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开水童话》淳于酒

5、像只大狗

　　不是错觉，真是徐猎。
　　他一身红色球衣，四肢修长有力，肌肉线条流畅漂亮，蓬松的自然卷被红色发带圈住，在夕照中显出温暖的棕褐色。
　　整个人充满了蓬勃生命力，自然而然地吸引了陈蜀鹤所有目光。
　　矫捷的身影在球场上奔跑，抢球，起跳，投篮……中了！陈蜀鹤长出一口气，笑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方才一直屏着呼吸。
　　那头，徐猎与近旁的队友击了下掌，缓步走向球场边，喝了几口水，随手扯下发带，有些嫌热地拽起球衣领口抖了两下，目光漫无目的地游弋着。
　　在他看过来的一瞬，陈蜀鹤不知怎么小腿肌肉紧了紧，似乎下意识想跑。可他为什么要跑？没道理呀。
　　于是强行定在原地。

　　两人目光对上。
　　徐猎动作一顿，似乎想向他招手，胳膊抬到一半又放下，干脆朝这边跑过来。
　　“好巧！”直到近前，看了眼陈蜀鹤手里的篮球，咧出一口白牙，“你也来打球？”
　　刚刚运动过，徐猎身上还蒸腾着热气，打着卷儿袭来。
　　陈蜀鹤下意识退后了一步，说：“是巧，我还是第一次来。”
　　“我身上臭了？”徐猎侧头闻了闻自己，没闻出什么，他看了眼球场，笑着邀请，“既然来了，一起出汗？”
　　“没有。”陈蜀鹤听懂他的意思，摇了摇头道，“算了吧，都不认识。”
　　“不打不相识嘛。”徐猎也不勉强，朝那边招呼他的人摆了摆手，不怎么讲究地坐下，支起一条腿躺在草地上，两只手垫在脑后，“我以前也不认识他们，一起打了两场球，自然就认识了。”
　　不打不相识是这么用的？
　　陈蜀鹤也坐下来，感叹道：“社牛竟在我身边。”
　　“哈哈，不算吧。”徐猎望着天上羽毛般的云彩，嘴角噙着笑，眼里亮亮的，“我只是很喜欢人类。”
　　这句话……
　　陈蜀鹤心里一动，忽然觉得身边这人好像……
　　一只大狗成了精。
　　一旦接受这个设定，他几乎能看见徐猎头上两只软趴趴的耳朵，一条尾巴此刻正在惬意地摇啊摇。
　　他缩了缩手指，控制住想rua一把的冲动，却没控制住嘴角奇怪的笑意。
　　“你在想什么？”徐猎坐起身，蓦地凑过来。
　　陈蜀鹤一惊，盯着面前放大特写的脸，紧张地想：不是萨摩耶，人家萨摩耶都是双眼皮。
　　“嗯？”徐猎被他的反应弄得好奇起来，手撑在地上，身体前倾了些，疑惑地盯着他。
　　这个姿势，更像了。
　　陈蜀鹤眼神颤了颤，身体微微侧开，心道：你不要过来啊，我是猫党，不吃你们狗这一套的！
　　“我在想，你是不是经常打球。”他随意找了个话题。
　　徐猎摇头道：“高中的时候经常打球，现在很少了，有人约的时候才打上两场，你呢？”
　　“差不多，”陈蜀鹤一只手转着篮球，“大学时是校队的，毕业以后再也没有打过，现在很生疏了。”
　　“有机会一起打球啊。”徐猎说。
　　陈蜀鹤“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客套话罢了，他心想，前几天也说有机会一起玩，不也没叫他。
　　他不喜欢这些无聊的客套话，就像不喜欢群发的祝福。
　　“早知道你也打球就约你了，但怕你太忙了。”徐猎这么感叹了一句，看向球场上的人，“他们要回家了。”
　　陈蜀鹤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自己最近其实很闲。
　　手上转动的篮球脱了轨，掉到草坪上弹了下，被徐猎接住。

　　“徐猎，天色不早了，我们先走了！”几个男人从这边路过，招呼道，“你走吗？”
　　“我再跟朋友待会儿。”徐猎跟他们招了招手，“骑车注意安全。”
　　陈蜀鹤与他们互相点了点头，没有多余交流。
　　走近了他才发现这些人年龄参差不齐，有的看着已经年过四十了，其中一个满脸稚气，可能才十几岁。
　　“你这交友范围可真够广啊。”等人走后，陈蜀鹤不禁感叹道。
　　“其实也不是很熟。”徐猎解释道，“他们都是附近几个厂子的工人，下班后有时候会来打打球。有次争场地吵起来，我正好路过，就劝了两句，之后又约着出来打了几次球。”
　　不是很熟就能约着一起打球，陈蜀鹤不太理解这类社交达人。
　　他好奇问道：“你平时也跟他们微信聊天吗？聊些什么？”
　　“我不太爱线上交流，”徐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叶，“除了我工作室的人，最近就跟你一个人发的消息最多。”
　　陈蜀鹤怔了怔，有一种奇怪的情绪在胸口缓缓荡开。
　　他正想开口追问为什么，徐猎朝他伸手，露出个笑容，扬了扬下颌道：“斗牛，来不来？”
　　此时太阳已彻底落下，只余大片火烧云，在徐猎身后的天幕渐渐熄灭。
　　徐猎的侧脸逆着光，只能看清其左边脸颊上的酒窝。
　　陈蜀鹤猛地从地上弹起来，拍了下他的手心，“来！”

　　几年没碰过球，果然生疏了许多，眼见又一球在半空被徐猎截住，陈蜀鹤咬牙不吭声，燃起了该死的好胜心。
　　为校队第一前锋的尊严而战！
　　炽热的喘息，如雨的汗滴，激烈的肢体碰撞。
　　陈蜀鹤使出套花哨的假动作，在徐猎被他前几回的路数蒙蔽而形成惯性时，猝不及防改变方向，一个精准的投篮。
　　Perfect！
　　随着手感一点点回来，他投中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只不过徐猎身高占优势，最终还是胜他一筹。
　　运动带来的肾上腺素飙升停下来后，陈蜀鹤心态再次回归佛系，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最后一抹霞光消逝，路灯不知何时亮起。
　　之前说好了输的人请喝可乐，两人自然地并肩走过大桥，朝小卖部走去。片刻后，两人手里一红一蓝两瓶冰可乐，默契地碰了一下。
　　无数欢快的小气泡从瓶口涌出。
　　可乐红蓝牌之争已久，陈蜀鹤偏爱红牌，而徐猎是蓝牌党，两人交流了几句，都觉得对方喜欢的牌子更甜。
　　晚风清凉，冰可乐的气泡在胃里咕噜咕噜。
　　陈蜀鹤嘴角带着笑，忽然想起来问徐猎：“你住哪边？”
　　徐猎说了地址，方向倒是一致，不过住得比他远不少，不大可能像他一样走回去。
　　他想问徐猎是不是该打车，话到嘴边却变了。
　　“我有点饿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