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惹尘埃》二元超市

15、他怎么说

　　刘珠儿就这样开始了大家闺秀的生活。
　　刘珠儿心里还在暗暗唾弃自己，好歹一把年纪的人了，真是坚持不住诱惑。这富贵日子才过了没多久，就很快适应了。没办法，当刘府的大家闺秀很容易嘛。不用自己干活，不用操持家中事务，家中是自己亲爹当家，大大小小婆子丫鬟都珠儿都殷勤的很。家中长辈、姐妹均一团和气，平静得很。再加上家中有白事，并不需要出门应酬，也没有多少人上门拜访。
　　除去刘珺新丧之痛，家中渐渐平静。
　　除了刘筠。
　　刘筠今年已十七，正式适婚的年纪，之前已在议亲。议的是赵知府家的小公子赵清。说来也巧，赵夫子就是赵清的远房堂姐。
　　赵夫子本名赵秀莲，家住高邮县人，也是书香人家，颇有才名，长到十八岁成亲，本来夫妻感情尚好，但是成亲5年未有身孕，婆家催的不行，她相公表面上一边假装不在乎，一边偷偷让丫鬟爬上床，等到丫鬟肚子都大了赵秀莲才知道。赵秀莲是个不肯姑息的，加上那个小丫鬟仗着怀孕了不停地搞事情，赵秀莲一怒之下提出合离，这事在高邮闹得是几乎人尽皆知。加上有个不能生育的名声，一出门就有长嘴婆子在背后说长道短的，赵秀莲不在乎，可是不想让爹娘难做人，便请父亲向赵知府去信，看能不能在江宁谋个女夫子的活儿。
　　这对于赵知府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当即安排在家中住下。府城想请女夫子的人家很多，对于江宁府的普通大家闺秀们来说，也不需要整天坐在学堂里学习考科举，隔三差五上一课就行了。赵秀莲就这样在江宁住了下来。
　　赵秀莲对刘筠这个弟子颇为欣赏，在家中偶尔也提起刘筠的乖巧聪慧。一来二去的，知府夫人闵氏就上了心，现任知府夫人是继室，赵知府原配所生的一子一女跟他并不亲热，她也不想插手他们的事，对自己唯一的孩子赵清那必然上心的很。
　　刘筠跟赵清同龄，父亲刘珺在京中任职，又有赵秀莲私下谈论其人品相貌俱佳，闵氏很是心动，双方都快到年纪了，就跟赵知府提议结这门亲。赵知府对赵清并没有花费很多心思，既然闵氏有心，考虑了一下这门亲事也甚是不错。就这样，闵氏亲自上门探听了刘家口风，刘家对闵氏所提很是愿意。
　　刘珺虽在京城任职，但是帝都居，大不易，一家老小上京城也是徒增负担，反正是在江宁府城住着，若是跟知府家结亲，那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双方谁知这档口，刘珺去世了。两家人的态度就奇怪了起来。
　　刘珠儿不用想都知道，当初只是议亲，并没有交换庚帖，也并没有就把这个事情砸实了。刘筠是铁定的需要守孝三年。
　　等待不是什么难事，而最大的问题是，刘珺这一去，刘家的门第，就一下子落了千丈。
　　刘珺丧期，赵家也派了人前来吊唁，但闵氏再无出现。刘筠心里又急又哀伤。
　　刘珺的离去，家中无人出仕，甚至连个未来可以参加科举的男娃都没有。幸亏家里有些资产铺面，刘琛毕竟在外锻炼过，打理这些事务上有些心得，不至于家里老老小小的生活成问题。
　　刘琛一把年纪，用王慧云的话就是“就长了个吃心”，再指望他去重振家门那是没戏。可是家里这些待嫁的姑娘们可怎么办啊，尤其迫在眉睫的就是刘筠的婚事。
　　赵秀莲重新上门教书，对于刘筠来说，无疑是好机会。
　　待到这日的课业结束，刘筠就拉上赵秀莲，“赵姐姐，我新练了一首曲子，你去我那里，我弹了你听可好。筂儿珠儿，你们也一起来吧”赵秀莲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答应了。
　　刘珠儿知道她们感情好，并不想去凑热闹。识相得拒绝“筠姐姐，我就不去了，我脑子笨，又是刚学的，有点跟不上，我想趁着还记得，把夫子刚教的东西回去再整理下。”
　　刘筠听了这话，轻轻笑了下“珠儿就是刻苦”，又转头向刘筂“小筂儿，你呢，去听听，别告诉姐姐你个小懒虫也要去学习”。
　　刘筂并不答话，只是摇摇头，然后转头看向刘珠儿，一双漆黑的眼眸子盯着刘珠儿，抿了抿嘴。刘珠儿就明白了刘筂的意思，拉起了刘筂的手，向刘筠道“姐姐，那我带着筂儿去我那儿啦，下次有机会再听你弹琴。”
　　刘珠儿牵着刘筂的小手，慢慢向自己的院子走去。心中感慨，这家里都挺好的，怎么把刘筂养成了这个性子呢。
　　刘筂平常就不爱说话，家中也只有老祖宗和母亲王敏琼能让她偶尔开开金口。大多数时候别人都在猜着她的意思办，她不喜欢也不将就，呈上来的饭菜不喜欢就不吃，直到换上她喜欢的。丫鬟挑选的衣服不喜欢就不肯配合穿，挑的首饰不喜欢就坐在梳妆台前不走。家里下人纷纷议论，三小姐真是怪异的很，难伺候的很，难相处的很。
　　就是个这么奇怪的熊孩子，居然被刘珠儿收服了。
　　先头是被刘珠儿的好手艺吸引，小孩子嘛，谁不喜欢吃些甜食呢。后来的相处中，刘筂发现这个便宜姐姐居然挺能懂她的想法。很快就能明白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自己想要干什么。
　　刘珠儿不知道刘筂对她的改观，要是知道肯定要吐一吐苦水的。珠儿好歹是当过妈的人。
　　刘珠儿是自己带孩子，家中只请了个婆子打打下手、做做饭。在日日夜夜自己带娃的磨练中，能从那个小小的肉脸上辨别小祖宗到底是什么意思，猜个小姑娘的心思还不是简单的小事情。
　　刘筂一路跟着珠儿到了院中，珠儿让碧水端上新炸的花生米。这花生米用牛乳浸过，再油炸，炸完了在白糖里滚上一圈。酥脆香甜，吃起来一口一个。果然很得刘筂的喜欢。珠儿看着刘筂欢喜的微微眯起双眼，吃的很开心。心里一阵阵欢喜。
　　珠儿真的好喜欢小孩子啊，想到自己的乖毛儿，觉得心都要化了。可是此生无缘相见了吧。如果能跟沈繁再次成亲，再次再同一时间怀孕，是不是还能将毛儿生出来。
　　珠儿毫无形象的趴在小桌子上，神游天际。
　　旁边的刘筂早就吃好了。虽然喜欢这些小零食，可是自小教养很好，稍稍吃点便满足了。吃完了就盯着珠儿。
　　屋中安静，初夏的阳光从窗外照进，细小的尘埃在暖暖的阳光中微微起舞，偶尔一两天鸟鸣传来，再看看这个坐姿出格的二姐，刘筂忽然像个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也舒服的歪靠在了椅子上。
　　刘珠儿的发呆被刘筂的叹气声打断，看了刘筂一眼，发现刘筂也毫无大家闺秀形象的靠在椅子的抱枕上，大大的眼眸正盯着她看，不由得轻轻笑了一下。
　　刘筂正盯着刘珠儿发呆，看见她对着自己笑了一下，忍不住也笑了出来。这一笑，不知道哪来的欢喜，两个人都笑出了声，屋外等候的小丫鬟偷偷探头看了一眼，觉得莫名其妙的又回去接着聊小悄悄话了。
　　刘珠儿跟刘筂莫名其妙的相视一笑了后，又各自发起了呆，真是个悠闲的午后。

