，嚼了嚼余下的米粒，“嗯好。”

　　“小亚，吃菜呀，想什么呢？”罗亚的表姑，罗梅一个劲儿的夹着菜。
　　罗亚笑着点点头。
　　“听你表姑父说，你们去了首都大学，这么多年，你都没回去过，怎么样？有什么变化吗？遇到什么熟人没有？”
　　“还是老样子，和我在校的时候，没什么区别，”罗亚拌了拌碗里的菜，“不过也没有熟人。”
　　“也正常，”李复喝着酒，笑道：“毕业这么久，大家天南海北的，以后不是特意聚会，见面的机会就少喽。”
　　“你也是的，明知道咱们要一起吃饭的，干嘛跑去吃食堂？老毛病犯了吧。”罗梅责备。
　　“是呀，食堂没到开饭的点，给你做的食材肯定是昨天剩的，难怪你吃了难受。”李复颇为懂内情的模样。
　　罗梅咂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食堂一到饭点儿，人乌央乌央的。我家小亚文静，她喜欢偏早或者偏晚去吃，若是人多，她肯定不去了。”
　　罗亚白了眼罗梅的女儿，李卓尔。
　　她们姐俩儿关系最好。李卓尔学得是考古，所以姐俩儿共同话题很多。
　　昨天李卓尔来微信问自己看没看到给她发的图片，是她新买的裙子。罗亚解释自己在学校心悸难受，回来睡了个大觉，所以很迟没回她信息。
　　李卓尔肯定是告诉了表姑他们。
　　“大嘴巴。”罗亚唇语教训，再转脸看看于毅，一脸的无奈，算是辜负他隐瞒的一番苦心。
　　“亏得有于毅把她照顾的这么好。”
　　“现在二胎开放了，你们条件这么好，不打算再要一个吗？”罗梅操着每一个家长一样的心。
　　罗亚呵笑一声，转而拿李卓尔做挡箭牌，“姑妈，卓尔还没对象呢，您就催着我生二胎了吗？”
　　“姐……”
　　罗梅笑道：“你奶奶这头的姑姑，表姐的，哪一个在二十五岁前结婚的？她再等个两三年，我也不着急。”
　　“我妈要是能有您一半儿英明就好啦。”
　　“你这孩子，搞得好像你结婚是我大嫂逼得你一样。当初可是你自己手牵手把于毅领回家的。你现在可别说这么没良心的话哦。”
　　李卓尔插嘴，“姐，你可一直没交代和姐夫到底是怎么好上的哟，我可记得之前不是这位姐夫哟。”
　　这丫头挤眉弄眼，俏皮的吐着舌头。分明是报复罗亚拿她做挡箭牌的事。
　　“你这死丫头，这话也是你能说的？”罗梅拧她耳朵。
　　罗亚没有接话。她知道李卓尔指的是谁。
　　这么多年，罗亚从未主动像谁说起过，纵然自己的小说的确遍及各处，但他的名字，再也不敢说出口了……自己有了家庭，他也有了家庭。
　　不打扰，是最好的。
　　就让字里行间去记载吧。

　　于毅缓缓起身，擦擦嘴，笑道：“二胎的事，我听小亚的。姑妈，姑父，还有卓尔，你们慢吃，我去结账。”
　　待他走后，姑妈还是八卦起来。
　　“小亚，那个男孩子好像是大学老师家的孩子，这次你回学校，有见到他吗？昨天听于毅说你和老师一起吃饭，我还以为你是跟那男孩子一起吃的呢。”罗梅暖暖的笑着：“那时，我经常给你送吃的，哪能不记得那个男孩呀，总看到你们在一块儿呢……”说的热闹，却看到李复朝自己丢了个眼色，罗梅便瑟瑟的不再说话，转而拿起女儿卓尔的碗，大勺大勺的盛着汤。
　　“没关系，都是过去的事了。”罗亚轻松的笑着。
　　“就是，”罗梅望了眼李复，笑道：“咱们家小亚心宽，那么多年的事啦，谁还放在心上呀，小亚现在都嫁人了，嘟嘟也都那么大了。你弄得神叨叨的，才像有什么呢。”
　　李复喝了口酒，没搭理他老婆。
　　罗梅嚼着菜，伸着脖子，问道：“小亚，姑问你哈，当年你们俩儿，咋分手的呀？这么多年，见过没有？”
　　罗亚淡然道：“性格不合呗，当时年轻不懂，有些事不能当真的，分了就分了。”
　　“说的也对，小孩儿嘛。”罗梅哈哈问道：“那他现在做什么工作？”
　　“表姑，我哪儿知道呀，”罗亚耸了耸肩，“大家都各走各的了，打听那些干什么？”
　　“话也不能这么说呀，毕竟都是同学，你们还在一起处过。”
　　李复一脸严肃道：“小亚说得对，都是有家庭的人了，以前的事都是在一起瞎胡闹的……”
　　都是有家庭的人了？
　　罗亚心里咯噔一声，想起昨天米露脸上幸福的模样。
　　“这不是都自家人嘛。我就多问两句，怎么啦？”罗梅一脸的不乐意。
　　“姑父，您怎么知道他结婚了？您见过他吗？”罗亚尽量让自己显得不经意些，可是罗梅一听这话，一把扯着李复，“你见过那男孩子呀？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李复望了两眼罗亚，嘴里咂着酒：“我到哪儿见去呀？你想小亚今年都三十出头了，那男孩子也肯定结婚了呀。
　　罗亚心里好笑，是自己太敏感了吧，姑父说得没错，结婚了才很正常……
　　所以，像自己这种情况，是有多不正常？

