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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不意入青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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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
皇帝坐在龙椅上,右手持一只紫霞玉麒麟反复端详,一边禁不住大声赞叹。
“嗯嗯嗯,江南第一名捕,果然名不虚传。半月为期,将这紫玉麒麟完好无损地给朕带回,朕也绝不食言,这次定会好好嘉奖临安府。”
“卑职不敢居功,此番能追回紫玉麒麟,宝物完璧归主,还是仰仗皇上的鸿福。”
“六弟没有看错人啊。”当今天子、隆兴帝赵眘龙袍金冠,眉宇间沉着持重、志气尽显,一边吩咐将紫玉麒麟收好,一边径自走下九五金阶,“端王亲自举荐的亲随护卫,到底是技高一筹,朕将临安府捕头一职交托给你,着实放心。”
“皇上将如此重任交予卑职,卑职定当尽心竭力,护皇城周全!”
皇帝赐下诸多金银布帛,夙月青直接拉回衙门分给了众捕快。她自己,既是大内护卫又是临安府捕头,饷银足够自己过活,何况她现在还有一件事必须马上去做。
“哼,姓叶的,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你跑了!”浣花溪翠竹林中一隅,夙月青将一张小小的字条卷好,细心地塞进一片玉叶子根部的小孔中,而后将这叶子仔细绑在信鸽腿上,一挥臂放了出去。一切妥当后,她在这片竹林中将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个遍,时而皱眉,时而坏笑,不知有什么图谋。
三日后,浣花溪畔,翠竹林中。
“找你一次还真是不容易啊!”夙月青换了一身藤色的轻便衣服,倚着竹子,正百无聊赖地嚼竹叶玩儿。不过多时,突然一挺身子,头顶刚好飞过一只燕子,引动一丛竹叶响动。
“贼患已除,为何又要见我?”一个身影踏燕而来,不着痕迹从林中飞下,轻点竹枝,稳稳落在了夙月青身前十步的地方,却是背向而立。
“青衫一袭,玉叶一片……出世谪仙,果然有派头啊!”夙月青略带戏谑地念叨了几句,嘴角一抿,丢掉了手中的竹叶,一步步挪了过去,“叶大侠好大的架子,一上来就兴师问罪,原来求见一面也难于登天了?”
青衫男子眼角微扬,余光飞快瞥了一眼:“你既要我守约,自己也当遵循。盘沙岭一事我已经帮你了结,今日若无他事,又何必找我?”
“是是是,叶大侠教训得是。”夙月青向青衫男子作揖道,“可若不是叶大侠违约在先,月青又怎么敢多加叨扰?”
“什么意思。”青衫男子神色依旧,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什么意思?你还敢问我!”一眨眼的功夫,夙月青便变得出离愤怒,像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终于爆发出来,刚才的平易谦逊一霎那消失得无影无踪,反倒有了几分悍妇的架势,“东西还我!”
“我何曾拿你东西?”青衫男子眉间轻展,眼神中居然有了点点笑意。虽然明摆着是一种嘲笑,但出自这般剑眉星目,真真是一种风景。
“少废话!”夙月青眯起眼睛,盯着眼前仙人一般的男子,威胁而抱怨地说,“每次找你出手,总是趁机狠敲我一笔!这次说什么也不能便宜你!要不怎么是‘两不相欠’!”
“此言差矣。”青衫男子剑眉一扬,缓缓回过身来,明眸皓齿自是不消说了,缓缓开口中,全然是大家风范,“夙捕头每一次寻叶某前来,交托的尽是一些性命攸关、结仇拉恨的事。若要论两不相欠,雇一个捕快尚需花费饷钱,而叶某一次次不顾安危以命相搏,又如何欺压了夙捕头?”
青衫男子边说边微笑,神态怡然,如同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让夙月青大动肝火,却又无言以对。思忖片刻,她郑重地看着青衫男子,开口回道:“叶大侠说的也有道理。不如月青以金银珠宝古书字画与你交换,请叶大侠将紫玉麒麟里的东西交给我?”
闻言,青衫男子哈哈大笑,声朗气清,响遏行云:“收买叶某?唉,看来——夙捕头近来当真又世俗了不少。”
“敬酒不吃吃罚酒!”夙月青一看青衫男子软硬不吃,立刻又恢复了凶恶的神色,“既然如此,夙月青豁出去了!若你输了,就把紫玉麒麟里的东西留下!”
