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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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回家后将近7点，招若自己热了饭吃，把盘碟洗干净，去洗澡。她的生活作息一向这样，待穿着睡衣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
周围很安静，只有远远传来广场舞乐曲的调子，层层过滤，还是落叶打在窗户上的声音更清楚。
招若抄文言文翻译到一半，想起来要给班长发短信报平安。
她抄起手机打字，又放下。
手机屏幕静静亮着，招若写作业专注，滴水的短发偶尔沾湿她的肩头，过了几分钟，手机突然响了。
这个时间，谁会打给她？
她放下笔，带着疑惑接起来，“喂？”
手机那头声音很嘈杂，好像有很严重的呼吸声，她听不清，皱眉又问了一遍，又看了看备注。
柯岩。
不知道为什么手心出汗，指尖微凉，她攥紧了手机，仔细听里面的声音，这会儿清静了一些，依稀辨清里面的对话。
“……没，过了学校……”
“小崽子……包我身上……”
她把对话框滑下来，正好到发信息的页面，就在她的“已到家”下面，柯岩五分钟前发过来一条地址，好像在她经常买食材的那条街。
写的非常简洁，甚至错了一个字。
招若退出短信框，
嘟嘟嘟……对面挂了。
房间似乎变得空旷起来，四面漏风，凉飕飕的。
招若抓着手机，强自镇定地以最快的速度换衣服，短袖长裤，穿着拖鞋跑出来。
起初是快走，过了两条马路就开始快跑，湿润的冷气从脚底蔓延上来，但她跑得越来越慢，腿也在抖，手凉得像冰，刚升腾的热气转眼就蒸发了。
她的脑袋和浆糊一样，本能按记忆的路线找，光线渐渐暗下来，由喧闹的夜市转为冷清的小区，她猛地停下，脚已经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再走几步，是幽深的小巷，里面隐隐有声响，是说话声。
她对这一类事完全没有经验，才记起要报警，哆哆嗦嗦按了110，背后靠着粗糙的水泥墙面，又怕那边出了什么事，探头一点点看。
昏暗的小巷，一群人一动不动，她要找的人被围在中间，领头似乎有一个人，很高，刀亮出寒光，她看不清，往前探一些。
正在这时，头顶上老旧的灯突然亮了，发出巨大的噪音，一群人闻声而来。
惬央举着小刀，淡淡看过去，一时竟愣住了。
她拢着一层雾蒙蒙的光，手机摔在地上，发丝凌乱，小脸吓得惨白，眼里水光盈盈，还忍着不落下来。
没有思考，腿已经自发跑去，分不清是心疼还是懊悔，忘了手里还有刀，忘了这是什么场景。
招若看着他，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彭思帆是他打的。
现在还要对柯岩下狠手。
他下意识扔了小刀，手背不小心划破一个口子，毫不在乎，想触她冰冷的手，却被躲开。
“你想杀了他吗？”
“我没有。”
惬央矢口否认，眼睛却一直盯着她手臂一道细小渗血的伤口，应该是低矮的植观刮的。
“你受伤了，我帮你包扎。”
“那你带他来这里做什么？”
眼泪忍不住掉下来，招若不知道为什么，一面对自己的责怪，没有认清这个疯子，一面对惬央达到顶点的害怕，她没有接触过这样下三九流的手段，要是她没来，他要把柯岩杀了吗？
把活生生的人杀了？
眼前的少年面容太美好，过长的黑发堪堪遮住眼睛，想抱她又不敢的神态，几乎迷惑了她的神志。
“那你告诉我啊！带他来干什么！”
惬央怔住，她的眼睛依旧璨若星辰，眼泪就像星星，一颗一颗地掉下来，最后黯淡无光，好像什么都没了。
他从不知道一个人哭会让他心慌至此，明明第一次还能无动于衷，现在却恨不得把心掏给她。
我没有，我没有……
招若恐惧的眉眼，像烙印打在心上，每动一下都是皮肉撕扯的痛。
这个不善言辞的少年突然努力扬起嘴角，眼睛眉毛挤到一起去，漂亮的眼睛弯弯的，居然带着媚意。
却分明是难过极了的表情。
“你别怕我，我笑了，我笑了，我帮你包扎好不好？”
骨节分明的手地张开，里面躺着两枚创口贴，递到她面前，小心地保持距离，不敢再惹她生厌。
招若退后半步。
惬央顿时耷拉了眉眼，嘴角却撑着上扬，看着有一股心酸感，收回手，快速把外套脱了，轻轻搭上她的肩。
“你别着凉了，明天容易……”
招若掐了掐手心，止住眼泪，打断他。
“你把他放了，我们谈谈。”
“谈……你要和我谈谈？”少年拘着手，眉梢都染上笑意，比月色还美，招呼远处一愣一愣的手下。
“你们，都滚开。”
人离去，他一直看着招若笑，惬央冷的时候眼里都是寒冰，招若从没看他笑过，乍一看，还笑得这么幼稚，露出虎牙，笑眼亮晶晶，又甜又软，像一个讨赏的乖孩子。
