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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第九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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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元是在东宫后院的水池里发现的,头朝下脚朝上的栽着,捞起来的时候脸都泡白了。
任谁看了都不是意外。
“人在哪?人在哪!”淳于佑宛如一只暴怒的狮子,全身的毛发都被激得竖了起来。
“回殿下,童公公的尸身在后院放着呢。”童满颤颤巍巍地回道。
后院的坝子里本来放着很多东西,此刻却都被顺开到一边,一张搭着白布的长桌被放在中央,很是扎眼。
淳于佑冲过去将白布掀开,露出了童元那张死不瞑目的脸,周遭胆子小的宫人忍不住地干呕,还有些人在小声啜泣。
娄穆清走过去按住了太子抓着白布、用力到发抖的手,“殿下,逝者已逝,生者节哀。”
“让童公公走个安生罢。”她叹息着呢喃,将童元的眼睛阖上了。
淳于佑随后将白布又盖上了,却猛然抓住娄穆清的手腕将她拉到了面前,“你知道是谁做的。”
他的眼中满是阴鹜,似乎认定了娄穆清与此事有关。
娄穆清避无可避地对上他的眼,顿时有种自己要被淳于佑生吞活剥的感觉。
淳于承是说过,童元是从陪着淳于佑从小长大的,感情上确实有些不同。太子此刻的感觉兴许和自己当时得知喜儿死讯时一模一样吧。
“臣只能猜测,应该是瑞王。”娄穆清没有被淳于佑的样子骇住,她的脸上只掠过了一丝震惊,似乎不理解太子为何突然这般对她。
“你猜?”淳于佑的头极小幅度地偏了下,面容依旧僵硬着。
娄穆清感觉自己的手腕要被捏碎了,她忍不住“嘶”了一声,眼中也因为疼痛浮上水雾,开口却是极其镇定。她看着淳于佑,像是在回想什么,“童公公是您贴心的人,那日在庆兴殿瑞王便有些收不住手,像极了……杀鸡儆猴。”
“再因着少将军的案子,唯有瑞王会动手借此向你施压。”
“他的人怎么进的来?怎么进的来!”淳于佑扫视着宫人,语气不善,“还是说他的人本来就在你们中间。”
宫人们被他吓得一激灵,纷纷以头抢地,急表忠心。
淳于佑转过头看着娄穆清,面上阴晴不定,可她却感觉到抓着自己手腕的劲小了很多。
娄穆清看了一眼拼命磕着头的宫人们,问:“殿下希望臣像他们一样吗?”
她动了动手腕,似乎淳于佑一点头就会马上跪下去。
“你不用。”淳于佑像是被烫了一下猛地松开手,喝道,“都别磕了,滚!”
娄穆清揉着自己残留着红色指痕的手腕,淳于佑的眼睛转过来时她也没有停手。
“你没事吧?”淳于佑虽一直对娄穆清存有不多不少的疑心,但却是不能当着她的面发出来的,娄家这颗树现下并不是只能种在他们的院子里。
方才是自己冲动了。
自从蒋齐琛被淳于承逮到,接连诸事到底是乱了他的心神。
“童元自小服侍本宫,如今出了这种事,本宫着急了才出手重了些。”淳于佑尽量将自己外放的杀气收敛,“穆清可别与本宫介意。”
“殿下言重了。”娄穆清对他的怀疑见怪不怪,只是手腕确实疼得紧罢了。
童元这个哑巴亏淳于佑只能自己吃了,没有证据的事他找不上淳于承,就是找上了也捞不到好果子。
“只是这事儿毕竟不小,殿下不妨借此好好清算清算宫里的人,别再给人钻了空子。”
淳于承不会从外面派人来杀童元,只会是从里面动手,傻子都能想到东宫里头不干净。娄穆清把该说的话都说出来,至于淳于佑能不能找到那些钉子并拔起来,就不是她需要担心的事情了。
淳于承敢放进东宫的人,她想应该问题不大。
“你说得有理,只是这一次委屈童元了。”淳于佑看着那块白布,总是觉得刺眼得很。
从小都是童元跟在他身边服侍,这么多年了总是有感情的,他再也难找出这么让他既信任又服侍周到的內侍了。
“童元是个孤儿,他的后事你看着办了吧。”淳于佑盯着那块白布看了半晌,最终将自己手上套着的白玉扳指取了下来,压在了白布边上。
“可要从童公公手下的那几个人中挑个来跟着您?”娄穆清拐着弯儿的打探。
淳于佑习惯性地去转动拇指上的扳指,却在触摸到自己温热的肌肤时才反应过来。他最后又看了一眼长桌上躺着的人,转过了身,“挑个老实的帮你做点杂事,接下来这段日子总还得你多费些心。”
就如淳于承所言,太子短时间内是找不出下一个“童元”的,他又绝不会随意挑个人放在身边。不管淳于佑心底有几分相信娄穆清,此刻也只能“相信”她。
“殿下放心,臣明白。”
娄穆清微垂着头,目光也是朝着地面的,双手交握于腹前,乖顺柔和极了。
淳于佑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吐出个“好”字。
娄府。
“你看上的那个小姑娘不会是怕了吧?”
