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之人间凶器》木之羽

8、约定

　　第8章
　　厨房里还有小半锅粥，兰夏连同高压锅都一起宝贝地抱在怀里带走。厨房用具太占地方，江琛挑挑拣拣了半天，才拿了一个炒锅和一支汤勺，他没贪心那组煤气，这些东西已经足够他们两人在路上用了。

　　两人刚走到楼梯口就被人群包围住，刚刚获得自由的这群人，眼神都不自觉地往兰夏怀里飘，被空气中食物香甜的味道引诱着，他们似乎想如法炮制地再次出击。

　　江琛的目光扫过这些人，看清他们贪婪又怯弱的神情，心中只有同情。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吃饱过了，”人群里，一个脸颊瘦到凹陷的中年男人虚弱地开口，看着盛粥的锅子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能不能请你们将这个留给我们？”人群中传来附和的声音，只是忌惮着两人的实力，不敢直接扑上来。即使江琛和兰夏两人满手的东西，比那两个马仔看起来更好欺负。

　　江琛终究还是不忍心：“仓库里的谷子我们都不要了，楼上的灶也都留给你们。”

　　江琛原本是一片好意，却被他们当成了示弱，一直在人前表现得强硬的兰夏沉默着，让人产生他们软弱可欺的错觉。

　　“可是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我们的！”一个两鬓苍白的精瘦老头窜出来，眼皮塌陷的三角眼里满是算计，“这些粮食和物资都是我们冒死收集来的，那群流氓死了，东西就该给归我们活着的人平分，你们有什么权力说拿走就拿走？”老头一边说，一边眼神闪烁地观察着江琛和兰夏的神色，掩饰自己的提心吊胆。

　　其实谁都知道，如果没有江琛两个人的出现，这群肉票们根本不可能重获自由。但是没有哪个被饥饿折磨到极点的人可以抵御得了热粥的诱惑，人群隐隐聚集到了老头的身后，无声地表明了未发声者的立场，江琛忽然觉得自己的同情十分可笑。

　　“我救过很多人，也得到过别人的救助死里逃生，”江琛看了一眼身边的兰夏，“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你们这样，把忘恩负义说的理直气壮的。”江琛一直都知道，自己在末世里的善念既可能给自己带来一丝生机，也可能在将来变成自己的催命符。

　　但直面这样真实的人性时，江琛始终还是无法习惯。

　　如果此时只是江琛一个人，他或许会失望地把这锅粥留给这群饿狼。但现在不一样，食物的支配权在兰夏手中。江琛转头看向提着锅子始终没有松手的兰夏，忽然生出一丝好奇，不知道兰夏会怎么做。

　　兰夏仿佛感应到江琛的注视，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一眼，转头看向无形被推作代表的老头：“你想要就走过来。”

　　兰夏的脸上看不出喜怒，黑眸如深潭看不清他的所思所想，老头与他对视的时候忍不住心惊。但食物的诱惑终归战胜了恐惧，他先是试探地靠近了兰夏一步，见两人都没有阻拦自己的行动，放下半颗心，离兰夏越来越近。

　　兰夏原本把锅子护得很紧，老头过来的时候，却微微松开手，格外配合。

　　枯瘦如树根的手指碰上还微微发烫的锅体，老头眼中闪烁着激动狂喜，想从兰夏手中抢走锅子时，脖子上传来一丝疼痛，并不尖锐，却十分鲜明，让老头的动作瞬间僵硬。

　　没有人看清兰夏是从什么地方摸出匕首，黑色的刀刃贴着人类脆弱的脖颈，刀锋吹毛断发，逼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线。

　　“食物是要用命换的。”兰夏语气冰凉地开口，可是在所有人都以为兰夏下一秒就会把匕首刺进老头的喉咙时，他却收回了武器，随手把食物丢到了老头怀里，脸上平静得仿佛无事发生，“希望你不后悔。”

　　老头原本已经闭着眼睛等死，怀里却一阵滚烫，劫后余生和抢到食物的狂喜，让他再也无法克制渴望，手忙脚乱地打开锅盖，伸手抓了一把菜粥吮吸舔舐。

　　原本沉凝的人群因为兰夏和江琛的放任热烈起来，他们没空再忌惮两人的威胁，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哄抢热粥。

　　“我们走吧。”兰夏的声音不轻不重，但除了江琛之外，已经没有人在意了。

　　两人坐上越野车的时候，江琛看向兰夏的眼神依旧带着疑惑，少年只是冷淡地看了江琛一眼，规矩地在副驾驶坐好，还细心地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

