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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心结 ...

  •   子渊没想到她会问这一句,挠挠后脑勺道:“战中多乱,谁会深究人是如何摔着的,反正脱不开司驾的关系,啊对,我还真想起来了,据说司驾是北疆中一小国世家子,北疆地广,且人多蛮且好战,没几个安生的,早有不臣之心,虞太子正想着挑他们其中几个小国的刺儿杀鸡儆猴呢,现下碰上这一茬儿,指不定留什么祸患。”

      临绾千脊背一凉,心知这是梦魇成真了,虽则早有心理准备,只是她没想到会来的如此猝不及防。

      她打心底替有绥委屈,虽则偏安一隅,但要将它与其他几个北疆好战的诸侯国比起来,对大虞的臣服之心的确是实打实的了,就因为都地处北疆而混为一谈,委实比窦娥还冤。

      临绾千闭了闭眼。虽则对天子的这个臣服换来了一时的安生,但也埋下了之后被邻国孤立得祸根。

      容晏察觉到她反常的神态,心中怀疑的猜测不可压制的复重了几分,手不经意间触上她冰凉的指尖,却又没来由的有几分不忍,不觉软了神色,紧一紧罩在她身上的外衫道:“你想问什么?”

      临绾千眼前忽的一亮,突然想到他是夏候嫡子这个身份,指不定能帮上一帮,抬首向容晏道:“我是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她努力回忆着梦中场景,继续开口,“战中太子所乘战马确以铁甲护身,流矢不得中,如此想来确然只能是司驾之责,可事出过巧,车马过百乘,为何偏偏是太子所在的那辆车?且太子司驾想必是百里挑一的,连身份也不一般,为何随太子出征便出了问题,怕是有什么文章在里头,倘若贸贸然处置了司驾,事有牵扯,于北疆之国和大虞皆不利。”

      子渊眼中掠过一抹惊艳之色,冲着临绾千就道:“你考虑的当真透彻,我方才还想照太子的性子那司驾估计要死惨了,”他磨挲着下巴朝容晏道,“这事怕要好好查查。”

      容晏眸子微眯,方才子渊提及司驾是北疆中人时他心里已然有所推测,正与临绾千所想不谋而合,且再深究下去,虞太子此战虽与他生性好战有关,也有欲砍削小国扩大王中势力的考虑,连同北疆也在其吞噬范围之内,毕竟近年王室越发式微了,只是此举未免太过急躁了些。

      正因容泽其人嗜血性急,才更容易被人利用着挑拨大虞和北疆的关系,倘有别有用心的人在战马上做什么手脚,把责任推到来自北疆的司驾身上,指不定容泽脑子一热就转变战向朝北进攻了,虽则北疆势弱,但那干寒的气候就够中原士兵喝一壶,届时两败俱伤,自然就有人理所应当做那得利的渔翁。

      容晏此时并无过多干涉政事的心思,但并不代表他愿意冷眼干看着与他一脉同支的大虞王室气数一天天耗尽。

      子渊还在拽着头发梳理逻辑,肩头便被容晏拍了拍,听他淡淡道:“等回到院里,替我修书一封,以你之名,给夏侯上封奏疏。”

      临绾千听到他这话,想着自己猜想兴许入了容晏的心,方暗暗松了口气,手上也恢复了些许温度,这才察觉到眼前境况少了一个人,不由开口问子渊:“方才那个唤作君若的姑娘呢?”

      子渊“嗐”了一声,摆摆手捉狭道:“我跟她说你的青卢许久未和她见面,想她想的紧,哄她折回去陪青卢了。”

      容晏唇边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临绾千也噗嗤笑了:“我说怎的身后一路皆安静的很。”

      身旁执着她手腕的手一紧,拉着她继续往前走,道:“你若继续在这儿待着就要着凉了。”

      子渊一脸不正经,皱皱鼻子冲容晏呛声:“之前可没见你这么怜香惜玉呢。”

      临绾千被容晏牢牢拉着,跟在他后头暗自腹诽,她算看出来了,容晏这人就是一个防备心尤其重却从善如流、演技高超而本性冷淡且面瘫的矛盾体。

      实则她无意间就把他想的高了,容晏并非多么“从善如流”,而是此次临绾千恰好与他的考虑契合了而已。

      子渊难得的一路安静,跟在两人后头走着,却一脸别扭,总频频回首去看,终于在赶到望见少泓院的大门时嘟囔了一句:“这小妮子,对青卢那犟马比对我都亲。”说白了还不是因青卢是跟着容晏的。

      他长长舒了口气,旋身跟容晏进了少泓院。

      . . .

      少泓院依山朝阳而建,宫殿似的廊腰缦回,虽则以院为名,世人却没几个人敢妄言它的来头,不过实则随着大虞式微,底子也渐渐有衰落之势,然俗话说饿死的骆驼比马大,大虞百国中几个算得上强盛安泰的诸侯国的国君,连带这些国中的名将贤相,几乎皆师出少泓院,名声几百年前便在那里摆着,外人自然也不敢去招惹,是以纷争中多少高楼倒高楼榻,少泓院都没受多大影响,各国世家子入了各代师父眼的,层层筛选下来,在院里从师几年,入不了的,卷铺盖走人,代代规矩如此,代代安稳。

      杨潜打发临绾千来这儿时说的云淡风轻,是以临绾千压根没想到少泓院原是这般气派的主儿,听子渊不厌其烦的与她说起才阵阵瞠目,末了瞪着眼不可置信似的道:“既如此,你们师父怎肯答应教我来凉山?”

