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欲之罪》简戎

9、目合

　　嫉妒之子。
　　该隐。
　　荧屏中的白面尖耳的吸血鬼正在咬死一个人类，鲜血流了满地都是。
　　而看着这一切的男人也顺势抚摸了下自己的喉咙，嗓音低沉，「稍微……有点渴了。」
　　从事务所录音回来的西村先生打开房门，而对面的平泽莲正好披上风衣要出门，「晚上好。」
　　直觉有些不妙的西村先生并没有阻止，「晚上好……」，然后看着他乘着电梯下去，最终离开了公寓。
　　那天他和和纱结成了同盟，至少证明这个男人是跟「魔王」一伙的。
　　和纱猜想的没错，能力者确实分为了两个阵营。
　　一方是神女派，另一方则是效命「魔王」的仆人。
　　虽然他不明白所谓的魔王到底是谁，但至少那个魔王赋予和纱的能力让她起死回生了。
　　和纱不会死去，她只会一步步陷入黑暗而已。
　　现在一无所知的她，和当初步步为营的她，虽然演着同样的戏码，但却是两个极端。
　　她和这个男人是一伙的。
　　这个男人总会在深更半夜带着血气味回来，这只有作为能力者和邻居的他才能察觉。
　　而和纱，同样也做过逆反人类的恶事。
　　她是「贪婪」。
　　他们两个，一个汲取人类的鲜血，一个夺走剩余的生命，成为了能力者中最为危险的存在。
　　神奈告诉过西村，她的神寂之箭杀不死这样的怪物，所以需要西村的帮助，让他们俩的能力换人。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和纱重生了，不仅是因为魔王对她能力的恩赐，更是因为自己的后悔。
　　那一晚的记忆，如同深夜涌动的海水，将他淹没。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
　　——我梦到我死了，下了地狱。
　　——可是接见我的魔王说，你太残忍了，地狱不能收留你。
　　——然而我也没有翅膀，无法飞上天堂。
　　——魔王答应我，‘除非你找到我的七个孩子，我才会接纳你，让你从数千年的人世中苏醒过来，不用再重复这亘古不变的历史’。
　　——当我从梦中醒来，我很痛苦，甚至想要自杀。
　　——可是我却再也无法受伤，甚至死去了。
　　——所以我要完成那个夙愿，找到在人间徘徊的魔王七子。
　　和纱所说的话，和她当时不明所以的表情，还历历在目着。
　　没想到两个人相逢的快乐时光会那样短暂，也没料到单纯的和纱会这么早向他摊牌。
　　随之而来便是各种各样的暗流。
　　无法阻挡，也就只能溺死。
　　*
　　天亮了。
　　外面下着雨，不知几点了。
　　今天一天都很空，西村决定主动去浅草寻找和纱。
　　雨下得很大，路上行人也不多。
　　按了下门铃之后，打开门的并不是和纱，而是她的哥哥，「和纱去学校了。」
　　「要进来等等吗，中午就会回来。」
　　「可以吗？」
　　「进来吧。」
　　为他倒来热茶的苍坐在沙发一边，「你从六本木那里过来？」
　　「是的。」
　　「今天没有工作吗？」
　　「是的。」
　　西村先生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一个人来到敌人的大本营。
　　但其实苍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宿在他体内的灵魂而已。
　　「和纱她……」
　　「她很好，在你的帮助之下，被隐藏了数千年回忆的她，正如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着。」
　　「……是吗。」
　　「会为恋爱苦恼，为贫穷苦恼，为不想上学而跟我顶嘴。」
　　西村先生扬起唇角。
　　「她想去港区，可是我没有答应。」
　　「……」
　　「我允许你们的见面，但绝不允许你再次影响她的能力，让她受到生命威胁。」
　　「……」
　　「虽然她不死，但她恢复需要时间，尤其是在你封印了她全部往昔之后，很多事都让我十分棘手。」
　　「我是不会给她重现那些过去的。」
　　「那就是我们之间的问题了，西村。但总有一天，你会迫不得已打开她的回忆的，否则的话，她永远也不会像从前一样爱你。」
　　西村猛地站起身来，「……我并不认为那是爱。」
　　「我知道她受控接近我的原因。」
　　「我已然接近你所说的那个同类，但我绝不会就此成为那个人。」
　　不管是谁，都无法将他改变。
　　话已至此，西村也不想逗留，「我先走了，以后我不会再来找她了。」
　　男人并没有起身相送，反倒悠哉的喝一口茶，「是吗，那我们走着瞧吧。」
　　*
　　走着走着，一个身影渐渐跟了上来。
　　西村先生没有在意，来人突然跨大一步，挨到他的肩膀，银色的长直发随之晃动，「恭平……心情不好吗？」
　　西村先生将伞挪过去一点，为她挡雨，「怎么又在这种天气出来？」
　　抱着黑猫的少女腼腆的笑起来，「因为……神社真的很无聊，刚巧小黑逃出来了，我也就跟着过来看看，没想到会遇到恭平。」
　　西村侧头看她一眼，微微一笑，「那天没有把你吓到吧？」
　　少女假装思索了下，「小和纱的气场果然一如既往的强呢！」
　　「小黑没有敢跑出来，我也就躲在石像后面看着而已，幸好有恭平隐藏了我们俩的气息。」
　　「小和纱她……以后会一直这样吗？」
　　「她不会——再记起我们了吗？」
　　雨突然大了起来，男人停住脚步。
　　少女也猝不及防后退了一步，「嗯？恭平。」