“我把他们都赶走了，我送你回去吧，太冷了。”
她忍着怒意开口：“惬央。”
“在。”他乖巧应。
“我非常讨厌别人用武力或不入流的手段强迫他人，彭思帆的事先不提，今天你想打得柯岩几个月不能上学？”
“我不认识彭什么帆。”惬央小心开口，看她又皱眉了，忙改口，“我认识我认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别生气了，也别……怕我。”
招若被气笑了：“你实话实说，我怕是因为你要杀人，杀人要坐牢的你知道吗！”
“我没有杀人，我不想他和你走得近，所以今天来找他。”他抿了抿嘴，似乎想起什么不好的记忆，“那你现在可以不怕我了吗？以后你可以和我说话吗？”
招若更觉得荒唐，“他和我走得近就要被你恐吓，我以后便不能和别人走得近了吗？”
“可以啊，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陪你。”惬央等了一会，小心提醒她，“若若，你还没回答我呢。”
这人脑回路简直不正常。
“那我现在告诉你，如果你以后不打人，不干扰我正常上课，我就和你说话。”
“还有，不能叫我若若。”
好难啊，不能贪恋她白嫩的脸，不能碰她温软的手，不能亲近地叫他若若，所有她身边的人都可以，只有他不可以。
少年的头低低的垂着，手背的伤口被冷风吹得发红。
就在招若动了动脚，准备走的时候，惬央突然抬起头，眼尾揉得通红，笑眼弯弯，唇却止不住下拉。
“我答应你了，若若。”
就这样也很好，可以知道她喜欢什么，每天爱吃什么菜，去了哪好玩的地方，看到盛满笑容的梨窝。
是他太贪心了。
“最后让我叫你一次吧，若若。”
他半撒娇半哀求。
*
惬央坚持要送她回家，怎么说都听不进，打了车，路上安安静静，偶尔冒出来一两句，招若不想和他多言，便敷衍答应。
他也履行诺言，端正坐着，估计是被上次在器材室的态度吓到了，只是一直看她，带着不作假的笑，还说些招若觉得很奇怪的话。
“我终于和你坐一起啦。”
他的声音一贯清冷，只是对招若要格外低一些，显得温柔。
她一直看着车窗外。
惬央侧头看不到她，凑过去被招若按回来，并被威胁不理他后，只能撑着下巴看车窗上的倒影，嘴角的笑抹平了，呆呆看着她白净的耳垂。
于是下车时，招若转头就看到他睁大眼睛，冷淡的气息聚在眉头，一皱眉就是魔王附体。
“你生气了？”
招若吃不准他的脾气，认为他是受到冷遇后后知后觉的发作，以为要遭殃。
惬央好像才回过神，慌慌地挡住自己的脸，“吓到你了？我不是想凶你……”
他的手掌修长，一挡就是半边脸，唇又抿紧了，眼睛一直往下边看，好像非常在意她怕他这件事。
“我家到了，你回去吧。”
招若压下内心的困扰，开了车门，嘴边的话和夜里淡淡的冷寂一起飞走了。
走到防盗门，招若一转头，看见穿着短袖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某人，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见她停了，也立刻停了，但低着头，一双眼睛禁不住看她。
招若沉默地站着。
沉默地久了，惬央就站不住了，黑衣清瘦的少年睫毛又浓又密，面冠如玉，忐忑地低了头，“你快进去罢。”
“我，我就要走了。”
于是掩了脸，往前走了几步，复回头，见她还在那里，又往前，如此反复。
招若招手叫他：“惬央，过来。”
模样认真细致，语调和他以前听过还要温柔。
他小跑过来，还是遮着脸，不过显得有些高兴：“我没走远呢。”
“怎么了，若若。”
“不能叫我若若。”
“……我忘了。”惬央顿了一会，认真地道歉“对不起，若若。好奇怪呀，可是我总想这样叫你，或许这改不掉，对吗……”
惬央没了声响，他愣愣的，覆在脸上的手被一双温暖手握住，小小的，带着浅淡的茉莉花香。
招若把他的手拿下来，看到他呆愣的眉眼，清亮的眼睛大大地睁着，唇瓣湿润，竟然像稚子的痴傻。
接着捧着他冰冷的脸颊，惬央慢慢低下头，眼也没眨，温软的唇贴在他的额头上，转瞬间离去，他还是保持弯着腰，仿佛一座雕塑。
招若一言不发地松开手，好像是个错觉，转身上了楼。
家里有一扇很大的窗，她向外看，天上下了小雨，像细丝一样连绵不绝，而在楼下，惬央还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抬头凝望，冰凉的雨滴滑落下来，他也不眨眼。
似乎是感应到招若在看他，分明面容呆愣，却懵懂地弯眼睛笑，雨湿润了睫毛，漂亮的惊人，满是桃花树下酿的陈年酒，醇香且回味悠长。
是夜色里，最美的绝色。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