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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劳师动众(1) ...

  •   皇上下旨:令伊果暂代锦衣卫指挥使一职,贬原指挥使韦扬为末等百户,限其一月内将刺客捉拿归案。
      锦衣卫是皇帝亲兵,在前朝后宫都分管不同事宜。设指挥使一人,指挥同知二人,指挥佥事二人,镇抚使二人,十四所千户十四人,副千户,百户,试百户,总旗,小旗若干。
      锦衣卫千户平筹对看见伊果着飞鱼服飘飘然踱进乾清宫,不禁对着同为千户的兄弟散暖中冷笑道:“以前的指挥使再如何不济,也是个男人,如今皇上竟提拔一个女子,真是羞煞我等!”
      散暖中劝道:“平爷,行了行了。我看她当指挥使也当不了几日,咱们何必跟一个丫头置气。平爷难道没听皇上圣旨,她是‘暂代’吗?”
      伊果见了皇上便拱手行礼:“皇……皇上!微臣伊果参见皇上!”见皇上只是奋笔疾书,并不搭理她,便又道:“微臣告退!”
      就在她准备退出时,皇上突然将奏章掼在地上,厉声道:“苏威老匹夫!竟敢讽刺朕虐待朱文圭,真是大胆!他是朱允炆之子,朕留着他性命已是格外仁慈,竟敢还敢教朕以王子之礼待他,简直大逆不道!”
      伊果有些被吓到,但记着皇后的吩咐,不敢有失礼之处,忙道:“皇上有何吩咐?”
      皇上这才意识到伊果的存在,道:“哦,原来伊果上任了。来得正好,你速带人将苏威一族满门抄斩!”
      伊果忙道:“臣遵旨。”
      苏威一族甚是繁荣,西四大街一整条都是苏氏一族所居。伊果乘马率人前来,对韦声道:“韦声,我初来乍到,抄家一事便交给你下命令。”
      韦声躬身应命,便命人将整条街围住封死。令几人上树、几人爬墙、几人巡查等等,十分详尽。伊果见锦衣卫这等阵仗,心道:“怪不得百姓们谈锦衣卫色变,果然是名不虚传,在这等重重包围封锁之下,恐怕只有像我这样的绝顶高手,才能逃得出了。嗨!”苦笑道,“我也不一定能逃得出。以前,总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今做了锦衣卫指挥使,我终于能当一回刀俎了。”
      信步趋马行着,却见两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在西四大街附近玩耍,两人画地为格,以石子为棋,正在对弈。伊果突发善心,忙道:“两位少侠!快别下围棋了,我方才见一群老虎从山上跑将下来,就快跑到咱们这儿了,快跑!快跑!”
      其中一小男孩茫然道:“老虎?那是什么?”
      另一男孩忙拉着他便跑,骂道:“老虎会吃人的!笨蛋!”
      那男孩虽然跟着哥哥跑,犹不放心道:“爸爸妈妈还在家里,我们先去找他们吧?”
      那哥哥拉着弟弟狂奔而去,口中又说了许多,只是二人跑远了,伊果并未曾听清。
      伊果微笑道:“我将他们锦衣卫比作老虎,难道我就是母老虎?噫……”却见韦声前来请示:“指挥使,属下已将苏氏一条街团团围住,是否宣旨拿人?”
      伊果道:“不宣旨拿人,所为何来?”由韦声带领进入苏威长子宅院门前。苏威五子共分五门,族长由长子担任。苏威本人也住在长子宅中。伊果见此宅不比寻常人家,大门到会客堂的空地极大,心道:“原来苏家早料到会有抄家灭门的一天,所以事先建好了这么大的刑场。”
      韦声替伊果下令道:“指挥使有命,速速擒拿苏家满门于此处听旨。女眷擒于左首,男子擒于右首,不论主仆老幼,有拘捕者,一律格杀勿论!”
      众锦衣卫雷厉风行,立刻如盗贼洗劫般抢进苏府,霎时间哭声震天,哀嚎连连。不过半个时辰,苏门老幼尽被擒拿殆尽。抄没的金银珠宝堆积在众犯面前。
      一锦衣卫来报:“启禀指挥使,苏家族人和仆役加起来共三百三十六人,已擒拿三百三十四人,只有三子二房所生的两名幼子并未寻到。”
      伊果尚在云里雾里,忙问韦声道:“该如何是好?”
      韦声尚未答话,跪在众犯中的一名老管家道:“两位公子前两日害肺痨死了,还未上报官府,族谱上还来不及记载。”一旁锦衣卫力士立刻踹了那老管家一脚,骂道:“这里还有你说话的份!”
      韦声道:“那两名幼子有多大?你们可曾在房顶假山茅厕之类的细细寻了?还有,这苏府有没有地道?有没有密室?”
