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命》邻水居

2、养孩子

　　沈洽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另一个人躯体里了，此时他正躺在床上，静静地接收着这具身体的数据。
　　这个人的名字倒是跟他一样，就是生活轨迹大相庭径，原身出生在一个较落后的农村里，村里人都信奉多子多福，除了他之外他还有三个兄弟姐妹，父母也没什么文化，只能做些辛苦的体力活勉强养活这一大家子，但不幸的是在两年前回家的路上突然遭遇了车祸，父母双双离世，留下几个年幼的子女。
　　作为长子沈洽的天突然就塌了，当时的他正在读高三，他自幼聪明，成绩也一直拔尖，考上大学远离贫穷的农村一直是他的梦想，但是现在父母没了，弟妹都还小，他总不能眼看着他们饿死，于是他被迫辍学，一边照顾家里一边在工地上做工，咬牙坚持了两年。
　　但是就在上个月，沈洽在运送砂石的时候被工地上掉下来的一根钢筋砸中了腿，造成右腿小腿骨折，医生说砸的不严重，做了手术好好休息没大问题，沈洽松了口气在家躺了一个月之后，他感觉没有大碍了便去继续工作，可就在昨天上午正弯腰扛水泥的时候，腿上突然感到剧烈的疼痛，站都站不起来，几个工友赶紧带他去了就近的医院，医生说是上次的事故造成了右腿神经受损，可能会造成走路姿势不正常，也就是俗话中的坡腿。
　　沈洽回到工地后就一直不说话，他还这么年轻，梦想没了，身体现在也不健全，而最可怕的是他还要养三个孩子，这样辛苦的人生他不想再继续了。
　　“对不起了爸妈，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我好累，好害怕.....”原身偷偷买了安眠药灌了大半瓶下去，再醒来时已经是被系统送过来的沈洽了。
　　看完了原身的情况，沈洽不知道该说什么，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要养孩子了？
　　他看了眼周围的环境，水泥墙还散发着石灰的味道，这是在工地上的住处，工人们随便找个房间用砖头垒一下，上面搭个板子就是个简易的床了,平常干活太累的话原身就不回家，直接睡在这里。
　　家里事情就会由稍大一点的老二照顾，老二是个女孩子，刚上初一才13岁，就已经要煮饭洗衣带孩子了，生活条件又不好，所以整个人瘦瘦小小的看起来更显小，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实际上确切地说，他们一家孩子都是面黄肌瘦，看起来比实际年龄都小。
　　房间里有人进来拿东西，是个脸色黝黑的中年人，工地上年轻一点的人都叫他陈叔。看到沈洽醒了，忙关切地问“醒了啊饿不饿？昨天一天没见你吃饭。”
　　在工地上沈洽年龄最小，而且乡里乡亲的对他家事情都了解，平时对他也是多有照顾，但是原身本来性格就内向，家里出了事后就更是孤僻了，平时除了干活都是一声不吭，所以跟他们关系也就一般，此时听了这话，沈洽就摸了摸肚子，笑着说“好像是有点饿了。”
　　听到他回话来人惊讶了一下，笑着说“这么长时间不吃饭哪能不饿呀，你等着，我帮你打碗饭来。”火速地拿过沈洽床边的碗就走。
　　哎？拒绝的话还堵在嘴里，那人已经两大步走到门外了，沈洽不说话了，他尝试着下床，但刚把腿放在地上，就感觉右小腿神经被拧了似下的疼，他皱眉想了想，慢慢的挪动着步子去拿自己的背包，包里放了医生给开的止痛药。
　　外面的声音很嘈杂，轰鸣的机器声配合着时不时咚咚的声音，沈洽坐在床上吃着饭，一碗米饭上浇着豆芽和土豆丝，没什么味道，沈洽却吃得很认真，陈叔看他吃了饭也松了口气，并劝慰他“这人啊只要活着就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还年轻，只要好好活着，以后总会有希望的，知道不”
