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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第一百三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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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胄驾崩宛如一阵惊雷,将朱烨城内外都震响了。
曾因他坐在高位才勉强维持的平衡瞬间被打破,蠢蠢欲动的人毫不犹豫地撕下了面具,纷纷赶赴最终的棋局。
“王爷可知道这事儿了?”娄穆清问道。
“一个时辰前我们的人便已将信鸽放出去了。”章远道。
皇帝驾崩一事虽在朱烨城内瞒不住,可若是淳于佑有心,却能对远在千里之外的淳于承拖上好几日。
朝中之事瞬息万变,几日便可要了一个人的命。
娄穆清点了点头,稍松了口气。
“方才内务府送来消息,今夜皇室子女轮孝,我晚些便得进宫一趟。”
章远立即警觉道,“属下陪您同去。”
娄穆清摇了摇头,“我有更重要的事情交付与你。”
章远握紧了腰间的刀柄,“没有任何事情比您的安危更为重要。”
朱烨城内危机四伏,章远不敢拿娄穆清的命去赌。
“你得去帮我守着父亲。”
章远一双眼透着疑惑,“娄太师?”
“朝局动荡,我爹那个位置可比我危险多了。”娄穆清道。
她双手交叠,拇指在手腕上的紫晶玉镯上轻轻摩挲着,冰凉的触感将她逐渐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朱烨城内看起来是太子一人独大,可底下多得是他一时平息不了的事。他想稳稳当当地坐上那把龙椅,就得先把挡住面前的人一个一个除掉。”
“文官之首……”章远缓缓道,“当属太师。”
“无论我爹见了何人、去了何处,你当日便得告诉我。”娄穆清道,“若是遇上其他不轨之人,便都除了吧。”
“属下明白。”
娄穆清摆了摆手,章远便退了出去。他的身影甫一消失在娄穆清视线里,便有另外两名暗卫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
“参见王妃。”
他们扯下了面罩,特意跪在了光最亮处,确保娄穆清能看清他们的脸。
见娄穆清点头,他们便又迅速将面罩戴好,躲回了暗处。
因得娄穆清对瑞王府的暗卫并不熟悉,章远便定下了条规矩,无论是谁替他的班,都必须在娄穆清面前露个脸,以便她能识得自己人。
酉时刚过,宫里来的轿子便停在了瑞王府门口。
一只玉白的手掀开了轿帘,露出张妖冶的脸。
宗秉文缓缓走下轿子,“怎么?还不通传?”
他一袭白衣,长发用玉冠束起,眼尾殷红未着,却依然透着蛊惑人心的美。
宗秉文手里捏着一朵白花,明明是纸折的玩意儿,落在他手中却宛如真花娇艳欲滴。
不多时,娄穆清便走了出来,“宫里这么忙,大巫祝怎还亲自过来了?”
宗秉文嘴角弯了弯,“往生殿内有靳仙顶着呢,可你这里却没个人陪着。”
他上前执起娄穆清的手,仿佛没有感觉到她的挣扎一般,动作缱绻地将那朵白花拴在了娄穆清的手腕上。
“走吧。”宗秉文指了指自己那顶轿子,抓住娄穆清的手却没放开。
娄穆清往后退了退,道,“瑞王府一顶轿子还是有的,我便不抢大巫祝的轿子了。”
“况且……”娄穆清用力抽着自己的手,“这于礼不合。”
宗秉文看上去弱柳扶风,可也是习武之人,手劲哪是娄穆清能比得上的。
他的眼神在娄穆清身上打转,最终落在她已经显出红印的手腕上。
倏地,他轻飘飘地说道,“好。”
宗秉文松开了手,转过身头也不回地上了轿子。
娄穆清揉了揉手腕,一时不知道宗秉文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往生殿内,巫祝高声唱悼,其下哭声一片。
纸钱和经书被烈火吞没,熊熊的火光亮得娄穆清有些恍惚。
往生殿内的地砖是用上好的凉石打磨而成,凉石终年冷硬,即使火球在上面滚过也难以留下痕迹。
内务府虽提前备了软垫,但跪的时间久了,还是直叫人膝盖生疼。
一个半时辰后,娄穆清的双腿仿佛都失去了知觉。她撑着地慢慢站了起来,一瞬间天旋地转,差点栽倒在地。
幸得一双手及时扶了下她,让娄穆清堪堪站稳了。
“多谢。”
娄穆清回过身道谢,许久没被水滋润过的喉咙干涩无比。
“大巫祝?”
许是顾及到殿内有太多旁人,宗秉文此时规矩得很,他默默退开了半步,“王妃可当心些。”
娄穆清看着他,那一双黝黑的眸子仿佛藏了无数言语,平白地透了些哀愁出来。
她刚想开口,身后便响起了淳于佑的声音。
“皇长嫂,真是许久不见了呐。”
比起娄穆清上一次见到淳于佑,太子明显消瘦了一圈,他的脸颊深深凹陷了下去,一双眼却如鹰般锐利。
淳于佑笑着走了过来,眼底却是一片死寂。
“天色已晚,今夜皇嫂还是不要回府了。”他道,“若出宫生了什么事,本宫可没办法向皇长兄交代。”
娄穆清不知林笙有没有将自己与她那些事告诉淳于佑,不过见淳于佑这幅样子,想来已与自己生了嫌隙。
“那便多谢太子美意。”娄穆清应了淳于佑的意,在局势尚未明朗之前,她不打算轻举妄动。
周遭的人渐渐都散去了,娄穆清招了个宫人便也打算离去。
“等等。”淳于佑突然道,他的声音裹着寒冰,却是比这凉石还冷上几分。
“皇嫂可没有别的话要同本宫讲了?”
