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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红嫁衣 ...

  •   真是好笑,他装模作样似要大声呼唤,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他很细心,提防着女真人的搜捕。

      沁莹霎时转忧为喜,掩住了张大的嘴笑。结果竟忘记自己正站在树枝上,身子顿时失去平衡,一头栽了下去。

      段慕然疾跃至树下,她扑通砸进了他怀里,一点也没有受惊,仍是咯咯直乐。

      他的黑眼睛忽闪忽闪,离她这么近,令她忍不住探出指尖,去触碰他长长的睫毛。他配合地垂下眼睫,任她轻柔地抚摸。忽然想到,要是自己能有一个长得像他一样漂亮的孩子,岂不就拥有了双份的幸福?

      她顿觉赧然,唉,怎么越想越离谱,那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见她停住,他疑惑了一下,又笑得可爱:“我知道,你一定又在想入非非,没错儿吧?”

      墨娘斜倚着史涵,两人眼里分明是欣羡。

      她羞恼得正欲捶他,猛想起他才从险境脱离,忙从他怀里跳下。

      “昨晚,发生了什么?女真人有没有伤到你?”她担忧地不停问他,他的脸那么白,唇角拭去了血迹,还残留着乌色。

      “我好累,真懒得说了。”他美滋滋地躺倒在地上,非要她给他揉肩捏背,才轻描淡写敷衍几句。

      他一人与众多金兵鏖战,使出南疆种种暗器毒药,却发现金兵越杀越多,自己只能被他们耗尽气力。不过,义军居然真在此时进攻了南城,整个城池顷刻陷入混乱,他趁乱溜回客栈睡个大觉。义军没有恋战很快退去,他今早便换了身白衣悠哉游哉混出城外。

      “我一路嗅着你的气息寻到了你!”他自得其乐地说,眼神里透着疲倦。谁知他半真半假地戏谑,掩去了多少血雨腥风,信得过几分?

      “应该是十八皇子的军队,我们时常会偷袭女真人的。”史涵接口,慷慨激昂道:“我们正是十八皇子部下。当初墨娘被官府掳走,我气不过投军抗敌,将领无能宋军溃败,我们四散流亡……终于遇上十八皇子带领我们报仇雪恨……我们谁都不怕死,就想跟着十八皇子杀女真人!”

      史涵振奋地讲了很多义军的故事,有她关心的赵十八,还有大哥的英雄事迹!他们都在抗金中成长。

      “你怎不去帮义军?”她又开始挑段慕然的刺儿。“莹姐姐,段公子已经很累了……”墨娘替他开解。想起他蛊毒肆虐时的痛苦,她又后悔说他。

      他没作辩解,只是转了话锋:“倒是你吓到了我,满身满脸的血,你的还是别人的?”

      还不是想他顾不得擦洗!她跑到林中一条小溪边,才发现自己确有点狰狞。“你不早说!”她埋怨的语气更像是撒娇。

      秋日山溪已有些刺骨,她费力地搓着手,想把那股血腥的味道洗去。

      他寂寥地走到她身后,望着她水中的倒影,一缕缕血污随水飘去,现出她纯净的容颜。

      “庆莹,杀人是不是很累?”他轻拍她的肩,总觉得,女人卷入到野蛮的杀戮当中,太过悲哀。

      她沉思着说:“他还是二哥时,我们一起守卫汴京城,我为他杀过人!”

      他心里一凛,重逢以来,第一次听她主动提起这个人。

      水中的她神色惆怅,没有多说下去。才相见,为何又郁郁?

      休整完毕,他们都要各奔东西。史涵和同伴们当然要回到赵榛麾下坚持抗金,墨娘决定跟史涵追随义军,她要照顾涵哥哥。

      慕然和沁莹将两匹骏马送给他们,助他们躲避女真人的搜捕。

      她又将兀真的形貌举止详细描述给他们,叮嘱义军防范这个危险的奸细。虽然很想念赵十八和大哥,但两人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依依惜别之时,墨娘好奇地问她:“莹姐姐,你要去哪里呢?”

