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巫之赦》铜权

4、户籍

　　作为加另国的首都，“褐月”是个大城市，周围拱卫着十几座小城镇。

　　在褐月的最中心——行政建筑区内，有一座“世界民政联合会”的办公大楼。

　　大楼有十一层高。楼顶的停车场很大，许多飞车来来往往，井然有序。

　　边军的飞车就停在这栋大楼的楼顶。

　　巫图几人跟随带队的教官搭乘电梯来到三楼“户籍管理处”。

　　她们身上崭新的墨蓝色军装在空旷的米白色大厅中显得很惹眼。

　　今天是休息日，人不多，很快就排到巫图一行人。

　　因为要办理“家庭户口”，所以巫图、风早和苗苗一起坐在隔间的窗口前。

　　巫图把一直拿在手上的文件袋交给窗口后面的办事员。

　　风早和苗苗都坐在巫图怀里，眼睛里的好奇与兴奋满得都快溢出来了。风早身上的新衣服已经被她揪得皱巴巴了。

　　办事员看了资料，把电子屏上的语言系统换成加另国的古语。

　　她一边快速将资料扫描建档，一边和巫图说话。

　　“您姓‘巫’啊——这可是古姓，已经很久没人用了。您是刚出山的妖吧！”

　　“嗯。”

　　“像您这样的情况，按照《人类与妖盟联合规定条例》，至少要去学校学一个月‘常识课’。”

　　“学习？但我刚加入军队，教官说有培训课。”

　　办事员笑着说：“没关系，新兵培训可以延后再补。我建议，您先上学再培训。

　　“想必您也看出来了吧，‘妖兵征集’只是一个名头，主要是挂个名，帮助妖怪们更好、更快地融入现代社会，适应现代的生活。

　　“除非紧急情况，妖兵不会被召集。现代是和平年代，一百多年都没有战争，各族之间也很友好。

　　“当然，您之后想从军训练还是进入社会找工作，或者去巡逻队帮帮忙，都是可以的。”

　　巫图听得愣住了一会儿，说：“如此自由……和平真好啊。”

　　“是啊，真好呢！”办事员让巫图她们签了几处名字——苗苗是按的手印——然后笑着递给她们一本红色小册子和三条不长的软尺。

　　她指着红本子，说：“这是你们家的户口册，用来做个纪念，不小心丢了也没关系，所有信息都有存档。”

　　她又指着软尺，说：“至于这三个，是你们的身份卡，里面还有你们的补助金。上面有名字，你们拿着它，输入一点——真的只需要一点点——妖力就可以正式使用了。”

　　风早捧着软尺一样的身份卡，绷着脸，额角冒冷汗。

　　苗苗趴在她的身份卡上打滚。

　　巫图就镇定多了。她只是捏着卡，一动不动。

　　等三条软软的身份卡都变成硬硬的短尺模样，办事员先替她们松了一大口气。

　　真不容易啊！众人几乎同时想到。

　　办事员擦了擦脸上的虚汗，两只手一起比划着，对巫图说：“您像这样——拿着它，稍微用一点力，拍在手腕上……看，它就自己扣住了。

　　“如果您想取下来，只要捏住接口，输入一——点——妖力就行了，很简单吧！”

　　巫图来回试了几次，很快就掌握了诀窍。

　　风早戴上卡片就不想取下来了。

　　苗苗……苗苗刚才滚累了，正在打鼾。她的身份卡变成细绳大小，已经圈在她的手腕上了。

　　办事员很有耐心地微笑等待，显然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在巫图准备用力拉扯身份卡的时候，她赶紧出声制止，并努力转移巫图的注意力——这位可是“武兵”！

　　办事员说：“上学的事，您考虑得怎么样？”

　　巫图终于不再捣鼓她的身份卡，抱着风早说：“我可以多学几天吗？”

　　“当然！十年之内，学费全免。我这边会给你们代办‘临时学籍’。‘正式学籍’你们要到学校领取。”

　　“谢谢，请给我和风早办理学籍。”

　　“不客气，稍等！”

　　“哦，对了！”办事员突然抬头说，“有一件事忘记告诉您。如果新兵培训延后，相应的伙食与住宿也会一起延后。

　　“所以，在学校确定宿舍分配之前，您需要自己寻找住处。您的补助金肯定是足够的。还请您仔细考虑是否要延后培训……”

　　巫图她们晕乎乎地走出隔间。

　　热情的办事员小妹还在后面挥手说道：“不管有事没事，都可以找联合政府寻求帮助……”

