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序 添酒回灯重开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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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蒙各位英雄不弃，莅临我飞龙门总舵共襄盛举，白飞羽感激不尽！今后定当多行勉励，好生操办分内之事，不辜负江湖前辈殷切所托，亦能与各位同道共扶太平天下——来，请诸位满饮此杯！”
言毕，中堂之上，一身杏色华服之人将碗中酒一饮而尽。接着，满堂共饮，意气风发者，还颇洒脱地将手里酒碗砸碎在地，如宣誓一般豪情酣笑，挥洒快意。
堂上座中，在中央华服之人左侧不远处，坐着一个墨衣男子。堂中一阵沸反盈天，他倒与别人不同，只是环视一眼座下之辈，收敛神色，平静地端起手中酒碗，饮水一般不疾不徐地咽下，后又将酒碗按回桌上，还往里推了三寸。
“二公子，”中堂主事者、名白飞羽之人又斟满一杯，向着墨衣男子道，“前番摩擦之事，实属误会，也怪白某管束门人不善，得罪了贵镖局。承蒙令掌门不计前嫌，更兼二公子亲自前来赴会，白飞羽实在感激。为了两家修好，特趁今日，敬你一杯。”
“白门主言重了。”墨衣男子似乎想了那么一会儿，才端起手中的酒碗，站起身来，一手提来坛子，倒了半碗，垂眼道，“如今武林，能像门主这么深明大义之人实在是不多了。行走江湖，人头攒动，便是摩擦难免，家父也说，不必过分计较。”
“是是是，二公子所言有理。”
言罢，二人对饮一回。
“此番白某人于门中执印十载庆贺之礼，还要叨扰二公子绕路远来，着实辛苦了。不如让白某做东，好生款待二公子一行，如何？”
“不劳门主了。镖局事多，家父嘱咐早回，既然已将家父手书贺贴与贺礼带到，今日事毕，也该即刻启程，就不多留了。”
“哎，总不妨……”
“报——门主，有人送贺礼前来！”
“哦？是哪一位英雄？快请进来。”
“来人只在门前留下这只箱子，也没留下什么名刺，属下也不得而知。”
“嗯？”白飞羽凝眉，步下堂来，亲手打开了那只刚送到的箱子。
里面只有一副卷轴。白飞羽取出卷轴，揣度了几下，觉得无甚大碍，便解去了缨带，展开来看：一幅画，入眼一片丰殷麦田，金浪翻滚，农人埋首其中；一旁的层叠桑叶上，白蚕晶莹饱满，终于吐丝，农妇面向窗外，伸手欲拾。画中右上一角，只见一白衣龙王，眼眸半阖，单手捏印，静立云端，周身似有点点莲华相伴，出尘脱俗，不可方物。
“龙王司雨，天下太平！好意兆啊！”
“龙王现身，恩泽四海。若非如此，这农桑之事何来安然太平之说？”
“白、龙、心怀苍生、当世高人——这画中的白衣龙王，不是正合了咱们门主吗？”
“不错！自从白门主执掌飞龙门，咱们门派在江湖上日益壮大，声威赫赫。今日既然是庆贺门主执掌飞龙门十年的大日子，定然是要感怀门主的功绩啦！”
“如此风调雨顺的好场景，不正是昭示咱们门主造福天下的壮举宏愿必将实现吗？”
这画上的图景一传开，满座的飞龙门众人七嘴八舌，纷纷恭贺，一派豪言壮语，豪情万丈。墨衣男子将这画看在眼中，却又觉得莫名其妙：白飞羽上任以来，将飞龙门发扬光大是不假，可也正因飞龙门崛起迅速，饥不择食，来者不拒良莠不齐，流寇马匪皆收归己用。不少门徒假借威势，横行无忌，欺压同道，更有甚者竟然不守江湖规矩，公然打起了自家镖局镖箱的主意。飞龙门这些劣行，江湖上早就传遍了，即便是人多眼杂难以管束，可这位门主分明睁一眼闭一眼，纵容手下中饱私囊的态度，的确让不少人不齿。今日在场众人，无非跟他一样，碍着行走江湖的面子出席道贺而已。难道还真有人趁机如此阿谀奉承不成？
但，仅凭一幅画？连像样的装裱都没有，却也不像是趋炎附势之辈……
墨衣男子不由得多打量了两眼，这再一看，似乎别有洞天。
几株麦穗，颗粒已经爆出了外壳，分明是已经熟透，需要赶紧收获入仓；桑叶上的蚕已经饱满，随时有可能吐丝而老，亦是不能再拖延下去。再仔细一看，蹲在麦田里的农夫，本该持着镰刀的双手却是抱在脑后；本该捉蚕收丝的农妇，伸出窗外的手，却是半攥成拳，根本没有要拿的意思。更奇的是，满树桑叶全数向下垂落，叶尖上滴滴沾着水珠。
画工如此精细缜密，这些个细节，当是有意为之。
再看那高悬天外的龙王，本是人间执掌降雨的神明，却是一身佛陀白衣，手捏明王印，脚下莲花生。要不是那头上两只龙角，嘴边两撇龙须，分明是个念佛的白衣菩萨。
等等——菩萨？
至此，墨衣男子再看向这幅画，突然察觉出了这作画之人全然相反的意思。不但没有半分恭贺之意，这幅画，倒是一半讥讽、一半警示的绝妙之作。
“哈哈！果然是好画，好画！白门主，这画虽然不是什么价值连城之作，但却着实是民心所赋，万望门主好自珍惜。告辞。”墨衣男子无所禁忌，大笑几声，简单两句，便与在场群豪拜别而去。
“来人，”望着墨衣男子带人离去之后，飞龙门主白飞羽将手中画卷凝视一眼，复又卷起，脸上神色平静，却不乏些许耐人寻味，“这画……收起来。”
“绝妙！真是绝妙！只是可惜了那好画工，即便是讥讽之作，也属上品……不知道是何方神圣，砸场子都能这般不动声色。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此倒也不失为一种发泄的妙法。”墨衣男子出了飞龙门总舵，一边整理鞍具，一边暗自思索方才的画作，一时出神，竟然没察觉到身后已经站上了一人。
“看出门道了，忍着便罢，还非要笑得那般张狂。你是生怕精明过人的白飞羽白门主，偏偏没读过苏东坡那两句诗吗？”话音甫落，一只手已然敲在了墨衣男子肩上。墨衣男子乍一凝神，方要动作，却是迟疑，那人身上飘来的一股药草香味，分明熟悉。
“嗯……”墨衣男子心中有了盘算，转回头去，却是惊奇，“嗯？怎么是你！”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序 添酒回灯重开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