　　沈洽点点头，陈叔就拿着东西往外走去，“你先吃吧，我去干活了。”
　　沈洽吃了饭，就着汤汁吃了片止痛药，他打开背包清了清东西，包里有两件折的皱皱的衣服，看起来有点脏但是闻起来却有洗衣粉的清香，是原身带的换洗衣物，除了这个还有一串钥匙，一个充电线和耳机。
　　沈洽拉开夹层，里面放着一沓钱，什么面值都有，他点了一下，一共有5万多块钱，这是工头给他的赔偿费，原本只给了3000多的误工费，但是昨天医生诊断出神经受损之后就又给了5万，
　　沈洽回忆了下，这个工头是隔壁村的，为人还算仗义，做了很多年包工头，手里也有点钱，自从沈洽出事之后医疗费什么该给的都给了，虽然说不是很多，但是也比很多不负责任的好多了，毕竟他家中父母不在，很多时候人们还是更愿意欺负这样的人的。
　　吃了止痛药腿就不怎么痛了，但他这个情况肯定也不适合再在工地上干活了，沈洽给工头打了电话说了声，就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家去。
　　他出去到空地上的水龙头边洗碗，煮饭的大妈蹲在地上在洗晚上的菜，看到他出来也跟他搭话，收到沈洽的回应后更积极了，
　　“你看你这么聪明，出去学点东西不比在工地上卖力气好？还有我说你呀，平常也不要想那么多，虽然说现在是难了点，但是以后肯定会好的......”
　　沈洽闷在房间不吃不喝的事情大家也都看在眼里，怕他从此一蹶不振，毕竟家里还有小的，若是这个兄长出了事，那更是不给他们家留活路。
　　水龙头的水开大了，沈洽让水呲了一身，薄薄的衣服贴着勾勒出身上的线条，瘦的惊人，半大的孩子天天超负荷工作，哪能发育的好？偏沈洽虽瘦但脸长得却好看，轮廓清晰线条柔和，在工地上干了两年也不见晒黑，就是脸色不太好有点发黄，大妈看了顿觉心疼，走到厨房里割了点肉装进塑料袋里拿给沈洽，“提着，回家炒了吃吧。”沈洽连说不要，大妈不容推拒地塞到他手里，“别跟我客气，这点肉算不得什么”又知道他自尊心强，就笨拙地补了一句“我是心疼你弟弟妹妹，跟你没关系啊。”
　　沈洽谢过大妈，他把自己的碗筷用纸巾擦干，把肉放进碗里装进背包，又把自己的被褥卷起来，装进了蛇皮袋里用绳子封了口，就手里提着身上背着往家走去。
　　家离得并不很远，大概一两公里的样子，现在正值夏天，被子也不重，但是腿上时不时会疼一下，而且正午的阳光实在有点热，沈洽走了半小时之后到了他们这里的集市上，今天是双号正好是赶集日，但是因为已经中午了，街上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只有几个零碎的摊子还在处理最后的菜蔬。
　　他弟弟妹妹都蛮喜欢吃土豆的，沈洽走到一个菜摊面前问“这土豆怎么卖？”那摊主一看是个年轻小伙，就赶紧热络着说“本来一块五一斤的，现在我要收摊回家了，就给你便宜点，一块三一斤！”
　　沈洽自己是没有过跟人讨价的经验的，他以前生活还算富足，并不为这些琐事计较，但他回忆了一下原身的经历，就慢吞吞地说“别的摊都卖一块了。”
　　那摊主也想早点收摊回家，就说“要不这样吧小伙子，我也是爽快人，这些你都买去，我给你算一块。”
　　沈洽看了一下土豆的数量，剩的也不多，大概七八个的样子，自己家孩子多，应该吃得完，就说“那你给我装起来吧。这剩的一把葱也捎给我吧。”他第一次说这种讨要的话，心里臊的不行，但脸上却丝毫不显，摊主很爽快的同意了，秤好之后又问沈洽“还要其他的吗？现在中午我都便宜卖。”沈洽想了想，又买了两颗白菜，一把韭黄，两根丝瓜还有姜蒜辣椒都买了点，一共花了十多块钱。
