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无垢之梦 ...
-
复仇鬼的温度消失了。
她听不见岩窟王的声音，也感受不到尤尼的存在，突然间的——这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一瞬间的静默很快就被闹铃声打破了。那尖锐到仿佛要挤破她一切莫名而来的空虚之感的声音让少女从一片混沌之中清醒了过来。
——咦？
她刚刚是做了什么奇怪的梦吗？
一掌直接拍在了吵闹个不停的闹钟上将闹铃关掉，少女打着哈欠在床上伸着懒腰。眼睛很快就适应了光线变化，少女立刻就将身旁的窗帘拉了开来。
「夏世——起来啦——该吃早饭啰！」
「我知道了！马上就下来！」
扑腾一下就从床上跃起的少女熟练地将内衣的扣子扣好，将校服的衣领翻正对齐，随后套上黑色的过膝袜。想来想去还是得将校服外套也一起带上的少女看了眼时间便将外套随意地往自己手臂上一搭就匆匆地推开了门往楼下奔。
「嗯～真的是很慢喔，小夏世～」暂时寄宿在自己家的白发少年正咬着刚刚烤好的吐司笑得漫不经心，倒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样子，「都已经是这个时间了，小夏世看来会是第一次迟到呢～」
「你也没差到哪里去吧，白兰！」气呼呼地鼓着脸反驳了回去，夏世在自己的姐姐端来和父亲一起做的早餐时还不忘冲着白兰坐着的方向狠狠地瞪了眼，「况且你读的学校可比我读的那所还要远呢～」
「哎呀～小夏世竟然没对我有半点同情心，我可是很伤心的呢。」
「我觉得对于你这种人是根本不需要什么同情心的。」夏世一边切着太阳蛋一边发出嗤笑，「毕竟你可是那种在我遇到麻烦的时候还能在一旁围观甚至拍手大笑的人呢！」
「诶？可是那不是因为小夏世很有魅力的缘故吗？我可是被你那群狂热的追求者直接拦在了外面呢～」
「我说——你们啊……」忍无可忍的姐姐伸手扭人了，「再这样吵下去的话你们是打算去接受罚站？」
「抱歉啦，玛丽姐！」夏世双手合十道，「主要是坐在我对面的某个人在挑衅着我嘛！」
然而被夏世话中所指的某人却笑得更加……欠扁。
忍着想要好好揍一顿这位父亲朋友的儿子，夏世很快在姐姐奥尔加玛丽的催促声中走到了玄关。
“今天可是会下雨的哦，可别告诉我你伞还没有从楼上拿下来——”
“说起来我确实……咦？”
她的手边突然多出了一把折叠伞，明明刚刚除了奥尔加玛丽，其他人根本就没有在玄关……
那么……大概是‘他’了吧？
虽说并不知道真名，平时也并不会主动地实体化现身，但是是被自己的父亲所召唤出来的Caster……
小声地对空无一人的奥尔加玛丽身旁说了声“谢谢”，夏世很快地套上了校服外套，飞速地从家中跑了出去——如果是这个速度的话，稍微跑段距离再走到教室，时间大概刚刚好。
哪怕看不见那位Caster的身影，但她确信这个Caster刚刚就在那个地方，用着也许是柔和的如同父亲一般的眼神目送着她出门……
这是一位少女的某一天日常。一天的开端虽然略有些吵闹却显得相当温馨……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应该已经习惯的事物才对，却好像遥远到自己根本无法伸手去触碰，去获得。
斜挎在身侧的单肩包上的金属扣正啪嗒啪嗒作响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少女下意识地轻哼着歌，歌曲的轻快节奏也带动着脚下一同轻盈起来。
因为正好是大部分人进校的时间，这时候在坂道上的人格外之多。熟练地和主动跟自己问好的同学打招呼，少女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
“嗯——”以一种慵懒的姿势侧身躺着并将自己裹在白色浴巾里的白发青年正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此刻他正把玩着手中的一粒棉花糖，却是一副旁观者的姿态，“稍微请狼毒君加工了下她的世界（愿望），竟然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呢～”
正安静地伫立在白发青年身侧的幻术师那藏在巨大斗篷之下的身子稍微动了动。
“狼毒君看来对我的做法很是不理解呢？”微笑着说完，白兰将棉花糖推至自己的口中随意地嚼了几下，目光却是逐渐冷了下来，“你可没有权利过问哦，狼毒君。”
（我可是明白的啊，你一定是想问为什么构筑那个世界的要素还有埋于我内心深处的愿望吧。）
如此加以警示，本来就不怎么说话的狼毒完全沉默了下来，斗篷有一处却是微微鼓了起来——白兰很是清楚，那是他的海之指环正燃着雾属性的火焰。
还是让他做做本职工作（构筑困住他们的幻术空间）就好了。
哪怕耗尽他（狼毒）全身所有的火焰——
起码在这段时间，他（白兰）能从外部来看看这虚构的世界，以可悲的观众身份去看那个被虚构的自己触碰到他穷极一生都无法触碰到的“宝物”。
“咳哈哈哈哈。”
从某处先是传来了类似嘲讽的笑声，随后那个男人（从者）便出现了——他大大方方地站在了扭曲的信道出口，嘴中叼着的大概是刚点上的上好的雪茄，此刻他正微微仰着头，礼帽的阴影也未能遮掩住他那双满溢着某种感情色彩的鎏金色眼眸。