      子渊愣了愣,叼着根狗尾巴草睁大了眼:“你不知道这事儿啊,前些日子师父收到老朋友的一封信,道将你送来为…”他纠结片刻,终究直说了,“为婢,师父答应了,你这才顺利上山。”

      临绾千眉毛一拧,从袖中取出杨潜交给自己的那封信来:“义父确然修书一封,不过还在我这里。”

      子渊将狗尾巴草夹在手上,拆开那封信笺一看,但见纸上四个字力透纸背:“安心则已。”

      临绾千凑上去看了看,唇角一扯,笑道:“真不知他是跟自己说的还是跟我说的。”一解为杨潜把自己养大了,顺手转了这个包袱,图个安稳心思;二解则是他一早便知会君衍收了自己,给自己这封信不过教她路上安心罢了。

      临绾千将信折起来收好,当然,她是愿意相信第二解的。

      子渊方才在路上听了临绾千对太子摔伤这件事的见解,对这姑娘多少萌生了几分欣赏之情,心底里是不愿意将她看做一般奴婢的,然师父明明白白那么说了,他怎么都得认,不过趁师父还未来得及回来安排临绾千,自己倒还是有机会同这姑娘唠唠嗑。

      临绾千对子渊唠嗑的愿望乐见其成,毕竟她一直对大虞形势和容晏那个矛盾体未能完全了解,对面这个信息库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接白不接。

      思及此,她试探着问了一句:“我听说容公子是夏王嫡长子,可路上却只听他称呼其为夏侯而非父王,这是为何?”

      子渊扫了一眼两人坐的小亭子四周,见四下无人,心里的话匣子又憋得难受,将声音压低了道:“临姑娘,我知容师兄辜负了当初你救他的那份好心,且在路上我就看出来了,那家伙必定是对你防备的紧,你才会如此质问他,不过你也莫要往心里去,他呀,”对面的人指指心窝,几个略同情略惋惜的字从牙缝里钻出来,“这里有坎儿。”

      临绾千眨眨眼表示自己听的很认真。

      子渊随意折着手中那根狗尾巴草,轻笑一声道:“不过凭我俩从小至今的交情,我敢说他对你与对旁人…总之不太一样,还把衣裳让给你披着,啧啧。”临绾千翻了个白眼:“他把衣裳要回去时说了,楚中药贵,他是不想我病了白花银子。”

      子渊摆摆手:“你当他缺那几颗银锱呢!得了,说正事,毕竟我也想有个人把他的心暖暖,省的成日冰疙瘩似的。”他双手交握放在唇边,微微出了神,喃喃道,“且怀王后是个多好的人呢。”

      辰光一晃而过,都已经是九年前的事了啊。

      . . .

      夏国王宫中细碎的流言带着或惋惜或惶恐的情绪四下散在宫墙的每个角落,众人皆交口称赞的夏王贤后身患恶疾,恐天不假年,命不久矣。

      宫中众人也皆知,怀后八岁的儿子容晏,长跪于昌明殿前,今日已是第三天了。

      身着玄端朝服的臣子清晨时分排成两列从昌明殿里晃出来,一个个手持笏板、满面恭顺,绕过路正中挺直身子、衣裳上浸染了朝露的小公子身旁时脚尖往外一撇,身子便无声迈过去了,老眉毛老眼都不带动一动,偶有几个眼中流露出不忍之色,当然也仅是旁人皆捉摸不到的一瞬而已,下一刻即变回了那个只知国中朝政不晓王宫龌龊的清白人,待一列列的官员皆晃的没了影儿,昌明殿里方走出那个头戴九股冠冕的夏侯,端着满面正气,迈着沉稳的步子缓缓沿路踱过来,终于站在脸色泛白的容晏跟前。

      晨光洒到长跪的小孩儿面上,映的他额上虚汗亮晶晶的,小孩儿察觉到夏侯的华贵赤舄朝自己迈过来,又在距自己一步之遥处停下,双手交叠俯身行礼,才挺直了腰抬起头来,清澈的眸子紧紧盯着夏侯,终究忍着没像额上面上那般沁出水来,坚定开口:“父王,还母后一个公道。”

      夏侯逐渐愀然,那是一种悲伤与严肃交织的复杂神色,却被他拿捏的恰到好处,空气沉默半晌,他朝跪在地上的孩子伸出手,沉声道:“阿晏,生老病死由天定,父王如何才能向老天为你母后讨公道呢?听话,起来罢。”

      容晏猛地抬眼,墨色的眸子里情绪汹涌,胸口狠狠起伏起来,猛地打开夏侯的手:“母后分明是被人毒.害!父王明明知道,却每每皆是这般说辞,难道是要眼睁睁看母后白白送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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