　　他又去卖水果的摊子买了苹果和香蕉，去肉摊买了一只鸡，让摊贩帮他处理好，然后就到路边找了一辆拉人的三轮车坐上去，车上已经有几个人了，他们家里都是一个方向的，每人只要付两块钱，就给送到村头。
　　沈洽这大包小包的一上去，位置顿时就满了。开三轮车的司机看到也没说啥，招呼众人“大家坐好，现在出发了啊。”
　　三轮车哒哒地跑的还挺快，几分钟之后沈洽就到了，他家还是砖瓦房，跟周围一众两层小楼比起来，灰扑扑的很不起眼，中午大家都在忙乎，一阵阵饭菜的香味飘荡在空气中，沈洽走到自己家门口，听到二妹焦急的叫声，“快点，水打好了没有，锅要烧干了！”
　　他推开门走进去，看到二妹沈琳在灶台边忙着炒菜，三弟沈超在院子里卖力的打水，他们家还没装自来水，用的是老式的压井，需要人用手压住把手利用压强一上一下把水打出来，
　　“我回来了。”沈洽在院子里喊了一声。
　　沈超正打着水，看到他哥回来，手里的动作的顿了一下后竟当做没看见一般，自顾自地提水进屋。
　　沈洽也不在意，毕竟回忆里原身在离家前刚和他们发生了点不愉快。他把身上的东西放进房间，就走到厨房，看看要做什么。
　　沈琳在煮面条，她把水加进去后只要烧火等水开就差不多了，但沈洽进来了，她顿时变得不自在起来，她看了沈洽一眼，往灶台里填了一把柴火，嗫嚅了一下还是问道“哥你不是刚去工地吗”
　　“嗯，有点事情提前回来了。”沈洽转头四望，一个灶台上有两个大锅，还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置菜刀砧板和碗筷，其他的空间全堆满了柴火，灶台是土灶，需要自己生火烧火，沈洽有心想帮忙，但他看了一下满是泥土的柴火，嗯，我觉得我可以先缓缓。
　　沈琳见他的语气还算温和，轻轻地松了口气，自从两年前父母过世之后，他哥整个人就变了，以前他哥聪明成绩好，性格也开朗，出事之后为了照顾他们，他从学校退学去打工，再没有了以前的笑脸，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他们都知道他哥很辛苦，所以家里的活他们能做的都去做，只希望快快长大好让沈洽轻松一点，但是偏偏他哥出了事故，在家休养的这一个月里，他哥仿佛更暴躁了，一点点小事都能让他勃然大怒大发雷霆，他和三弟愈发小心翼翼，唯恐触他眉头，但是最小的妹妹沈茵又不懂这些，在他哥因为沈茵哭闹而打了沈茵一顿后，他们和他哥就再没说过话。
　　灶里的火噼里啪啦的响着，从没有和妹妹相处的经验，沈洽觉得有点手足无措。
　　沈茵从房间里哒哒跑出来，“姐姐，我饿了，什么时候吃饭呀？”
　　她头发因为睡觉变得毛毛躁躁的，本来中气十足的喊着，突然看到站在厨房里的哥哥，尾音倏地弱了下去，沈茵有点害怕的看了哥哥一眼，不自觉地往姐姐的方向挪了一点，感觉屁股和手还有点痛痛。
　　沈洽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你饿了呀，知道了，马上就好了哈。”沈琳哄着她，想伸出手给她理理头发，但看看自己手有点脏，就跟她说“乖，你先去房间等着。”
　　沈茵听话的点点头，特意绕过沈洽跑了出去。
　　被嫌弃的当事人沈-打妹妹哥哥-洽顺势问道“对了，中午吃什么菜？”
　　“煮面条吃，没菜呀！”
　　沈琳有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们家中午一向这样。
　　沈洽回忆了一下，还真是。
　　“下午几点上课？”
　　沈洽看了下时间，现在是十二点五十。
　　“两点十分。”虽然不知道为啥问她，但沈琳已经脱口而出了。
　　沈洽对她笑了笑，“那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