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烟波》井临渊

1、第 1 章

　　天空的云一片片散尽，阳光从层层云隙间投落下来。枝头的雪尚存，有水滴不断滴落下来，滴入洛水之中，沉越的“咚”一水声。
　　她躺在干枯的桃树枝丫上，闭紧的眼睛微微动了动，缓缓睁开，潋滟的眸子倒映出渐渐暮色火红的黄昏，她恍惚了一阵，才渐渐清醒过来。
　　踩着白色绣花的鞋，她一身蓝衣从树枝径直浮起来，踮着脚站在树尖。重重淡蓝色的裙纱从树枝上逶迤而下，随着一阵风吹散开来。
　　那一双乌黑的眸定定的望着面前平静的水。
　　远在斜阳之处传来阵阵渔歌，“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那平静的水微微泛起波澜。
　　洛水之神，醒来了……
　　她赤着脚，平步在冰凉的水面上。
　　一步一生莲。
　　独自一人。
　　凉已入骨。
　　随波逐流的小船摇摇晃晃，在远之天边的洛水上，犹浮萍一片。
　　破旧的船，不知在这苍茫的云水间流浪了多少年，看过多少日落月升。
　　江南的桃花纷然盛放，一树一树的灿烂花朵，风过落花雨。
　　湖边游人如织，两岸琴声铮铮。
　　她游荡在江南好风光里，是场沉沦。
　　湖畔灯火如昼，晚星灿烂。
　　她提着莲灯拿着面具时，不期然撞到一人。
　　他伸手拉起她，温文尔雅，“姑娘……”
　　盛放的烟火倒映在他眼中，她低头扣好金色的桃花面具，红唇弯出似似非非的弧度，客气道，“多谢公子。”
　　满城飘絮时，一场雨落，断送许多柳絮飘逸。
　　她独自徘徊在长街之上，雨滴在地面上，小小的水花盛开在她白皙的脚边。
　　一把伞撑在头顶，她转过身，挑眉，“是你？”
　　“姑娘……久别无恙……”
　　“姑娘还是穿上鞋子，免叫旁人说了闲话……”他抬起手，其中赫然躺了一双白色绣鞋，显然是才买了过来。
　　她微笑了笑，“公子是对每个姑娘都是如此，贴心？”
　　他摇了摇头，“不，只有你……”
　　她的面容微微模糊，“砰”化作一团水汽消散于他面前。“希望下一次，公子也记得这话。”
　　他面上也毫无讶色，平静的不似常人。
　　“好。”
　　勾栏酒舍，风花雪月,向来动人。
　　她一身华丽的紫纱褶云流仙裙，倚着贵妃塌，手中提了一壶清酒，醉眼迷离。
　　面前出现了摇摇晃晃的陌生人，依稀间看到几只伸过来不规矩的手。
　　她面颊绯红，心里却清醒了些，指尖的寒光已经亮起。
　　却见到他不知从哪里的天空降下，挡在她面前，挥出一掌将旁人拍远，原本鱼龙混杂的厅堂里顿时更为混乱起来，他随手抽出一束木箸，手腕微翻，那些便齐齐插在脚下石板排成一排。
　　耳边顿时安静下来，她明媚的眸子满不在乎的扫过去，抬手又倒了一杯，思考了许久，伸手揉了揉眼睛，“啊~又是你？”
　　他伸手抱起她，“是我。”
　　酒舍外，夜风酝酿着些微醉意。
　　她靠在他背上，迷蒙间看到远方暗色的天空。
　　星河灿烂。
　　她醒过来，回了洛水。
　　洛水河畔建起一座宅院。
　　她掠过细碎的沙石前去探访，看到他从满园盛放的花朵中乐哉悠哉，“你想住在这里？”
　　……
　　“住便住吧……”
　　他时常拿来美酒祭入洛水。
　　抚琴对饮，逍遥一方。
　　“你喜欢我？”
　　“不，我爱你。”
　　“……为何？”
　　他笑而不语。
　　河边的琴声铮然，洛水之上美人起舞，波光潋滟，水莲盛放。
　　寒来暑往数度春秋。
　　她红颜依旧，他白发苍苍。
　　坐在河畔的他，渐入沉睡。
　　她消散于云水，来到他身边，“你可还爱我？”
　　他没再回答。
　　流水脉脉，世事浮沉。
　　她听说，数十年前洛国白家女儿葬送在洛水河畔，她的未婚夫君洛国世子以半数性命及至宝天午莲换她新生。
　　“墨之言……”
　　最美不过重逢，最伤不过死别。
　　上一个初雪撒下时，她特地埋的酒，已无人问津。
　　桃花绯雨再次落满故城，她踩着云舟在十里烟波上沉浮，往路河畔再无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