      她淡然笑笑,面上不自觉划过一片伤:“我想去海边。”

      段慕然微张开口,为何你从来不告诉我?难道不跟我回大理么?他欲言又止。

      密林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和两只鸽子,一下子变得安静许多。

      “靠着我歇息。”她命令的架势根本不许他反驳。他听话地依了她,却怎么也睡不着,偷着张开眼缝看她。

      沁莹支颐,唇边溢出浅浅笑意,眼睛眯成了一双月牙儿。

      沿着她的视线,他看到小苍和小白,正亲昵地嘴对着嘴,缠绵着不肯分开,一点也不似喂食。他忍俊不禁,咬着唇不让自己笑出声。

      她忽地转过头看他,眸中浸润着荡漾人心的柔媚,似有所渴求。

      他们挨得很近、很近,无言凝视了片刻。他向她探过头去,噙住了她的唇。

      她没有躲闪,反而凑得更紧,吮着他的唇不放开,她真的不想失去他。

      他们专心地吻着彼此,交换着不肯说出的爱意,心中温暖而愉悦。她的唇,芬芳怡人;他的唇,热情如火。

      慕然,你知道吗?这三年来,我天天都想着你,你早已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沁莹,我等你三年等得好辛苦,别再莫名其妙不理我了,好吗?

      蓦地,她眼角余光,瞥见小苍和小白,正愣生生地盯着男主人和女主人,就像他们刚才看它们一样。“咕咕”小苍抬起翅膀,煞有介事地挡住爱妻的眼。

      他也瞟见,眼睛里尽是促狭的笑。她不悦地瞪他一眼:人家在看我们热闹,你自己竟然觉得好笑!

      他很识相地向后撤去,可她又贪心地在他唇上点了点,才与他分开,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

      “我嘴上有蜜?”他点着细长柔润的唇,故作得意。

      她不服气地回敬道:“是你先占我便宜!”小脸仿佛真的吃了蜜一样甜。

      他揽过她的肩,不再开玩笑,若有所思地说:“庆莹,我们的幸福只属于我们两个人。与别人,没有关系。”

      她斟酌着问道:“假如,有人……破坏了我们的幸福呢……”

      “不管你和他是不是夫妻,我可是你第一个男人!你对他还有什么清白可言?”兀真的讽刺又在耳边回响,扎着她的心,慕然会不会笑她虚伪?

      “现在,我们历尽辛苦才在一起,就更要珍重!”他以不容质疑地口气道:“我不相信有人能破坏得了!这是由我们自己的心来决定的!”

      他庄重地指了指自己的心,又指向她心口。她苦笑一下,思忖着要不要于此时坦承。

      他又活泼起来:“方才发现一个好地方,我们一起去!”他舍不得难为她,把她双手搭在自己肩上,背着她在茂密的林间起落。她从没与他这么玩过,东张西望林中清新的景色,新鲜得笑个不停。

      前方一片火红繁炽的枫林,薄薄地雾霭自林梢飘起,在微凉秋风中弥漫着暖意,他放下了她。

      她拨开枫叶钻到里面,惊喜地看见一池热气腾腾的温泉,泉水汩汩地冒着气泡,她的脸被一团温热的气息晕蒸着,很舒服。

      他冷不防从后把她推进泉水中,在她尽兴地尖叫声中,自己也随之跳了进去。

      “还记不记得当年,你那么凶悍把我踹到水里,踢得我好痛!”他环着她的腰,垂首抵在她肩头,忆着可笑的往事。

      “你这是报仇么?”她转身跳起,蛮横地把他脑袋摁进了水里。不料他坏得可以,埋在水中抽开了她腰上绳结,轻轻一拽,她裹得严实的衣服立刻散开了。

      “臭木头,你、你真无赖!”她又气又笑不知骂他什么好。

      他振振有词道:“怎么无赖?我要让你彻底亲近这泉水。温泉乃天地之气融合而成,延年益寿、美容养颜,我可是为你好!”又是一拽,外衣哧地裂成两片,她身上只剩最后一层小衣,在他面前身形毕露。

      她捂着身体,不吭声了。他想要对她怎么样,她都接受。

      他果真脱下了上身衣袍,把她拉入怀中坐下,却只是捉住她小手擦拭:“你看,手上都是硬茧和疮肿,得好好泡一泡。”沿着她手背划过胳膊,他停顿了一下,水中,钟情蛊印在她白皙的臂上,泛着若有若无的红晕,就这样连结起了他们。

      他又解开她盘发,用手指耐心地为她梳洗,他也垂下了几缕长发,她无聊抓在手里面,淘气地绕着圈玩。他握着自己一绺头发,又轻轻捻起她的一绺,悄悄系成了一个结。

      他认真地为她清洗着身体,手拂过她身上各处,却没有欲念。因为她紧贴在他胸前,听着他心跳得很平和,自己的心,保持着与他一样舒缓的节奏。

      沁人的暖流冲刷下,她四肢百骸变得轻松了很多。“你的蛊毒,能不能好一些呢?”她慵懒地问他:“别照顾我了,照顾你自己吧。”好想与他悠闲沉静的时光,能就此凝固不动。

      “我喜欢照顾你。每个人都愿意记住对自己好的人,忘掉伤害自己的坏人。”他抑制住咳血的冲动,正经地说完,又神气笑道:“所以,我要想办法,让你心里永远记着我!”

