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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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老家下了小雪，细细碎碎地落在院子里的红梅树上。
雪衬梅，梅也衬雪。
梅醉将梅洛揣在怀里，看见他|娘冷着脸站在红梅树下，手里牵着梅蕊。
人衬景，景更衬人。
那时的梅老板腰间还挂着两个酒葫芦，苍白的手抵在同样没什么血色的唇畔轻咳了两声，对着梅醉他|娘说道：“该走了。”
梅夫人点头，轻轻甩了甩袖子，院子里的整株梅树就不见了。而地上平平整整，除了比别处少了一层雪外，完全看不出什么来。
梅醉习以为常，他|娘是妖，他爹是降妖师，都不是普通人。包括他的大师兄梅洛，还有他小师妹梅蕊，都是妖。
离他不远的梅夫人定定地瞧了瞧这个院子，才弯腰将看起来两岁多些的梅蕊抱在怀里，对着梅醉的方向问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吧？”
梅醉点了点头，笑道：“都收拾好了。”
梅洛窝在他怀里，也软乎乎地叫了一声：“榴榴~”
梅醉摸了摸大师兄毛绒绒的头，心里却颇有些哀愁。
看起来才那么点儿的小师妹都化了形，大师兄怎么还是毛乎乎的一团，小爪子挠人还挺疼。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梅老板已经走到了门口，拿开了门闩。
而后院门被推开，他们就那么离开了老家。
往后数年，再未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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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佑二十八年，天佑帝暴毙，新帝登基，改国号元靖。
元靖年初，在十几岁的元靖帝忙着挽救岌岌可危的朝堂的时候，京城里出现了一座酒坊，名为“梅子坊”。
梅子坊所在的地方很不起眼，要从繁华的北市拐上十几个弯儿，再顺着一条小巷子走到头，才能看见梅老板敷衍似的写下的这三个字。
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可这酒坊深得即便嗅觉灵敏如大师兄，也不能嗅出些蛛丝马迹来。
由此可见，梅子坊的人/非人，压根儿就没打算卖酒。
此时正是元靖二年的夏日，七月初二。
梅子坊的院子里却还有一棵比人还高的梅花树，较低的枝桠处零零星星地长着十几片叶子。
过了三年还是两岁小丫头模样的梅蕊不讲究地坐在梅花树下，顶着炎炎烈日，盯着手里的那一片叶子。
是她刚从梅花树上摘下来的叶子。
梅醉来找她和梅洛的时候，就见她苦大仇深地看着那一片叶子，小脸儿委屈又不甘。
八岁半的梅醉习惯性地问道：“又够不着了？”
梅蕊看见他，欢喜地点了点头，站起来，指着黑猫无声地告了个状。
梅醉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将树上零星几片全摘了，放在她的手里，才从枝桠处找到了巴掌大的小黑猫，抱着走了。
她还能听见大师兄无辜地软着嗓子叫道：“榴榴~~”
然后她二师兄就无奈地说道：“知道了，是你的爪子摘不了，不是你不帮她。”
梅蕊气鼓鼓地又坐在了树下，将手里的叶子数了数，然后挨个塞进了嘴里。
梅醉抱着蔫儿嗒嗒的梅洛进了屋子，对方懒洋洋地冲着他甩了甩尾巴，浑身的黑毛毛都被晒得热乎乎的。
他挠了挠大师兄的黑尾巴，对方立即精神了，爪子抱着尾巴冲他呲了呲牙，一双颜色相差甚大的眼睛也眯了起来。
京城和老家差别好大，人群熙攘，寸土寸金。
听说深宅大院里的小姐夫人们有些会养猫，闲来逗趣儿，不知大师兄这样的有没有人养。
身旁的黑猫抱着尾巴警惕地看了他半晌，过了片刻，又忍不住将尾巴往他眼前递。
梅醉吓唬似的朝着猫尾巴摸去，黑猫立即窜到了房梁上，睁着一双异瞳看着他，双眼极亮。
猜出了大师兄想跟他玩儿游戏，梅醉忍不住想道：估计没哪家姑娘想养这样的猫，累都累死了。
他顺手拿起一边的大扇子，问道：“大师兄，你热不热？”
黑猫端端正正地坐好了，昂首挺胸地答道：“榴榴！”
“不热就不热。”梅醉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里的大扇子，说道，“我快要热死啦。”