　　那厢赵秀莲跟着刘筠去了刘筠的小院儿。丫鬟送上茶水，便被刘筠吩咐退下。刘筠看着丫鬟从外将门关上，徐徐走到琴旁，对正在专注品茶的赵秀莲道：“赵姐姐，那我就献丑啦。”
　　赵秀莲放下茶盏，用帕子压了压嘴角的水渍：“阿筠，不弹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
　　刘筠一听这话，一时有点羞，但很快就冷静下来，在赵秀莲旁边的椅子坐下。正色道“赵姐姐，你我感情不比别的，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了。如今我家中这样你是知道的，父亲一去，我的事家里也不好再提。但是我自己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个结果。不管最后怎么样，总得让我知道，也好过我这一日日心里熬着。”
　　赵秀莲轻叹一声，伸手去握住刘筠的手“阿筠，我在赵家，也不过是个寄居的苦命人。这个我真帮不上你，这种事情，伯娘是不会对我说的。”
　　刘筠也预料到了会是这样但还是不死心，“那，那赵清呢？”
　　提到这个族弟，赵秀莲略一思索，诚恳劝到“你之前也见了，我那族弟性子是和善，可是也略软了些，以我过来人的经验，其实不算良配。就算将来这事成不了，其他的青年才俊多得是，比如他的大哥，那就是人中龙凤……”
　　还没说完就被刘筠打断了，“赵姐姐，你跟我说这些已无意义。”
　　赵秀莲明白她内心的焦灼，也心疼这个小姑娘，就应了下来：“你别多想了，大不了我豁出去这张脸皮，找机会，探探口风。”
　　刘筠甚是感激：“赵姐姐，你是明白我的，我也不是非他不可，只是如今这境况，三年后，我的事怕是更难，母亲已经很难过，我不想她再为我操心了。”
　　赵秀莲一听更心疼了，两人说了良久的知心话，这才依依不舍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