烛火在香台跳跃着,袅袅的烛烟蜿蜒而上,被风一吹便消散在垂挂的丧布上。
淳于佑站在香台旁,纸做的铜钱挂随风轻轻搭在他的肩头,抚过他的脸庞。
仿佛故人在同他低语。
娄穆清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淳于佑果然都已经知道了。
她道,“殿下近日操劳本就疲惫不堪,我便不耽搁殿下休息了。”
这便是没什么话好说了。
“兹事体大,殿下千万保重身体。”
淳于佑深深地看着娄穆清,半晌后才缓缓道,“你也是。”
淳于佑让宗秉文送娄穆清回去休息,二人沿着宫道缓缓走着,好长一段路皆静默无言。
直到他们经过御花园时,宗秉文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望向御花园深处,突然扣住娄穆清的手快步朝里面跑去。
娄穆清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了,一声惊叫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宗秉文瞧着不像是要杀她,那这又是什么意思。
两道黑影在他们身后一闪而过,随即紧跟了上去。
好半晌后,宗秉文终于停下了,借着提灯的火光,娄穆清算是看清了这是何处。
御花园的一条偏道种满了梅树,娄穆清曾在这里与宗秉文相逢,他曾在这里折下了她看中的一枝梅。
如今已值初夏,梅花早已尽数凋谢,唯剩一排排光秃秃的树枝。
“梅花谢了。”宗秉文道。
“嗯。”娄穆清轻轻应了一声,“冬天还会再开的。”
“那你呢?”
宗秉文目光下移,望向娄穆清被他拉着的手。
“我知道你牺牲了很多,如今你不必再委曲求全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宗秉文声音很低,一字一句宛如耳鬓厮磨,“穆清……”
娄穆清从未见过这模样的宗秉文,他紧紧抓着她的手,仿佛生怕她丢了一般。
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氤氲着一层雾气,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娄穆清心底隐隐有个猜想,一晃而过让人难以抓住。
“你……”
她叹了口气,“先松手吧。”
宗秉文移开眼,手未松半分。
突然,一阵寒光闪过,血滴在空中闪过 ,宗秉文不得不松开手退了开来。
暗卫在娄穆清身侧站定,亮白的刀尖上滴着血。
宗秉文的手臂被狠狠划了一刀,鲜红的血瞬间浸透了白色的衣裳。
他却低低地笑了,“穆清,过来。”
“宗大人,我想我们有些误会。”
“误会?”宗秉文歪了歪头,“没有误会,我们本就是一条路上的人,哪来的误会?”
“这两个人是瑞王派来监视你的对吗?”宗秉文袖口中突然滑出一柄匕首,“我帮你把他们都杀了好不好?”
眼看宗秉文就要出手,娄穆清猛地上前一步拦住了同样蓄势待发的暗卫。
“我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娄穆清道,“我是自愿走到瑞王那一边的,我和你们才是逢场作戏。”
“怎么样?大巫祝要现在连同我一起杀了吗?”
宗秉文的神色瞬间便冷了下来,锋利的匕首在他指尖纷飞,似乎下一刻便会被血色浸染。
“穆清,只要你上前一步,我便当做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宗秉文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依旧可以在太子眼前护着你们娄家。”
“淳于绥、蒋齐琛、林元华……这所有的事,我都有法子不牵扯到你。”
“事已至此,宗大人又何必呢?”娄穆清摇了摇头。
娄穆清的眼前瞬间一亮,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两个暗卫已气绝,脖子上还汩汩地往外冒着血。
宗秉文站在她身前,他的脸上、衣裳上鲜血淋漓。
娄穆清心跳如鼓,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
他举起匕首,直冲娄穆清而来。
娄穆清耳边一阵凉风划过,宗秉文却只是削掉了她的一缕头发。
宗秉文将那缕头发揣进了怀里,又将落在地上的提灯捡了起来。
“夜深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宗秉文表现得太过自然,仿佛方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即使他此刻还满身血污。
娄穆清定了定神,还是跟了上去。
宗秉文带着娄穆清走了另一条小路,一路上都没有旁人,搞得娄穆清本已镇定下来的心又变得七上八下的。
一路上,宗秉文又安静了下来,直到走到大路上他才开了口,“前面亮灯那处便是了。”
说完他便转身沿着原路走了,娄穆清只瞧得宗秉文硕长的背影和提灯中忽明忽灭的火光。
翌日一早,娄穆清便出了宫。
宗秉文站在城楼上,一声不响地望着她远去的轿子。
淳于佑与他并肩而立,“还是没找到慧王。”
“不过我们找不到,有的人却找得到。”
宗秉文神色冷淡,“我只要娄穆清。”
淳于佑笑了,“你还真是情根深种,靳易的仇你不报?”
“与她无关。”宗秉文道。
“哈哈哈哈哈……有意思。”淳于佑道,“你放心,本宫向来说话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