　　江琛把中巴车的钥匙丢出窗外，钥匙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精准地落在了中巴车的车轮边。其实江琛心里很清楚，以这支队伍目前的实力和人心，根本就走不了多远。要么在这群被压迫者中出现新的压迫者建立起新的秩序，要么这群人在脆弱的平等之中相互磋磨，最后毁灭于内耗。

　　响声粗犷的越野车穿过院子，江琛下意识地将方向盘打多，绕开了还围在地上哄抢的人群。

　　“我刚刚还在担心，你会很生气地把这些觊觎你食物的家伙全都杀掉。”江琛很快适应了这辆车的性能，转头和发呆的兰夏说，“没想到你忽然这么大方地把东西都分给了他们。”

　　兰夏的目光透过车窗，不自觉地跟随着那群人。听到江琛的声音，兰夏只是摇了摇头。

　　食物是要用生命换的，希望你不后悔。

　　江琛脑海里忽然回响起刚刚少年带着死亡意味的话语，心中一寒，却又不知道心中的寒意究竟从何而起。

　　苍白的食指在窗户上点了点，少年眼中闪过一丝迷惑。食物存在的意义，是用来维持生命；可是许多生命却为了食物，情愿孤注一掷。如果生存只是为了生存，那生存又有什么意义呢？

　　少年闭上眼不再看他们，黑发遮住他脸上所有的情绪。

　　这样的生活只是一场折磨。
　　不如我替你们解脱。

　　粮站往外只有一条路，而他们过河的那座桥太破太窄，越野车根本开不过去，更不要说可能会引起粮站里那群人的注意，带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江琛没想到这辆越野车这么快就成了他们的累赘，加上这种车的油耗大，虽然他们还有几桶油，但用在绕一大圈路回到他们之前栖身的山洞未免太过奢侈。

　　江琛干脆在路中间停了车，询问兰夏的意见：“你觉得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靠着车窗犯困的兰夏顺着惯性往前一倾，脑袋磕到玻璃上发出咚的一声响。少年眼神惺忪地看向外边，天气阴沉沉的，偶尔冒出来的太阳缺有些毒辣，车里江琛十分奢侈地开了空调，徐徐的冷风吹在身上很惬意。眨了眨眼，少年清醒过来，慢吞吞扭过头看向江琛。

　　江琛好脾气地又说了一次：“你觉得我们接下来要怎么走，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兰夏抓了抓头发，好像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都行。”

　　江琛点点头，又问：“我还没正式问过你，以后要不要跟着我混？”

　　兰夏的动作一顿：“？”

　　江琛耐心地解释：“反正你只有一个人，正好我也是，所以我们不如搭个伴。正好你没有想做的事，而我想做的事，一个人又完成不了，所以我想，你能帮我就好了。”江琛的语气真诚，明明是利用的想法从他的嘴里听起来却并不让人觉得可耻。

　　少年微微低下头，睫毛在脸上落下阴影，江琛不敢说自己多么了解他，却近乎直觉地认定，这样的直白坦诚就是少年最喜欢的交流方式。

　　“需要多久？”兰夏问。

　　江琛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兰夏最不看重的就是时间。

　　“可能会很长，”江琛脸上的笑容很轻松，但眼神十分凝重，“我只知道有人想除掉我，却不知道背后有多少人参加了这场谋杀。我要面对的可能是一个对手，也可能是一整个基地的对手。但不论多少，我都会把他们一网打尽。”虽然他们只有两个人，江琛的语气却狂傲又笃定。

　　“如果又被推进丧尸堆里怎么办？”兰夏面无表情地泼了盆冷水，“让你死于非命的办法太多了。”

　　江琛没想到他是这么看自己的，伸手狠狠掐了兰夏的脸颊一把：“别说这么丧气的话！”少年冷着脸挣开他的魔爪，脸颊被掐红了一块，却没有反击，只是默默地揉了揉。

　　看少年略显委屈的样子，江琛心口积攒的郁气忽然完全消散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早就死于非命了。既然我活下来了，那么在继续好好活下去的前提下，总该让他们付出些代价。”江琛声音爽朗而自信，“不蒸馒头争口气不是吗？”

　　兰夏其实并不很能理解江琛这种莫名其妙的自信，但他辛辛苦苦地把这个蠢货救回来，总不能让他莫名其妙地去送死。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