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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血泪染征襟 ...

  •   金中都,仁政殿。
      完颜磊坐在右侧下首,轻轻吹开盏中浮在表面上的细微茶沫,浅啜一口,神色未动。
      “看来这茶不大好。”
      完颜磊回神,却见进殿时还一直在执笔批疏的完颜雍,不知何时已经将目光转向了他。
      “大汗御赐,定是极品。”
      完颜雍闻言,浅淡一笑,又转了话头道:“过年时就一直病着,宫中事务繁多,也不大得空过府看你,调养得如何了?派去的医官,可还省事?”
      “大汗厚爱,臣弟心领。宫里送来的珍材异宝数不胜数,各位医官也都尽心竭力。只是这病症由来已久,说到底,恐怕还是我这心结的缘故。”完颜磊颔首应道。
      “也是。朕知你虽然举止端方、喜好书卷,但说到底还是个烈性子。小的时候就少不了三天两头往外跑,如今圈在这王府里,虽说是将养,但也确实乏味。”
      完颜磊略顿了一息,应道:“只是如今,心有余而力不足。”
      完颜雍一时未应,眼光先落在完颜磊裹得厚厚的双腿上,复又回看了一眼他的神情,方才收回眼光,只将手边按了一阵的折子递给身旁随侍。那随侍恭敬地将奏本转呈完颜磊之后,很有眼色地向两边招了招手,所有侍奉奴仆便都无声退下了。
      殿中空寂下来之后,完颜磊方放了茶盏,将奏本取来细细翻读。其间,看似风轻云淡的完颜雍,实则若有若无地在打量完颜磊的神情,似乎这一本,也如方才那一盏似的。
      并不意外,完颜磊仍然没什么波动,平静地将奏本看完,合在一边,继续饮茶。
      完颜雍微微抿了抿唇,眼神略一回寰,仍旧先开口道:“七弟怎么看。”
      完颜磊波澜不惊道:“臣弟愿遵奉大汗调遣。”
      完颜雍微笑:“七弟这么说,是因为已经知道了朕的心思,还是因为自己已经拿定了主意?”
      “臣弟焉敢揣测上意,亦不敢以自己拙见影响旁人。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臣之分而已。”
      “这样的回复,远比朕设想的要宽限得多。在这殿中无碍,可若是出了殿门——”
      “大汗信得过臣弟,臣弟已是感激万分。至于臣弟那些琐碎,哪里还敢烦劳大汗分神。”
      沉默一阵。
      “需要什么?”
      “临机专断。”
      “作何用场?”
      “奉旨立威。”
      “仅此而已?”
      闻言,完颜磊入殿以来头一次露出了异样的表情。
      “臣弟斗胆。只是臣弟原以为,以大汗之英明,有此宣召,必定已是做了万全准备的。”
      完颜雍眼光稍转,却未回复。
      “还是说,臣弟执节杖前,须得自证忠心?”
      良久,完颜雍叹了一口气,收回眼神来,语气稍缓道:“朕不是怀疑你。”
      “大汗不怀疑臣弟的本事,但却拿不准臣弟的心思?”
      完颜雍不以为然地干笑了两声,摆了摆手。
      “其实,今日宣召不久便会遍传宫内。只要消息出去了,人们就是不动心思,也不得不动心思的。臣弟斗胆,大汗或许早已有了这个把握。”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完颜雍便也不再有意遮掩什么了:“如此,借着起复,端看七弟一展能为。”
      完颜磊闻言,微微低头,笑得玩味。
      “臣弟,谨遵圣训。”

      火头营营房中,众人围在桌前,聚精会神地看着梁承顺将目前的形势描出一张草图来。
      “不是说撤了吗?这阵仗,看不懂啊。”
      大家伙心里也不住嘀咕。此前听上头传来消息,说是顶定平关正面的这支金军铁骑近日换了统属,从上到下似乎都在整饬。按照道理说,怎么着也得费些时日才能安顿。可不成想,按照线报,本来应该只是一场寻常拉练,但行军布阵却一反常态,从密集驻扎的稳妥阵型直接变成了分散策应、互为犄角的进攻阵型。
      没听说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啊……
      “大家伙儿也看见了,对面动向的确怪异。这会儿就算把斥候全撒出去,一时半会儿怕也拿不准全盘,是以关上示下,按照最坏的打算做准备。营总传下来的指令,说是将军首重求稳,是以禁军大抵还是以几个险要隘口为主进行防卫,厢军一部分留守辎重,一部分出奇兵、刺探金军前突部的虚实。”
      “厢军出奇,看来上峰的意思,还是不动手为妙。”
      “毕竟就算真的打起来,我们不是主动一方,会有许多准备不足之处。”
      “或许先应付过去这一回?只是一次半次还好说,总不能次次都打得稀里糊涂。”
      上头的用意其实并不难猜,这几个小伙子多少都有些见识,不一会儿便说个七七八八。只是众人议论之时,吴志却只留神看着梁承顺描出来的布阵图。
      将手书通读乃至默记于心,于他而言并非难事,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真正接触实战。
      他想要试试看。
      “哥哥在这个山谷狭道处瞄了好一阵了,可是有什么想法。”梁承顺眼睛尖,踱过几步来,道。
      “倒不敢说想法。”吴志先应了一声,想了想,又继续道,“掎角之势互为应援,这样的阵型于金军进攻,似乎也是常见。常见之阵法,若无出乎常理之变,其收效,大致也可以预计。”
      “所以哥哥是想看看,对面到底是想演场戏看,还是果真想动一动了?”