　　这时，罗亚的手机响了，是自己签约的出版社，典礼过后的签售活动上，一家公司有意向合作，相关事宜已经按照往常一样，出版社全权代理了，现在这个电话的意思是，告诉罗亚这件事，然后，因为罗亚毕竟是原作者，希望她能亲自参与创作。
　　这个要求有些为难人，因为通常需要好几个月。嘟嘟还小，根本离不开人。
　　罗亚说明了情况，可出版社说：制作方是新手，在小说改编上怕有偏差，而且罗亚的读者群太大，怕不能很好的呈现书中人物的形象。央求罗亚尽力理解。
　　“我考虑考虑。”罗亚轻声说了句。
　　“好的好的好的……”电话那头简直不敢相信呐，“你放心，工作地点就在北京，住宿伙食全都安排好的……”
　　“我明天给你答复。”
　　“好，”电话那头满意的说着：“那我们这边谈妥了，我把细则发您邮箱。”
　　“恩。”

　　送走罗梅一家，回酒店的路上，罗亚告诉了于毅。“跟你说件事，这边的一家公司谈合作，我需要在这边待上几个月，这是他们的要求。”
　　“你答应了吗？”
　　“我在考虑中，因为之前答应你一起回上海的。”
　　于毅半天没有说话，一会儿他握着罗亚的手：“这是好事。你知道我对你的工作一向支持。不过为了照顾你，我可以晚几天回去。”
　　“可是，嘟嘟……”
　　“有咱妈呢。”
　　“那，你呢？”罗亚有些愧疚，她不知道这一次自己为什么这么放肆，但是她希望自己放肆一回。
　　“我整天忙工作的，不用担心。”

　　罗亚跟于毅沟通之后，便给出版社回了信息，很快制作方发来邮件。三方见面会谈，拟订合同。
　　参与制作的过程并不是出版社之前告知的那样，是参与改编。见了制作方，罗亚才知道，他们的意思是，全程跟组。罗亚需要拟定剧版的稿子，人物传记，还要及时与演员沟通。
　　罗亚性格淡然，既然自己身边的事都已有安置，那么对于工作上的出入，她也不会计较很多。既然已经答应了出版社，就不能因为小变动而失信。
　　只不过这样一来，她至少需要在北京三个月。

　　出版社很客气周到，在公司还给罗亚腾出了个办公的地方。
　　罗亚穿着黑色的宽大外套，一手抄在口袋里，另一手抱着笔记本。跟在主编身后进入编辑部。
　　有一位女士满脸堆笑的走过来。
　　她和罗亚很熟，因为罗亚的书有一半儿是她审稿。可是，她们向来电话沟通或者视频，从未见过面。
　　“罗亚，总算是见到你真人了，欢迎你。”
　　“明月编辑？”罗亚心里很高兴。
　　明月从背后拿出一本杂志给罗亚。
　　罗亚接过杂志，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明月嘴角展露一丝憨厚的笑容，将罗亚手里的杂志翻了一页，用手指轻轻点了。
　　标题：全国文学创作颁奖典礼。配图是身着礼服的罗亚，笑容满面。
　　罗亚看着页面上的自己，这个从头到尾伪装的自己，不由从心里生起一股凉意，将杂志放回到明月手里。微笑着说：“摄像师照相技术挺好的！”
　　“大华听到这话估计会乐疯，他可是你的超级粉丝。”明月有转身对主编说：“我带罗亚过去吧。”
　　“好的，小亚，有什么CALL我。”
　　“谢谢。”

　　罗亚还未坐到椅子上，便听见外面有一人来敲门。“有一位女士在外面等了你很久，需不需要……？”
　　女士？
　　罗亚思忖，姑妈有事会给自己打电话，不会来出版社，可是自己十年没来北京，没有半个熟人……
　　“不用了，我知道她是谁。”罗亚嘴角边浮起一抹笑意。米露，我想这个人一定是你。
　　罗亚走出办公室，按下指纹锁，大门移动。
　　一个女人坐在暗褐色的皮质沙发里。明艳红唇，杏色珠宝系列纱裙，优雅中不失女性的可爱，双脚斜搭着，靠着沙发。
　　罗亚心里一声苦笑，有爱的女人就是可以这样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