      那锦衣卫道:“那两名幼子族谱上记载为十一岁,属下们跟着大人抄家有数十次了,哪次敢忘记大人的吩咐?这苏府属下们已里里外外搜了数遍,并没地道密室,也并未找到那两名幼子。”
      伊果心中蓦地一动,“十一岁?难道是我在西四大街前看到的两名男孩?天呐,我第一次奉旨办事,便放跑了犯人。”忙道:“既然没有找到,说明那仆人没说谎话,那两幼子应该是患肺痨死了。”
      韦声本来有所怀疑,见指挥使发话,也不好再说什么,便道:“那便不用再寻了。”
      伊果急忙岔开话题,道:“韦声,接下来是否该宣旨?”
      韦声颔首。
      伊果从腰间摸了半日,又从怀间掏了半晌,却不见了圣旨踪影。小声惊道:“苦哉,我将圣旨弄丢了!”
      众锦衣卫有耳力好的听见了,不禁心中暗骂:“老子抄家了那么多回,却还没见过这样的蠢蛋头领。”
      韦声也大惊失色,忙下令众锦衣卫沿街寻圣旨。
      伊果急的脸上直冒冷汗,忙悄声问韦声道:“弄丢圣旨?皇上会不会杀我?”
      韦声安慰道:“平民百姓谁敢私藏圣旨?指挥使切勿担忧!”
      犯人们在院中跪了一地,见锦衣卫忽得又开始忙乱,大多是一脸漠不关心,却有一人突然仰天大笑了三声,大声道:“哈哈哈!你们这伙跋扈横行之徒,甘当朝廷爪牙,残害良民,今日终于遭到报应了!老夫看你们没了圣旨,如何能杀老夫满门!”那人便是苏威,虬髯苍苍,时年已六十一岁。
      伊果怒道:“没了圣旨我一样杀你,反正弄丢了圣旨是死罪,我死之前一定会拉着你垫背!”拔刀就要杀苏威时,忽得成名什将圣旨捧将上来,道:“指挥使,你方才将圣旨落在了马背上。现已寻到。”
      伊果忙接过大喜道:“多谢了!”转头向苏威道:“这下子看你还有甚可说?”
      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匹夫苏威同情奸党、大不敬宗庙社稷,朕痛之入骨,愤不能平。着抄没家产,男子一律斩首,女眷尽数没入教坊司为奴。钦此!”
      韦声忙道:“将男犯即刻押至菜市口行刑,女犯即刻押往教坊司!”
      伊果好奇问道:“教坊司是做什么的?”
      韦声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道:“这个嘛,教坊司隶属于朝廷六部之首的礼部,主管朝廷的乐舞和戏曲。”
      伊果笑道:“这惩罚倒也没什么。那我现在做了指挥使,也可以进去听曲吗?”
      几个锦衣卫站在伊果近首,闻言不禁笑出了声。
      韦声附耳道:“指挥使大人还是别去了,教坊司……便是官家妓院,里面大多是犯人妻女,专门供奉权贵皇亲。”
      伊果脸上一红,手中拳头却不自禁握紧,心道:“怪不得辛流帮掳掠良家妇女为非作歹,朝廷无人过问,原来,朝廷比那□□也好不到哪去!”
      苏威颤巍巍站起身,道:“同情奸党?我苏威何止同情奸党!我恩师是方孝孺!皇上诛我恩师十族,唯独只有我成为漏网之鱼,你们这群蠢贼!足足令我多活了三年啊!哈哈哈哈!皇上啊皇上,你把你的江山交由这些蠢贼去看管,不怕重蹈靖难之覆辙吗?”正狂笑时,见自己的小孙女被锦衣卫吓得哇哇啼哭,锦衣卫一掌拍上,可怜的小孙女登时晕了过去。不禁老泪骄横,又怒骂道:“你们这□□贼!竟连三岁的小女娃都不放过?你们这群家伙淫人妻女,绝人子孙,以后一定会有报应的!以后一定会有报应的!”
      一锦衣卫心下恼怒,立刻挥刀向苏威脖颈砍去,骂道:“老匹夫竟骂得没完没了!”却被韦声持剑格开。
      苏威先惊了一跳,复笑道:“奸贼!你又在假充什么好心?是想再多折磨折磨老子吧,哈哈,你放心,以后老夫一族所受的侮辱,你也会同样遭受!”
      韦声见一锦衣卫站在身边,便从他腰间拔了刀,对着苏威道:“你瞧,我与它有什么不同?”见苏威只冷笑不语,道:“你看起来,我是人,它是刀,一个活一个死天差地别,但是实际上,它是刀,我也是刀,都是死的,真正握着它和我的人,是皇上。现在,你还要对着这一把刀破口大骂吗?”
      苏威正色道:“你们锦衣卫罗织冤狱,陷害忠良,横行跋扈,蒙蔽圣听,逼得朝中官员无论品级大小,见了你们都要阿谀逢迎,你还敢巧言令色,说你们无辜?天下百姓有谁能信?”
      韦声道:“洪武年间太祖皇帝将锦衣卫撤除,是当今皇帝又将我们锦衣卫提拔了上来,我们的这些权力又是谁给的呢?”