      “我们总不能一直寄希望于、每一次都是演戏。”吴志没有答话,却在心中暗暗坚定道。

      诚然,就目下火头营这些个人手,计较战略未免太过托大,是以层层分拆下来,营房里二十六号人,也就被分配到了一个十分细致的任务——袭取金军前突部布置在西北方向、距山谷北口三分之一处的哨卡。一个哨卡通常来说约莫布置不超过五十人,且分批次轮换,一半外出巡视峡谷,一半驻守哨卡以为后应。是以火头营这些个好手的把式,即便是一比一的兵力对比,当不算太难。
      出于侦查目的,金军控制了峡谷的北侧出口,便将哨卡布置在了靠近己方的位置处。从发回的地形图上看,北边半段峡谷两旁山崖陡峭,并不利于攀援,而且越往北走地势越高,若是情形有变,前突部安置的铁骑凭借速度优势可以及时调拨援军南下,是以于金人而言,似乎并不忧虑哨卡有孤悬之位,也就没有全然扼守谷口、以期下一步继续推进。
      就军令看,营总的期待是,在金人扎稳据点、进一步向南推进之前,抢先拔了这个据点,封死这条可能成为捷径的小道。商议之下,梁承顺考虑了吴志的设想和兄弟们的意愿,主动请缨深入谷地,而营总另外也交代了另一批接应的百人队留意峡谷动静以备接应。依照地形,虽然两侧山崖陡峭,但也并非全无横生的孤岩山石或崖柏等可容借力之物;而且根据斥候查探,哨卡每两个时辰派出约莫二十人巡查,运行轨迹是向北绕出峡谷之后再往东西前进,但从哨卡位置走出峡谷,通常只需要半个时辰多一点,巡查大约一个时辰而后返回哨卡。是以只要手脚够快,道理上讲,捉准巡视的时间差,南边的宋军也是有可能在一半兵力调走之后,从北边的谷口绕下,突入峡谷之后,将驻守的剩余金军向南压迫,来一个里应外合。如此一来,金军会怀疑宋军已经彻底控制了这条山谷,从而能为在此处纵深布防、用为己便争取时间。
      火头营众人也都认为吴志的设想可行,是以由梁承顺引二十人直奔山谷北口,趁哨卡金军外出巡视,急速从北口南插,用弓箭将随身携带的硫磺硝石等引火之物点燃并射入哨卡,在火起后在外做大举进攻姿态,逼使内中金军溃退向南。而吴志率领另外五个身形灵便的,从山谷南口进入,自峭壁攀援迫近哨卡,一来与梁承顺率队配合夹击,二来作为负责与南边接应的百人队沟通联络,以备不虞。
      到了出征当日,小伙子们一概轻便行装,个顶个地心怀激越,再三得了交待,便跟着各自队伍星夜出发奔赴各处。梁承顺二十人策马疾驰,分秒必夺去迂回谷口,而吴志清点人员装备之后,再三确认带好了工具与信火,又与负责接应的百夫长约好了时间与信号,方才带上五个人手出发。
      此时此刻,跟在他最近前的正是侯延寿。好说歹说拗不过之下,吴志同意了梁承顺把纪明留给他的安排,但是至于侯延寿这个小弟弟,原本两个人都不打算安排他一起来的。奈何这小家伙儿如今却是头铁嘴硬得很,说什么也不答应。思来想去,一来他力气略亏但身形却灵,二来南口这一路主业不在攻坚,所以吴志也就应下亲自带着他,只是约好一定要听命令。侯延寿得知可以上阵喜不自胜,自然是目光灼灼、满口答应。
      一行人潜行入谷,从南段直上,地势逐渐走高。绕过一段弯折回路,眼前山谷陡然收窄,地形错综,又借助天然生长的草木之便,吴志几人一路隐匿行藏,一边探索一边前行,不多时便来到了半山崖间。所幸今夜云色缭绕,不利高台瞭望,是以吴志一行潜行向北,虽然脚下深浅不一,好在总算在约定时间布置到了议定所在。
      从几人藏身之处看去,哨卡布置几乎大半都暴露出来,可见金军确是尚未来得及判断这条峡谷的确可以直通南下、进逼定平关山门。吴志蹲着挪到崖边,前探出些身子来,一边感慨此地幸好没有先入敌手,一边细细分辨着内中陈设。
      “吴大哥,瞧什么呢?”侯延寿挤上来,将下巴抵在吴志肩头,好奇道。
      “根据内中布置陈设,一来推断实际驻扎人手有无出入,二来查看引火位置是否妥当,还要结合目下风向、干湿、光照等等,多做权衡。”吴志仔细道。
      吴志一番观察下来,与之前斥候通传情形却无二致,想来应当一切顺利。约莫二更天刚过,但听得北方忽然传来一阵异响由远及近飞驰而来,在惊动了吴志几人的同时,也引起了哨卡内部的警觉。说时迟那时快,巡查岗哨尚未来得及将内中其余士卒从睡梦中叫醒,但见数十道火舌从天而降横入营房,且火借风势更见神勇,纷纷向着西南角上的粮仓与火油库飞窜而去,不一会儿便在营垒内引燃一片火海。
      “成功了!”