      沁莹心头一颤,到嘴边的话又变了:“哪儿对我好?把我衣服弄坏了,可怎么出去?”

      “我马上就补偿你!”她似乎正中他下怀,他一跃上岸,裸露的肌肤尽入她眼中,现出了挺拔结实的身材,每一处都那么恰到好处。还有,他脖上蜿蜒的淡淡红痕,散着奇毒特有的魅惑,勾引着她的目光。

      她趴在池边,看得有些恍惚,心跳得快了。也许,曾经吸引她的,是他的品格与真心;如今,好像有了更多说不清的……他比那个人,好那么多,为何当初没有早一点发现?假如那时选了他,一切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他像变戏法一般,从包裹里抽出一团色彩斑斓的物事。

      一条嫣红的百褶襦裙,红得娇艳明媚,细密的针脚镶成一道暗红的裙边;一件素色大袖短袄,颜色纯洁无暇,衣襟上绣着一双比翼齐飞的碧色蝴蝶;还配了一条轻柔披帛,上好的纱料,亦是浓郁鲜明的红。一眼望去这一身裁剪甚是精细,搭配典雅不俗,定是出自最棒的织工!

      她已很长时日没有见过宋家女装,女真人强迫宋女换上粗陋的女真服饰。她以前那么讨厌女装,此刻见到却分外有感情。

      “很好看、很好看……”她一下子就爱上了这身衣裙,轻轻摩挲着,只会反复说这几个字。

      “那就穿上喽,我从汴京带来的。”他背过身去,咽下喉间涌起的血腥,也很想看她穿上的模样。半晌,她唤他转身。

      这身衣裙穿在她身上秾纤合度,无需一分增减。浓重的红色遮去了她的单薄,衬得她身型婀娜有致,更映得她脸色柔润明亮。清淡的浅色调和了过多的艳丽,又为她增添淡雅飘逸之气,简洁中自有高贵风流的韵致。

      那一双栩栩如生的蝴蝶,活泼地随着衣摆飘动,几乎要从她身上展翅起飞,翩然飞进他心里。

      她静静地背着手,把头发精心挽成了旧日汴京流行的高髻,露着恬静的神情,并未刻意与他相望。

      那份感觉,已不再是少女生涩单纯的稚气,而是小女人端庄清妩的气质。

      他记起许久以前撞破她的女儿身,第一次欣赏她美丽娇颜时的心跳,才发觉时间过得好快,她出落更加迷人,让他心动依旧。

      “真美,像个新娘子!我段慕然的新娘子!”他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只觉得看不够她的美。

      他原本就是照着红嫁衣的样子设计。在汴京探听她下落时,他特意找到天下闻名的绣工文姑,拿出江南君家的上好衣料请她裁剪嫁衣。

      年迈的文姑开始时婉拒,他极诚挚地一遍遍恳求,意兴飞扬地说:“我要带着嫁衣去北方,迎娶我的未婚妻!”或许是被年轻人眸中闪烁的深情打动,文姑一口应承下来,花了两天两夜,缝制出这一身她最满意的嫁衣。

      只不过,他还不敢直白地对她说,也没想到,她竟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悦目!

      她愣了片刻,面泛微红,嘟起嘴不自在地左顾右盼:“好啊,你骗我嫁你!”

      好像,自己的确在隐隐期待着什么,那是一种跃动地满足而渴望的心情,难道待嫁的新娘子都是这样的吗?比如,她的大姐……

      可她即刻醒悟,其实,是她在骗他,骗他愈陷愈深。既然决定离开他,为什么还傻傻地期待做他的新娘?

      他却当作她还在介意璇珠的事,又觉自己太过冒失,轻笑着摇头:“罢了,我根本就不该碰你,更不能妄想娶你。但我……还是改不了佛家最戒的贪念……”

      他们又一次钻进这个牛角尖里,误解彼此。

      她猛然想到,转眼,明天就是中秋了,离蛊毒发作只剩两天期限,可她还磨蹭着没能为他解毒,他的性命危在旦夕!

      慕然,你怎么看上去还没有我焦急?有什么比你的性命更重要?

      她拧过脸不看他,冷冰冰地说:“段木头,休再提婚娶之事,今晚你必须得依我……”

      (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红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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