　　事情都办完已经到午饭时间了。

　　带队教官请大家到一楼的饭店吃饭。

　　这几位刚当上妖兵的妖，没什么“见识”，乖乖跟在洪教官身边，挨个点餐。

　　洪教官也是妖，黑眼睛，头发浅蓝色，肤色偏白，长得高高瘦瘦的，声音很清脆。

　　她点了一份杂鱼面，边吃边说：“这样啊——那你们要自己找房子了。等吃完饭，我带你们去‘租赁中心’。”

　　坐在她对面的是巫图一家三口。

　　“多谢教官。”巫图向洪教官道了谢，低头认真吃饭。

　　她吃的是清汤面。风早和苗苗吃儿童套餐。

　　坐在洪教官右边的小妖，眼睛和头发都是金红色。她叫“金堂”，昨天征兵的时候和巫图说过几句话。

　　金堂指着店门口，兴奋地喊：“你们看——是巨人！”

　　巨人？巫图一惊，差点捏断了筷子。

　　她轻呼一口气，很快就放松下来。

　　大家看向店门外，只看见一辆扫雪车，慢悠悠地路过门口。

　　扫雪车的车厢外面有显示屏，上面显示了一张大海报。海报上写着：“巨人大战，终章！”

　　海报上画着连绵的山峰，乌云压顶，雷电交织，几个比山还要高的巨人各据一方，剑拔弩张地对峙。

　　“什么？”洪教官看了一眼，说，“那是电影海报。电影？电影就是表演一个故事，放出来给人看，大概吧……”

　　金堂很快吃完了她的饭，抹抹嘴，好奇地问：“古代真的有巨人吗？”

　　洪教官说：“有啊，远古有森林巨人，光身高就是人类的两倍以上。后来她们突然消失不见了。

　　“有人推测，因为环境剧变，巨人为了适应环境，个头渐渐变小，和人类混居，后来就不再区分巨人与人类了。”

　　“那有没有像山一样高的巨人呢？”

　　“哈？”隔壁桌一个老大媎拍桌而起，大声说，“像山一样高的哪里还是人？那可是巨巫——是大仙！只有森林巨人才能修成，只在鬼话传说中出现过，是鬼体的最高阶……之首！”

　　金堂被对方的气势吓得缩了缩脖子：“没有就没有，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怪吓妖的。”

　　老大媎回过神，摸摸自己的板寸头，坐下来说：“对不起哈，吓到你了。难得有人和我说起巨巫的话题……巨巫可真是太蒂了！我祖姥姥写过一本书，书里面说……”

　　在她唠唠叨叨的时候，风早在旁边和巫图交头接耳：“巫姥姥，‘太蒂了’是什么意思？洪教官也喜欢说‘蒂’。”

　　巫图也悄声说：“我昨天问过教官了。她说，‘蒂生万物’，蒂，就是植物身上连接叶子、花朵和果实的部分，代表‘无穷的希望与力量’，是夸赞的意思。现代人都喜欢这么说。”

　　“哦——”风早瞟一眼老大媎，说，“巫姥姥，她夸你呢！你听，还在夸呢！”

　　“也……也没有那么好……”巫图脸颊微红，“她说得过于夸张了。”

　　坐在教官左边的黑发小妖问道：“你一个人类，对我们妖怪怎么这么了解？‘鬼体’又是什么？‘鬼’……不是对亡灵的尊称吗？”

　　老大媎摆摆手，谦虚地说：“没什么，没什么。现代社会，谁不知道一点妖怪的故事？”

　　然后她语调一转，又说：“你连鬼体都不知道？哦，新兵！没事，等你多看看书就知道了。我跟你简单地讲一讲——

　　“你说的鬼，是去了冥府的女人。传说她们在另一界修行，也没有人真的见过。

　　“我说的鬼，就是‘仙’，是守护自然的女人，有天生的，也有后天的。天生的就不说了，她们的传说和传记一大堆。

　　“后天的，就是妖或者人——我觉得机械人也可以——修行有道，脱离凡身，百炼成鬼。

　　“有这种修行资质的个体，就被叫作‘鬼体’。比如说妖怪中罕见的‘僵种’，就是资质非常高的鬼体……

　　“在世间当一位鬼是需要强大的意志的……

　　“更别提修鬼之道，难如徒步登天！

　　“传说呀，世界上最后一个森林巨人，就修成了巨巫……”

　　风早听着听着，打了一个哈欠：“好复杂呀，巫姥姥……我不是很懂。”

　　巫图环视一圈，“深沉”地说：“没事，能听懂的没几人。”

　　然后她笑道：“你还小，可以慢慢学。”

　　风早还想再听一听，巫图拍拍她的头：“教官要走了，我们跟上去。”

　　风早给苗苗擦擦嘴，拎起她紧跟教官的脚步。

　　老大媎还在说着，闭着眼睛陶醉于自己的口才中，不知道离她最近的一桌听众早就走光了。

　　和她同桌吃饭的小妹拿起电子菜单挡住了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