      见势已成,吴志放下心来,但看梁承顺那头儿已经造足了势,吴志也不多言,取出随身信火向身后空中一放,而后招呼随行几人借助地势,进一步引箭扩大火势,同时限制内中士卒撤退的路线。然而,一切都按部就班执行之中,吴志却似隐隐有些不大对头的感觉。
      分明只有二十几个人,却为何死守营寨,至今不出呢?
      吴志再次定下神来,在纷乱之中试图寻找出这二十余人负隅顽抗的依仗。却未料到,尚不及他捋个清楚,身后却忽然传来异样纷乱——
      “大哥!南口好像有马!”
      百人队尽数步卒,马队又是何人?
      吴志心口猛地一揪。但,却也就是这么一瞬工夫,情势即告逆转。
      南谷口的烟尘在幽幽月夜之下仍然清晰可见。马蹄声、呼喝声、风中扬鞭的猎猎声,无不尽数指向一个事实——原本想要南北夹击、包抄金军哨卡的火头营众人,却反落入了金军的夹击包围。南面入谷的是骑兵,二十几个步卒绝不可力敌,但一路被驱赶向北,谁又知道谷口处等着的是什么?
      霎时间,吴志脑中一片空白。倒不是说他完全没了主意、不知道要如何逃出生天。只是他的第一反应,却在这猝不及防的逼命之危前,又一次习惯性地卡在了自己是在何处筹谋失当、以致落人窠臼的自我检讨中。
      “咱们已经放了信火!就算被包夹,整条峡谷地势狭窄,骑兵也施展不开!只要能坚持到百人队前来,计划就还能成!”辅助吴志布置南路的纪明斩钉截铁道,上来一把摇醒了脑筋飞散的吴志,急急道,“大哥可还有信火?如今情势莫测,顾不上别的。趁顺哥那边抵挡不住、暴露实情之前,一定要把动静闹大,催百人队赶来才行!”
      此言非虚,吴志也收了心思,甩出剩下六只信火一并拉飞出去,而后也顾不得隐藏行迹,率先钉上制高点,张弓搭箭十数发后,听闻马蹄声逐渐迫近,心思只得力战一番以求拖延,便也再顾不得许多,率先攀援折下,抵上山腰位置,拼尽全力将松动的山石推下谷地,以阻拦骑兵前进的路程。
      而另一头,率二十人猛攻哨卡的梁承顺几乎已经突破了一半防御,却在此时望见六发信火齐射腾空,心思大抵是南边陡生变故,于是更加拼尽全力率众猛攻,急切之下、为夺哨卡旁的全然不顾,终于攻进营垒、全歼守营士卒之时,几乎已经拼光了全身气力。
      一旦南边六人拖延不住骑兵脚程,这二十个精疲力竭的精兵,连逃跑的力气都不够了。
      纵是南边六人拼尽全力,一者人数劣势,二者用具将尽。万般无奈之下,吴志狠下决心,在所携箭羽全数耗尽、身旁山岩再无余留之后,咬牙狠心、纵身一跃落于谷地,率先堵在了骑兵北进的道路之上,抽出所携腰刀,一个翻滚上前横斩马蹄,率先拿下领头一骑。见此情形,纪明也顾不得许多,跃起攀上山间藤条,旋即飞跃而下,借力踹翻了赶上前来欲使长枪突刺吴志的另一员骑兵,而后与吴志一道发起猛冲。一时间南来山路上烟尘甚嚣,六个宋军士卒几乎个个都拿出了以命相博的决心,毫不犹豫地奋起挥刀,与居高临下、策马横冲的金军骑兵正面肉搏。
      回头看来,这不过区区二十个骑兵,在搏命之时带来的震撼,对于新征入伍的这些士卒而言,足以堪称心肺剧震、肝胆俱裂;然而,对于曾经视之如无物,甚至自信抬手间拈叶飞花、便可毙敌于无形的吴志而言,恐惧刺激都是其次,最直逼面门而来的情绪,却是屈辱。
      江湖漂泊十余载,到头来,落得一场空幻梦。
      但这种虚无,并非红尘一觉黄粱梦,而是千年道行一朝丧、拼就血躯撼长缨。
      吴志感觉不到疼痛,他甚至无法分辨自己脸上的温热是什么。即便在这命在顷刻的时候,他其实还不愿意相信自己被打回原形的凄惨;甚至到了这种时刻,他居然还在抓紧一切时机,或挥掌或振拳,期待着自己干枯寂灭了许久的丹田,能回应他几近惨烈的呼告。
      然而,他的不甘与悲愤,却被另一股炙热所浇息。
      “小猴儿!!”
