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里个浪》憨咩

7、如今

　　韩璐看着眼前的黄少天。不复当初青涩的少年模样，二十多岁的他看上去成熟了很多。然而有些部分还是不变的。比如他的身高，比如他的话痨，比如他的笑。
　　黄少天环顾关了大部分灯的工作区，松了口气：“你们这儿还挺好找的，离今天签售的地方不远嘛，你是特意去找我签售的嘛？干嘛那么绕圈子啊？你想要签名直接找我不就好了？还大热天的去排队，中暑了别怪我啊！”
　　韩璐忍不住对着他翻了个白眼，久别重逢的喜悦和激动被他几句话冲得一点都不剩：“我根本没想去找你！”
　　黄少天一巴掌糊在她的头上，把她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才恶狠狠道：“我就知道，你这个没良心的混账！”
　　韩璐拼命的抚平头发：“快住手，我没法子见人啦！”
　　黄少天犹不满足，一把撸起她的刘海：“以前把头发都梳起来的样子都好看啊，你看你现在，跟三十年前的非主流少女似的，你热不热？嗯？热不热？我都替你热好不好？有发卡没？快点把头发梳起来！”
　　韩璐捂着额头不松手：“别闹别闹，你怎么这样啊！我这一脸油蹭你一手啊，你恶不恶心？”
　　黄少天搓搓手指，嘻嘻笑起来：“哪儿有哪儿有！胡说八道！走吧我们吃饭去，我今天刚要吃饭就发现你上线了那个激动啊，连晚饭都没吃就跑出来了，你得陪我吃饭，不然我可跟你没完啊！我告诉你！无论如何，你也得跟我一起吃饭！快点收拾东西，我们去吃饭！”
　　韩璐趁机甩开他：“我这是在加班！”
　　黄少天嗤笑：“我看你拿着包包往外走，根本就不像在干活儿的样子，肯定是加班完了！别想骗我，我现在可跟以前不一样了，绝对不会再那么容易让你骗了！”
　　韩璐又对着他翻白眼：“吃什么？你现在这个样子，能去哪儿吃啊？你自己也说了，被认出来会很惨的。”
　　黄少天得意地笑起来：“这你就别管了，跟着我走就是了！怎么样？走不走？走不走？你没得选啊，必须跟我走！”
　　韩璐摸出手机：“让我先跟同居的人打个电话。”
　　黄少天一直堆在脸上的笑容黯淡下来：“同居？嗯……男朋友？”
　　韩璐没好气的翻个白眼：“现在才知道问？智商呢黄少天大大？”
　　黄少天尴尬的哈哈一声，没有接话。
　　韩璐接通电话：“菲菲，是我，我今天有事要晚点回去。”
　　吴菲大吃一惊：“你那边活儿出了什么问题嘛？要加班到很晚？”
　　韩璐念头一转，立刻点头：“对啊，数据怎么都对不上，我得从头再算一次，估计得很晚了，你先睡，别给我留门，注意安全。”
　　吴菲很义气道：“实在不行你发给我一部分我帮你做。”
　　韩璐有点感动：“好啦好啦，发给你你也看不懂，还不如我自己一个人弄，我尽量快吧，你早点睡。”
　　吴菲答应一声，收了线。
　　韩璐想要收起手机，忽然手里一空，抬头发现手机已经被黄少天抢了过去，她叹了口气：“你又想干嘛？”
　　黄少天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菲菲？是今天和你一起来签名的那个女孩子嘛？”
　　韩璐无奈的点点头。
　　黄少天捏着下巴似乎在回忆吴菲的长相。
　　韩璐伸手去拿自己的手机：“别想了，菲菲是周泽楷的脑残粉，天天致力于给我安利周皇……”
　　黄少天歪头，手一躲：“周黄？”
　　韩璐没发觉自己的话和黄少天的话有啥歧义，还是一门心思的去抢自己的手机：“嗯，周皇，周泽楷的脑残粉们不都爱这么叫？”
　　黄少天再一躲：“别抢了，今天这顿饭吃得本少爷高兴了，自然会还你。”
　　韩璐估摸着自己应该抢不过黄少天，只能认命跟着他去吃宵夜。
　　出门打车，依旧是墨镜口罩的黄少天其实挺引人注意。韩璐觉得他戴口罩也就算了，大晚上的戴墨镜简直就是傻逼。然而她什么都没说。
　　出租车开到了一家很隐蔽的私房菜馆，韩璐蔫蔫跟着黄少天往里走。黄少天一路走一路还在叨逼叨：“这家店不错吧？挺隐蔽的，据说轮回的人挺喜欢来，说本帮菜很正宗的，说起来你也是本地人吧？喜欢本帮菜？江波涛给我推荐的，你来过没？”
　　韩璐别过头：“怎么可能，我哪儿有那个闲钱来这儿吃？”
　　黄少天伸手再去呼噜她的头发：“那这回你可占便宜了，让你也试试高端馆子。”
　　这家私房菜馆的店主兼大厨是一位眉目婉约的中年大姐，穿着旗袍，脸上是浅浅的微笑，她开口就是S市的本地口音，吴侬软语的，黄少天听得一脸懵逼。韩璐没办法，接口问了菜单。