“你这恶趣味可是把我惹火了啊。”
声音蓦然低沉了几分，复仇鬼的浑身正被跃动的黑炎所包裹着。
“可真不愧是Extra职介呢。”白兰却像是早已料到一般双手拍了起来，“真厉害啊，才短短几小时就能从那噩梦（伊夫堡）之中挣脱～爱德蒙先生，可以这样叫你吗？”
“如果你现在就想被我割下所有手指的话，你可以考虑叫叫看。”
“真可怕啊——明明小夏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这般叫你。你们之间这种毫无芥蒂的信赖关系可真让人感到——碍眼呐。”
嬉笑之间，白兰的神情却渐渐产生了变化，由玩味趋于认真，这种转变让一直观察他行动的岩窟王也微微绷紧了身体。
“如果她就这样被困在了这空间里出不来了，你也就像这样袖手旁观吗，Avenger？”
“那是她自己的能力不足，和我这个只由复仇和诅咒所构成的空壳又有何关联。”
虽然嘴上是那么说，但是岩窟王的双眼却还是看向了不远处的纯白色的茧——他那天真烂漫的御主，正以婴儿蜷缩在母亲子宫内的姿势安稳地沉睡着。
茧还未撑破的情况就只有一种可能——他的御主还未冲破这甜美的谎言所构筑的泡沫之梦。
<<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间睡不着了。
抱住自己的双膝微微倚在床头，少女双眼放空一般地盯着天花板。
不知道为什么，本能地感受到这本该只有她一人的房间里却有着其他人的存在。明明看不见这个人的存在，但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父亲召唤出的那个Caster吗？啊啊，但是为什么她能够笃定那是Caster而不是别的什么幽灵啊之类的东西？说起来，她为什么莫名其妙就觉得这些术语于她而言已是如雷贯耳？
「………在……」
「………？」
熟悉的，却又陌生的声源仿佛受到了什么阻力一般，对方连发出声音都显得异常艰难。
「Caster……？」少女用细弱蚊鸣一般的声音小声地呼唤着这房间之中明明存在却无法触碰的存在，「你在这……？可是为什么不实体化……？」
「察觉……了吗？」
脑中其实已经浮现出了这个声音名字的主人——那是不知为何就突然蹦出来的名字，可以说是相当家喻户晓，但是——这个名字无法以自己的声音发出。
倒不如说像是被谁给抹消了这个名字的存在。
少女张大了嘴巴，连气管也在颤动，但就是无法将这名字说出口。
「这里是……」
有一只手臂若隐若现的——那是谁的呢？无法看到他的模样却还能感受到其温和的视线，半透明的戴着戒指的手正悄然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只是少女连被人抚摸的感觉都没有。
「向前走。」
「抱歉……我……」
——我唯有为你指示到这里，我的灯也只能为你照亮到这里，而接下来……
无论前方有着什么，你也只能背负着十字架前行，夏世（kayo）。
少女瞪着面前的虚空，她无法看到启示自己的人的模样，但是唯有这样她才能将这份感激之情传达出去……哪怕对方也不过虚幻。心跳的速度正在逐渐地上升。
一点点、一点点地，被锁住的记忆大门被撬开了一角。
（想想看吧，这些天似乎有着违和感……这里，并不是现实。）
首先便是从未露面的那个“父亲”以及她心中早已知晓存在的从者……究竟是她没有记清容貌还是因为记忆的残缺所以导致无法呈现？
姐姐奥尔加玛丽……啊、啊——不正是那可怜的已经牺牲的年轻女所长的名字吗？
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最后那便是自己的姿态——分明那便是曾于梦中所见的、自己的少女姿态。
还有那名为白兰的少年……该说是讽刺吗？自己又为何会在他的面前展露出如此纯粹的笑容？
明明不久之前还俨然是宿敌一般的对峙关系。
还有那些所谓的同学——不过只是作为陪衬的背景罢了，大家都是黑白的剪影，做着机械的动作，这根本无法称为人。
这荒诞的梦境从何孕育而出？那究竟是属于少女的愿望，还是——白兰他自己的呢？
这些答案哪怕是好奇也只有等以后再回过来去仔细斟酌。伴随着谜题的解开，此刻——困住少女的空间开始出现裂痕。
左手手背上的令咒发出了血红色的光芒，很烫、烫到仿佛皮都要被揭掉一层。
“Avenger唷，来到我的身边！”
少女，不，应该说是有着孩童模样的夏世用尽了全身力气如此呼唤着。
“我们所一同前往的——”
“是恩仇的彼方——！”
破茧而出的，有时并非是美丽的蝴蝶。
而是比这更具有吸引力的事物。
而此时此刻，白兰·杰索便用其双眼见证了这一切。
被那绝望和怨念的气息缠绕而在如同虎一般咆哮的黑炎啊，却成为了点缀希望的火苗。
虎啊，煌煌燎燃。
而在这跃动的火焰中心，本应沉睡在纯白摇篮之中的少女此刻却被黑色风衣的男子紧紧地锁在怀中，她的眼想必也被这火焰点燃了什么东西吧。
（果然……吗。）
一如既往地勾起嘴角那抹轻佻的笑意，白兰微笑着，伸出了那只同样地、拥有着三枚令咒的手，将手背朝上，恶魔开始了他的宣告——
“Archer，放下与Lancer的对决，到我的身边来吧。”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无垢之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