　　深吸一口气的西村撩了撩挡住眼睛的刘海，「没关系，她一定会回来的。」
　　「真的吗！」
　　「是真的。」
　　和纱的确在向他靠拢，可是基于怎样的原因，现在还看不透彻。
　　所以既不能主动出击，也不能太过被动，就像当初那样看着她一步步摊牌的痛苦，然后自己也走向深不可测的陷阱。
　　这次绝不会走向BAD END了。
　　*
　　时间还很早，然而课业已经结束了。
　　随手将外套甩在肩上的和纱在走出教室之后弯腰系鞋带，然后看到了一双不熟悉的脚走到了她眼皮底下。
　　「啊，平泽先生，好难得在这里遇到你。」
　　「你接下来没课了吧。」
　　「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换个地方说。」
　　*
　　以往平泽莲的脸上总会挂着有意无意的微笑，可是今天站在钢琴边上的他十分严肃。
　　「被打了么……」
　　有所猜测的和纱看着他的臭脸，心情也不算很好，「我做错什么事了，需要你亲自跑一趟？」
　　平泽莲的目光扫来，让和纱立马中伤，「……呃。」
　　「我分给你的能力可不是让你去攻略别的男人的，和纱。」
　　「那莲先生是不明白所谓‘前女友’的意思吗？」
　　「……」
　　「那就是别人了，不相干的人了。」
　　「我们不是才结盟吗？」
　　「在你危险的时候我会来救你的。」
　　「我会有那种时候吗！」
　　「说不定的，平泽先生把我当做一项保险就行。」
　　「你还是保障好自己就行，毕竟那个男人可是差点害死你的凶手。」
　　钢琴突发出一阵闷响，原来是和纱敲击了一下，她侧过脸来，表情冷淡，「既然你们都知道，既然你们都不告诉我，我自己去寻找真相又如何。」
　　「寻找真相的同时还不忘谈个恋爱？」
　　平泽莲耻笑的语气让和纱十分不悦，「莲先生你知道吗？」
　　「你越是阻止我，我越是想知道。」
　　「什么叫饮鸩止渴？天不怕地不怕的我就是。」
　　平泽莲勾唇，「既然每次将话说得那么满，为什么到现在你还是一贫如洗，都比不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和纱击掌打断他的话，「我这么穷难道不是拜你所赐吗？」
　　要不是被逼退了娱乐圈，欠下一大笔违约款，她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在还债。
　　「我心情好，我就按部就班的生活。」
　　「我心情不好，等到天下大乱你再来宽慰我就太晚了。」
　　她虽然微笑着，但内心感情却不如表面那样完好。
　　平泽莲似乎认同了她的说法，「确实……曾经这么做过的你就是这个风格，看来我今天是不该前来对你说教的。」
　　「你那么忙，不要为了这点小事浪费彼此的时间。我有自己的考虑，不需要你时刻提醒的。」
　　整理着装准备离开的平泽莲好像想起了至关重要的一事，「当然，刚才那些都是随便聊聊的话题。」
　　「主要的是——」
　　他站在门边，回过头来，金发被夕阳覆盖上重叠的色彩，「有别的能力者要来了……」
　　「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之前差点杀死你的‘目合’。」
　　带着莫大疑点的他就这样离去了，留下不明所以的和纱，「目合？」
　　*
　　目合。
　　想到这里的时候，正在打坐的神女睁开双眼。
　　越来越多的能力者到来东京，不久的将来，恐怕又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而此刻穿着女仆装和这里的装饰格格不入的银发少女端来茶水侍奉，「小神奈，你醒啦！」
　　「小神奈怎么啦，愁容满面的。」
　　放下茶盏的神女看向现在跟寻常人无异的少女，「NEKO，你——还记得‘目合’吗？」
　　原本脸色明媚的NEKO停滞住，「……目、合？」
　　「她再次来到东京了。」
　　「但我无法预测她此次的目标究竟是谁。」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风险，然而自己却无法去阻止那个可怕的人。」
　　NEKO恢复知觉，看向神女，「小神奈还是无法走出神社吗？」
　　「……是的，我已存活数百年，这具躯体已然无法在神社庇佑之外的环境下自由行动。」
　　「那我们把她抓过来呢？」
　　没用的。
　　脑海中第一个闪现的就是这样绝望的想法。
　　「她的能力太强，并且……之前还将你的能力拿走了，仅仅靠西村先生一个人，无法将她带到我跟前。」
　　「七名能力者，我的身边只有两位。」
　　其中一名还是失去了能力幸免存活的「目欺」。
　　「而强大的‘目夺’和‘目侦’用不为自己所用，这样三方混战，会不堪设想。」
　　「那剩下的两个人呢？」
　　「如果不在日本，那我也无法感应到。如果是在日本，就证明他们尚未觉醒，还在如同普通人一样生活着。」
　　「那我们可以把他们唤醒呀！」
　　「可是唤醒更多的人，务必会带来更多的忧患。」
　　神女思考得全面，NEKO也不再反驳。
　　*
　　「目合……么。」
　　她要来了吗？
　　放下手机的西村先生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阳台边眺望远方，眼神如死水，不再流动。
　　「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