      直到纪明震耳欲聋的怒吼跌跌撞撞地扑进耳中,杀红了眼的吴志才恍若云端急坠,重如尘寰。回过神来的吴志,第一时间闻到了一股泼将而来的浓重血气。伴随着一股近乎不切实际的暖意,吴志再三晃了晃脑袋,才终于看清挡在自己身后、此时却已经因为气力不支而倒在自己怀中的侯延寿。
      他的衣衫殷红尽染,但面色却苍白得发青。他分明呼吸急促胸口起伏,狠狠攥着吴志的手臂,却奈何嘴唇急急张合之间,一个字都发不出声。
      吴志呆住了。他下意识地将侯延寿紧裹怀中,尽可能附耳过去听他的声音。
      然而,并没有多久——不多过三五息,小家伙儿纤细的腕子,便彻底松了下去。
      可即便如此,他的哥哥们,一个字都没听到,甚至都顾不及回头、顾不得赶过来。
      侯延寿的身体渐渐凉了下去,伴随着山谷渐起的劲风,很快凝沉为一方再无转圜的冰冷。纪明带着剩下三个士卒仍旧在拼死抵抗,将悲愤全数化作近乎癫狂的怒吼与挥舞的刀枪。渐渐的,这几个人将伤痛全数忘却,甚至已经抱定必死之心,不管不顾也要迎着金军的肆虐而奋勇拼杀。也就是在这几乎到了最后的时刻,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异样的响动。
      是顺哥他们打过来了吗!是援军到了吗!
      纪明心头剧震,猛然回头,却立时便被吓住了——
      火光、烟尘与血雾之中,吴志站在山谷正中,但见他猩红双眼如贯冷电,暴起青筋的双手凌厉起势,运转翻回,身前结印,而后沉腕猛地一震。霎时间,山谷之内陡生轰鸣,两侧高崖皆有所感、方圆三丈无不颤栗。众人错愕之间,但见吴志以拔山之势振臂旋身,满运周天之后,劈空一掌横扫而出。这一掌威势之盛,足教闻者心惊见者胆寒,其力贯九幽、劲拨乾坤之势,足称一句雄慑天下!
      这本是他的能为。
      奈何非要被逼上绝路,冥冥之中、才肯予此一顾啊!
      原本以为胜券在握、甚至将几个困兽犹斗的宋军充作狎戏取乐之物的金军骑兵,万万没有料到,这一趟看似轻而易举的包夹围歼,却迎头撞上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变数。可叹,若无前番那般刁损的进逼,也许尚能为自己留有一线讨饶的余地。
      其实也只不过片刻,梁承顺率领二十人拼尽全力,终于冲破封堵赶来汇合时,眼前所见的是摇摇欲坠的纪明抱着安详闭目的侯延寿勉力支撑,另外三人伤重倒地、倚在路旁喘息。而前方路上,只一个孤绝身影背对众人。他自己分明也是鲜血浸透形容破落,却依旧立地顶天、岿然不动。只在微微蜷起的指尖,仍然挂着两撇将凝未落的血迹。
      在他身前,是二十个横尸荒野、形容凄惨的金军骑兵。
      梁承顺为这眼前如狂风怒卷过的情形一怔,待反应过来六个兄弟力战之下,不仅抵挡、甚至还反杀了人数占优、装备占优、甚至兵种占优的金军骑兵时,大为震惊之余,他立马丢下手上兵刃,飞冲上前去看吴志——他已经昏过去了,只是直到最后一刻,他也不肯松了身上的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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