“榴榴～～”
“什么叫才七月。”梅醉哼哼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们一样吗？我修为浅薄，当然怕热。”
说到这里，他仰头看了看巴掌大的黑猫，更发愁了。
“你和小师妹，一个不化形，一个长不大，爹怎么就不着急呢？”
他放下扇子，朝大师兄伸出了手，对方立即跳进了他的怀里。
梅醉大逆不道地将师兄从耳朵尖到爪子上的肉垫再到尾巴尖摸了个遍。
被上下其手的师兄没有丝毫不满，等梅醉松了手，就跳下椅子，去够师弟腰间的流苏。
那流苏上半部分打了个平安扣，中间挂了三枚铜钱，下面坠了不长不短的流苏。
专门用来逗猫的流苏。
梅洛虽然不是猫，但至少长得像猫，也不禁逗，扑上去又挠又咬的。
梅醉只好将流苏拽上来，问道：“大师兄，你什么时候才能化形？”
可他大师兄玩儿的正开心，后腿一蹬就又扑了上去，用两只前爪去够流苏，哪儿有空搭理他。
梅醉捏着大师兄后脖颈，将他拎到自己眼前，又问道:“师兄，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化形？”
梅洛舔了舔湿漉漉的鼻子，无辜地和师弟对视了一会儿，细声细气地叫道：“榴榴……”
他抿了抿耳朵，眼睛睁得格外大，不仅用前爪去够梅醉的手，尾巴还一甩一甩的，讨好地叫道：“榴榴～～”
梅醉看着他这幅谄媚的模样，也没了脾气，哼道：“你自己的事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还要我不着急？”
黑猫看了一会儿，觉得师弟这模样怎么看怎么像北市上骂不听话儿子的大娘。
梅醉掏出了一本书，封面上写着《妖精魔怪化形须知》。
他翻了一会儿，又换成了《元靖年间注意事项之妖族篇》。
黑猫被他揣在了怀里，干脆趴着不动了，眼睛半眯着。
他这会儿又觉得，会翻书的师弟和那些训斥孩子的大娘不一样了。
虽然还是很像。
梅子坊是个酒坊，梅老板是个酿酒的，腰间的酒葫芦从不离身。
不过比之酒坊老板，传得更远的，还是“道士”这个身份。
不耐烦的梅老板没再解释自己是降妖师而不是道士，反正不管他解释什么，周围的人都一心认定他就是有真本事的道士。
先皇一心求仙问道，华夏境内无数道观，搞得民不耕地，子不求学，师不育人，最后还是没能长生不死，反倒给今上留了个天大的破烂摊子。
以及一个把持朝政的摄政王。
等到元靖帝登基之后不久，摄政王便以“欺瞒百姓，谋害国君”为由，让元靖帝下了道圣旨，整治了一番国内那些泛滥成灾的三清弟子。
这一天注定不一样。
八岁半的梅醉打开门，随口答道：“我爹不在，除妖捉鬼的请等他回来。”
敲门的人迟疑地问道：“这里…不是酒坊吗？”
梅醉愣了愣，摆正了神色，说道：“当然是酒坊了。”
他让开了路，引着人进去了，才按捺住本性，露出一副老成的模样，问道：“您要大坛的还是小坛的？”
那客人四下打量了一番，着重看了看梅醉压抑不住的兴奋神情，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他忽然转口问道：“你刚刚说捉妖……令尊可是道士？”
梅醉懒得解释道士和降妖师的区别了，直接点头承认道：“是，爹去捉妖了。”
客人又问道：“那这酒坊……”
梅醉听出了他的未语之词，痛快地承认了，说道：“本来我们来京城，就是打算卖酒的，谁知道跟本没人买。”
客人忍不住又看了看梅子坊。
他忽然正色说道：“我路过这里，是想讨一碗水喝，麻烦了。”
梅醉愣住了。
那人明显不是京城人，虽说讲的也是通语，但还是带了点儿乡音。
梅醉听不出他是哪里人，但好歹在京城待了一年多，听得出他不是京城人。
那讨水喝的客人又自我介绍道：“我也是刚到京城的，不熟悉路，走着走着就迷了。”
“哦。”梅醉应了一声，跟怀里的大师兄大眼瞪着小眼。
他这才将黑猫放在地上，转身去给人倒茶。
等在原地的客人也有些尴尬，他看着地上的黑色幼猫，总觉得这猫的眼睛一金一蓝，诡异极了，又干净极了。
像是能看透人心。
梅醉给他端来了一碗凉茶，那客人一边喝，一边听见头上顶着一小撮白毛毛的黑猫叫了一嗓子:“榴榴。”
小孩儿则是有气无力地答道:“看你当然是因为你好看。”
客人将碗还了回去。
梅醉眼巴巴地看着他道了谢，出去了。
“榴榴～～”
“你才望夫石。”
于是，搬来京城的第二年，梅子坊开张的第二桩生意。
又黄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