      苏威瞪着韦声,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伊果听韦声这话颇有见识,又见他方才知道圣旨遗失时,同自己担忧之状,且言行之间,毫不忌讳自己夺去了他指挥使一职,不禁开始对此人深深敬重,将之前的嫌隙一扫而空。
      伊果并非是凶狠好杀之人,待见苏氏几十颗人头皆因自己随手掷下一根竹签而落地,菜市口密密围着的几重百姓皆对自己怒目而视时,也忍不住暗自道:“伊果啊伊果,原来你前几日拼命争的,竟是这样残忍的官位。”同时也更深一层次的体会了韦声所言的“锦衣卫是刀”的说法。
      至此以后,她再不想成天面对一群男人,劳思伤神,就把前朝的事情都交给了韦声,自己只负责御前侍候,晨昏点卯,不定时巡视各处锦衣卫而已。为了方便,住处从坤宁宫搬到了宫后苑里的万春殿,跟着一起住的,还有皇后赏的宫女罗析。
      伊果本来对罗析颇有不满,但见她从自己当上锦衣卫指挥使开始,越发殷勤侍候,便将前事尽抛诸脑后。
      这日,伊果带着罗析和一队锦衣卫在宫中行走,远远看见了殢香公主,便道:“我们绕开走。”
      罗析小声问:“大人为何怕见殢香公主呢?”
      伊果道:“她娘亲便是淑妃,钱茜是淑妃的宫女,她娘亲身边的宫女就已经够厉害了,瞧着那位公主的样子,也不是什么善类。我们何必去招惹?再者,也不用行那恼人的跪拜之礼。”
      罗析点点头:“可恨那钱茜横行霸道,也没个人治治她。姑娘如今当了锦衣卫指挥使,要她性命岂不在弹指之间?”
      伊果听罗析又在激自己,存心欲将她当做枪使,附在她耳边道:“我上次虽然没找回你的金梳,却把她的借据尽数撕了个粉碎,令她损失了好几百两银子,也算为你出气了。”
      罗析低首道:“姑娘对奴婢好,奴婢感激在心。也是,钱茜又不是姑娘,又没有十万两金银,这几百两银子一夜间哗哗变成了雪花,敢保她不心疼到肉掉。”却没听到伊果搭话,下意识去寻伊果,却见殢香公主不知何时来到自己面前,离自己只有几尺之远。惊得忙跪下道:“奴婢参加公主殿下!”
      公主冷脸盯着她道:“你是哪里的宫女,在这里独个念叨些什么?”
      罗析左顾右盼不见伊果,只得道:“奴婢是新任指挥使伊果的侍女,奴婢……方才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奴婢自言自语,说些胡话罢了。”
      公主道:“胡话?那你将那胡话再重复一遍与本公主听听。”
      罗析登时心乱如麻:“方才在讥讽钱茜的不是,这话又如何能令你听到?”却也一时编不出其他的话来敷衍,拼命想着道:“奴婢方才说……说……在说今天中午该给指挥使大人做什么膳食。”
      公主怒道:“满口胡言!我方才明明听到你提了母妃身边侍女钱茜的名字,你为何隐瞒不说?钱姑姑与你有什么关系?是不是那个女指挥使要找我母妃的麻烦?是不是?快说!”
      罗析磕头如捣蒜般,连声道:“没有,没有……没有啊公主!奴婢方才没有提钱茜姑姑的名字,是公主听错了……”
      公主一脚踢了罗析一下,指着她脑袋道:“你敢说本公主耳朵有问题,哼!来人啊,将这丫头斩了!”
      公主身后跟着的两个锦衣卫便要上来动手,突然伊果出现,喝道:“你们退下!”那两名锦衣卫见是长官,忙退至一旁。伊果微笑道:“殢香公主,微臣的这个丫头笨嘴拙舌的,惹恼了公主也是无心,公主何必跟她计较呢?”方才伊果听罗析言语无味,便转身走开,却不想罗析一时未察觉,竟撞到了殢香公主。伊果在墙角边听着二人对话,本不愿走出,但听到公主欲斩杀罗析,便无论如何不能不出头了。
      公主道:“你便是父皇新提拔的锦衣卫指挥使?”
      伊果躬身行礼道:“正是。”
      公主一旁跟着的宫女名唤佳儿,冷笑道:“公主,原来这位便是在长安殿与两个男人打斗的女指挥使。公主当时抱恙好容易才睡着,却被人不知好歹的吵醒了。”
      伊果见公主脸若银盘,冷若冰霜,一双杏眼目露凶光,神情高傲不可侵犯,身材臃肿,皮肤泛黄,衣衫首饰华贵无比,令人瞠目。似是上辈子便与自己结怨一般,不觉心生厌恶。
      公主道:“那日多亏了伊大人,才能护得父皇平安。”
      伊果也不谦逊,道:“是。”
      公主叫道:“宁儿,我方才叫你做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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