　　店主告诉她，这家店的菜谱并不固定，来的客人都是有什么吃什么，或者提前预定菜式。
　　韩璐对着黄少天翻译了这个意思，黄少天想了想，笑起来：“那就让店主姐姐做主好了，我喜欢吃偏甜偏淡的。”
　　还好店主姐姐虽然普通话说得不好，听还是听得懂，也不需要韩璐翻译，便笑着点点头。
　　韩璐想了想，觉得大晚上的吃太多也不好，就问店主姐姐要了一份甜羹——她其实吃过晚饭的。
　　在等菜的时候，黄少天终于摘了墨镜口罩，大大的松了口气：“诶呀诶呀，真是憋死我了。你说我来见你一趟多么不容易！不过也没办法，让你去见我你一定打死不去，没准还打草惊蛇把你吓跑了，我只能亲自过来了……饿死了饿死了，你不知道今天我有多累。”
　　韩璐看着他放在桌上的手，手指细长，骨肉均匀，若不是比一般女孩子的大，几乎就是一双大家闺秀的手。想到他今天大概签了几百个名，忍不住就有点心疼：“确实啊，签了那么多名，累坏了吧？手疼么？”
　　黄少天握了握拳，苦着脸道：“疼啊。累惨了，老婆来给我揉揉。”
　　韩璐定定看着他，忽然低头：“对不起。”
　　黄少天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还没说到这个话题呢你就先道歉了，让我接下来还怎么接啊？按道理说你道歉了我应该原谅你的，可是我一点都不想原谅你，‘没关系没事的’这种话我说不出来。”
　　韩璐依旧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真的很抱歉。”
　　黄少天哽了一下，道：“理由呢？你那么做的理由呢？给我个理由来听听，我再选择要不要原谅你。”
　　韩璐的手发起抖来，她紧紧握着拳，指甲掐进手心里也没有松开：“我……”她不知道从哪儿说起才好。
　　黄少天沉默的看着她，安静的等待。
　　韩璐纠结了好久，一直到店主把饭菜送上卓，她都没能再说出一个字。
　　黄少天一反常态，沉默的开始吃饭。他似乎真的没吃晚饭，饿得狠了，大口大口吃得很香。
　　韩璐搅和着眼前的甜羹，一口也吃不下。
　　沉默的吃完饭，黄少天慢条斯理的放下筷子，以非常不符合他的习惯的语速慢慢道：“我本来要坐晚上八点半的飞机回战队，不过为了见你我改签了凌晨三点的。跑来找你也好，拉你吃饭也好，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的，我想你也看得出来。这么多年不联系，我们对彼此的了解大概还停留在几年前……不管这几年你到底改变了多少，我就想知道，当年到底怎么回事！韩璐，你到底怎么回事？突然失踪了，电话换了，企鹅也不上，我打电话去你学校，你们学校有十八个叫韩璐的，我不知道你学号和专业我找不到你！韩璐！当年到底怎么了？你给我个解释好不好？我等了这么多年，这点要求不过分吧？”
　　韩璐低声说：“不过分.”
　　黄少天耐心的等着她。
　　韩璐几次欲言又止。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韩璐面前那瓯甜羹彻底冷透了，黄少天也没有得到他期待的解释。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黄少天伸手揉揉太阳穴，自暴自弃的问了一句：“难道……你真的像我猜的那样，因为……那次……我表现不好……所以……嗯？”
　　难得黄少天会这么磕磕巴巴的说话。
　　“嘎？”韩璐猛的抬头，惊讶的看着黄少天。
　　黄少天难得的一脸窘迫，别着脸看向别处。
　　“怎……怎么会呢……”韩璐尴尬的开口，脑子却不由自主的顺着黄少天的话想起了“那次”的事情，“不是不是的，真的不是。”
　　黄少天的耳朵有点发红，屋子里一直开着空调，温度适宜，肯定不是热的：“那，除了这个，还有什么理由？”
　　韩璐再次陷入沉默。
　　在黄少天耐心耗尽前，她忽然站起来：“这里真不是说话的地方，你真想知道的话……跟我来。”
　　黄少天点点头。俩人收拾东西结账出门。黄少天又戴上了他的大口罩和墨镜，看上去像是个盲人。
　　韩璐出门前嘱咐他：“跟着我走就成了，什么都别问。”
　　所以直到俩人进了酒店的房间，黄少天都没有说一句废话。
　　等关好门，黄少天再次摘了他的大墨镜和口罩，一脸懵逼的看着韩璐，韩璐才下定决心似的直视他：“这件事其实……就是个误会，我说了，生气就生气吧，别打我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