韦氏房里,一个姿态妖娆的女子柔若无骨地靠在交椅上,她细长的手指玩弄着自己垂落的耳发,一张充满异域风情的脸带着勾人的笑。
“就是因为怕,所以她才会来的。”韦氏剥开了一个橘子,将饱满多汁的橘瓣一瓣一瓣地放进嘴里。
莫兰将身子朝她靠了些,“你们这些中原人可真奇怪。”
“你们西域人也不差。”韦氏将剩下的橘子递给她,“尝尝?”
莫兰细长的眉一挑,“好啊。”
韦氏手里的橘子是府里新采买的砂糖橘,娄武朝她房里送了好些来,各个味甜多汁,她尝着喜欢,便乐得在饭后半个时辰剥几个解馋。
今儿她正剥着等娄舜兮呢,没想到却把这个莫兰给等来了。
“味道不错,但比起我们那边的到底还差。”莫兰舒服地往后一倒,俨然没把自己当外人,“回头我托人给你送几斤过来。”
韦氏将手中新拿的橘子连着皮一分为二,用力捏扁了,黄色的汁水顺着她的手滴落在地。
她笑得有些怪异,“好。”
“夫人,三小姐来了。”喜儿在外头敲门。
“哟,终于来了。”
莫兰一个挺身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宛如一条灵活的蛇,浑身软得像没有骨头似的。
“娄小少爷的生母早已被我们处理干净了,只要夫人愿意,他随时都可以成为您的亲生儿子,与您绝对比娄太师亲。”
“你们的药真那么管用?”韦氏冷眼盯着她。
“夫人放心,我们做事向来可靠,也最讲信用。”莫兰走向里屋,她一手撩着散开的帷幔,一手轻点着自己的红唇,“一门举世无双的亲事再加上一个儿子,夫人怎么想也不亏吧?哈哈哈……”
“你们就不怕日后我管不住穆清?”
“哪有姑娘不听自己娘的话呢?除了你这个亲娘她又能依靠谁?”
“再不济,我也会帮夫人让小姐听话的。呵呵……”
莫兰娇笑着隐身进了里屋,韦氏手里的橘子则已经被捏了个稀碎。
慧王想用娄家这条线绑上瑞王,不管结局如何都有个垫背的,而她所出的娄穆清则是牵起这条线最佳的人选。
韦氏本就是打算让娄穆清嫁给一高门大户以谋后事安稳富足,东宫与瑞王府又有何区别呢?至于那个儿子,她也并不是非要不可,只是娄余对她不仁,她就要对他不义。
“母亲。”
娄舜兮在外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应答,她此刻虽然已经坐在韦氏屋里了,心底依旧有些举棋不定。
长姐离家前的告诫还历历在目,若她知道韦氏让自己帮着杀了祖母……
“你这幅样子倒像是很不情愿。”韦氏坐在主位,居高临下地看着娄舜兮,神情冷漠得如同三尺厚的寒冰。
“我只是不知该如何向长姐交待。”
娄舜兮可谓夹缝中求生,进退两难,只能听之任之。
“穆清那边我自会给她个交代,只要你同我把戏做足了,任何人都不会起疑。”韦氏又拿了个橘子在手中把玩,“也包括她。”
娄舜兮深吸了口气,认命般说道,“舜兮都听母亲的安排。”
韦氏将橘子皮剥掉,又仔细地撕下橘络,站起身缓缓走到娄舜兮面前。娄舜兮一惊,就要跟着站起来,却被韦氏猛地摁住了肩膀。
“老太太有十五登山祈福的习惯,山上人多,什么人都可能遇到。”
韦氏将橘子递给她,娄舜兮迟疑着接过,说:“舜兮愚笨,还望母亲明示。”
“你都能算计娄舜华了,还谈什么愚笨。”韦氏带着些讽刺道。
娄舜兮手一抖,橘子便蓦地滚落在地,“我……我……”
“别害怕,我不会把你如何的。”韦氏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我说了,只要你听话,你与穆清在我眼里就都是一样的。”
“只要是母亲的话,舜兮哪有不听的道理。”
“我虽恨二姐,当时也巴不得她死掉,可那事儿确实与舜兮无关啊。”娄舜兮心知不管有没有,都得咬死没有,她心一横便仰头直视韦氏,露出了个茫然无措的表情。
韦氏一直僵着的脸突然缓和了,“你还得多学学,以后嫁去郑家才不会被欺负。”
娄舜兮揣着明白装糊涂,索性扯着韦氏的衣角,撒娇般说道,“那母亲可要好好教我呀~”
“自然。”韦氏浅笑着答了这么一句,眼中却没有任何温度。
“十五那日宫中向来设宴,老爷要在府里听候调遣,一出急事便要即刻进宫,那日便需要由你我陪老太太上山。”
韦氏边说边走向里屋,不一会儿便拿出一个上着扣锁的木盒。娄舜兮接过就想打开,却被韦氏一手按住了。
“年前城外有个村民的小孩儿染了疫病……”
韦氏话未说完,娄舜兮放在木盒上的手便“唰”地收走了。她脸上惊惧交加,万万没料到韦氏会用这种手段。
“怕什么?”韦氏将木盒朝娄舜兮面前推,“这病只传老人与幼童。”
“可这……”未免也太下作了。
娄舜兮的话没敢说完。
“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来办这件事的。”韦氏见她避如蛇蝎的样子不禁冷笑,“你安排个底子干净的乞丐,十五那天认准了朝我们冲。”
“那这东西?”
韦氏的指尖在木盒上轻敲,“自然是由我们动手。”
娄舜兮对上她的眼,终是明白了韦氏的打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