“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青衫男子微微抱拳,嘴角笑容一闪而没。
夙月青并没有第一时间取出自己的兵器金翎弓,而是赤手空拳地向青衫男子冲了过去,近乎鲁莽地一拳轰出。青衫男子负手而立,待夙月青攻到近前,才身形一动,恰好晃过了夙月青的拳头。没等她停下,青衫男子早已飘到她身后,如风中之叶,无声无息,无影无迹。夙月青冷哼一声,向前伸出的手臂就势展开,脚下垫步,飞快倒行,以拳背相击。青衫男子仍未伸手,只轻轻一转,又一次从她手边滑过,两人相向退开,再次拉开了距离。
“知道你轻功天下无敌,不过我也不是好惹的!”夙月青纵身一跃,当空取出背在身后的金翎弓,金色箭羽瞬息而发,只听“嗖”的一声,飞临之处,丛丛枝叶竟被当空磨碎。青衫男子毫不迟疑,飞速向后退去,同时衣袖一展,一道银光一闪而过,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刀剑碰撞之声。只见金色箭羽毫不停顿,掉头而回,速度惊人,所过之处风声萧瑟可闻。一时间竹叶纷飞,漫天碧雨。
“不好!”夙月青连连后退,一个鹞子翻身,躲过了几乎射中自己肩头的一箭。金色箭羽夺空飞出,一连洞穿了十几株竹子才终于停下,坠落在地,传来“铿铿”的沉闷响声。
“扶柳剑……”夙月青回头看了看身后竹子上硕大的竹洞,立刻回过神来,一跃而起,气势汹汹地冲着青衫男子大声嚷道,“你好大的胆子!此物乃是当今圣上御赐,岂容你这般灰头土脸地亵渎!若是本捕头禀报皇上,只怕你吃不了兜着走!识相的就赶快——”
“少扣帽子。”没等她发作,青衫男子眉眼一抬,正色而视,止住了她的话,随后轻描淡写地说:“说我亵渎?拿御赐之物掏地瓜、挖暗沟、撬门板的人——是我吗?”
夙月青被这话狠狠一噎,站在原地一阵愣神。青衫男子却未多做理会,摆摆手笑道:“今日胜负已分,我走了。”
“想跑!”夙月青眉间一蹙,飞身而起,手牵竹枝,向那一道翩然而动的身影甩出一枚物件。无奈那道身影实在太快了,只看到一抹小小碧色飞出,却不知是否追及。
“何必浪费?”青衫男子突然折回,看都没看就将那碧色收入袖中。而就此一瞬,他却剑眉一蹙,兀得飞降在一丛竹枝之上,眼神疑惑地看着地上站着得意洋洋的夙月青。
“别看啦!这是冰蚕丝,无形无痕,无影无迹,而且无惧天下任何神兵利刃,专门用来克制你的轻功和扶柳剑!”夙月青颇得意地伸出右手,示威一般向高处的青衫男子晃了晃。
青衫男子凝视了夙月青一番,缓缓抬起右手,果然,在右手手腕上有一根极为纤细而且通体透明的丝线,正是这丝线将凌风而去的他又拉了回来,可想是挣不断的。
“别想啦!要想解开冰蚕丝,除非拿到线头。”说着,夙月青得意地冲青衫男子扬了扬自己的手腕,“两个线头都在我这里,想走的话,就把东西留下,要么就跟我回衙门!”
“回衙门?”青衫男子收回手去,温润一笑,“你如此费尽心机,把我跟你绑在一起,不担心我顺势把你绑走?”
“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青衫一叶与世无争,独来独往四海云游,怎么会容忍一个女人天天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呢?”夙月青一脸坏笑,眯着眼说,“我说,衙门的牢饭味道可不怎么样。你把东西给我,我便不再为难你,一退六二五,岂非美事?”
“说的也是,不过不用了。”青衫男子颇含深意地一笑,没等夙月青发话,左手一翻,一枚黑黑的东西飞出,直奔冰蚕丝而去。
“你还不信……”夙月青话音未落却先变了颜色。青衫男子打出的东西根本不是要斩断冰蚕丝,而是一枚火石——顺着冰蚕丝一闪而过,轻轻一擦,居然引出了几点火星,整根丝线都燃烧了起来,火焰直扑夙月青的手腕。
“哎呦!”夙月青急了,率先动用内力,开出半掌,才扑灭了向她扑来的火焰,所幸没烫到自己的手。而青衫男子不紧不慢,手腕一翻,火焰被卷起的气息立时扑灭。
“你!”夙月青气愤得不得了,这次不但没有得逞,还搭上了一根价值不菲的冰蚕丝。不过最可气的,还是青衫男子慢条斯理波澜不惊的神态,只能显得她更加唐突。
“不错,此番倒长进了。”青衫男子在打出火石的几乎同时便飞身而起,此刻已经在夙月青五十步开外的一株竹子上了,随后不紧不慢地将手腕上烧断的冰蚕丝解了下来,收进袖中,口气倒像是在调教小辈,“不知下一次,你又能想出什么招数来留我,告辞。”
“哗啦”一声,一只杜鹃从青衫男子所处的竹枝上飞起,想是翠竹弹起惊到了鸟雀。只是顷刻,青衫一扬,整个人居然就这样消失了,只剩下那一丛竹叶轻轻摇晃,显示方才的确有人站在上面。
“你,你给我等着!”夙月青看来已经不知道被这样“戏弄”了多少次,此时更是气急败坏,竟然双手叉腰大嚷起来,“等我有一天抓到你,我要把你五花大绑,吊上三天三夜!我说到做到!你……”夙月青估计也只有被这个青衫男子气到这般境地过,江南第一名捕的威严沉着荡然无存,连话音都变得有些发抖了,“你——你这个杀千刀的叶云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