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令人期待的怪物 ...
-
6.
在一个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活下去的世界里，该怎么评价那些决定去死的人呢？
没人能做出评价，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在遭受什么样的苦，或是自己的生活究竟有没有意义。
颜乔躺在床上，穿着简单的白色长裙，小脸苍白，漆黑的长发如同水草般铺散开，仿佛要把她溺死在其中似的。在那场谈话之后，顾长宁对她的监管更加严密，不仅为她更换了更为安全舒适，不存在任何尖锐物体的房间，甚至还找到了心理医生定期为她疏导。但这些对于颜乔而言几乎没有一点帮助——如今死亡对她而言不再是工具，仅仅只是一个疲惫不堪的旅人企图寻找她的归宿而已。
“乔乔，我来看你了。”林镜的身影凭空出现，这段时间，顾长宁通过公布研究所在治愈丧尸病毒方面获得了重大突破，顺利地吞下了基地主导权力，一切反抗势力都被清扫，局势逐渐恢复平静。因此林镜这个头号武力也逐渐变得清闲了许多，让他多了很多时间来接触颜乔，这个一直让他有些好奇的存在。
“这个送给你好吗？”说话的时候，林镜精致完美的面容上仿佛有圣洁的辉光落下，看上去极为真诚动人。
颜乔盯着他手里柔软的小兔子玩偶，雪白崭新，在末世之中几乎可以算作极其稀有的东西了。之前那个在黑暗中被她打碎的人偶，似乎也是他送的，听说收集这些玩偶是他唯一的爱好。
她微微动了动手指，晶莹如雪的手背上透着许多蓝色的针孔，像个白面馒头似的有些发肿。冰冷的液体正通过输液管流入她的体内，让她感觉喉头发苦。
“你很难受吗？”一只冰凉的手抚上她的额头，林镜温柔地望着颜乔，“要不要喝一点水？”
颜乔没有说话，她只觉得眼前有些晕眩，于是闭着眼睛微微喘息了一会。
那只修长冰冷的手顺着她的脖颈来到她的背部，非常轻松地就带着她坐了起来。但就这样一个极其简单的动作仿佛消耗了她巨大的体力，颜乔双颊绯红，发丝柔弱地垂落在她的脸上，她轻轻偏过头，让发烫的脸颊靠在林镜冰凉的手掌之中，仿佛纤细的脖子无力支撑一般。
她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是药。那种药会让她虚弱无力，整日昏沉，自然也就失去了自我伤害的能力。
颜乔想起了那天顾长宁叹息般的柔和声音，他说：“如果你把你的智慧运用在逃跑而不是自杀上，也许就不会给我添那么多烦恼了。”
可是她逃出去做什么呢？她见过那个人实验室里逃窜的小白鼠的命运，她如今就是一个小白鼠，可是她只想要快速、平静的结束。
也许这让他觉得无趣了，便轻易地剥夺了她行动的权力。
“水也不喝吗？你想要什么呢？”林镜漆黑纯粹的眼眸里映出她的身影，仿佛只能容纳下她一个人。
颜乔盯着近在咫尺的俊美少年，眼里是失了焦距的幽黑，心里却忽然有了一种明悟。
——这个出生于实验室的怪物，在试图讨好她。
不是因为想要获得她的喜爱或者是索取其他东西，而是极其纯粹地希望她变得好起来。
——因为他把她当作了同伴。
对于他人的偏爱、善待和渴求，她已经学会了如何使用正常的社交技巧来应对，甚至已经习惯了。
但是同伴……这样的认识让她仿佛被某种尖锐所刺痛，像是料峭春寒里花枝上暗藏的锋利，起初她被这种梦幻所吸引，但很快就受到了尖锐的痛苦。
这种感受让她恐惧，身体仿佛在这种刺激之下涌出了一股力量，她抓起床边放置的柔软兔子，用力地朝他脸上砸去！
她心中涌动的情绪像海浪波涛，但手里动作却因为失了力气而轻飘飘的，没有半分伤害。
兔子轻轻落在地上，一瞬间变得非常安静。
“你不喜欢吗？”他的声音依然温柔，却让人感觉到了忧伤。
那只兔子落在他脸上像羽毛一样轻，摔到地上的时候更是像落雪消融一样悄无声息。
但他的心却仿佛沉到了更深的地方。
颜乔没有看他，只是侧着脸垂下眼眸。她扑簌的婕羽柔软而湿润，氤氲着深重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引诱人沉沦。
她伸出手抚摸在他的脸上，像盲人那样仔细地抚摸着他的五官，这样微小的动作依然急剧地在消耗着她的力量，以至于她总是抚过一处就要停顿下来休息一会儿。
当柔软的拇指轻轻按压在林镜柔润漂亮的嘴唇上的时候，他忽然伸出了鲜红的舌尖轻轻缠咬住了她的手指。
他慢慢地舔舐着她的指尖，那张圣洁宁静的面容上仿佛染上了一点艳丽的色彩。
颜乔轻轻喘息着，月光般盈盈皎白的肌肤如映在水中般随时会被微风吹碎，显露出脆弱和透明的质地来。
“那你喜欢什么呢？”他安静地看着她，眼底漆黑浓稠如黏液，仿佛没有一丝光线可以照射进来。他的声音流淌着蛊惑意味，仿佛梦中喃呢：“你想要什么呢？”
他耐心地等待了很久，终于听见了一个细微的声音：“我想回家……”
7.
徐默走在荒野里，竟然有一丝熟悉的恍惚。那些过去撕心裂肺令她整夜噩梦的痛苦记忆，如今却好像隔着一层灰色的介质，让她可以平静地走在这片苦难与绝望共生的废墟之中了。
当然，她如今如此平静的倚仗，还是那一管血液。
——朱颜的血，能让丧尸忽视和避让。
但哪怕除了丧尸，基地之外的荒野依然是危险的。这里是生命的荒漠，满目疮痍，萧落给她的物资并不多，更何况她并不知道沈清晏会在哪里，所以她必须要竭尽全力精打细算才行。
碎石块磨得她的脚底流血化脓，嗓子像是被刀割裂几乎发不出声音，但她的心情是平静的。
因为，星寰大厦，看起来已经很近了。那座摩天大楼像一把残破的刀锋矗立在前方，钢筋混凝土的骨架裸露在外面，有一种凄艳而锋利的美。
沈清晏……她的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仿佛每念到一次，就会生出一丝新的力量来。那个人，在她活的甚至不如一条狗的时候，给了她重新成为人的机会。
那么，为了他，哪怕再次成为荒野中麻木求生的野兽，也是值得的。
他必须活着。
徐默弯下腰从坍塌的建筑下方艰难爬行，这条狭窄的通道不长，但见不到阳光的阴影下淤积的泥水和垃圾散发出腐烂刺鼻味道，每挪动一截，双手双脚都会陷入粘稠冰冷的泥浆里，让她很难快速通过。
忽然，空气里嗡动着丧尸焦躁不安的嘶吼，那是很多……至少是一大群丧尸蜂蛹而来的声音！
意识到这一点，徐默不由心悸，哪怕她确信朱颜的血液是能够保护她的。但那种根植于灵魂的对于丧尸的那种深深恐惧，让她一瞬间手脚麻木，无法动弹。
她有点不敢再前进了，可是她必须要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如果是某些变异种或者丧尸首领，那么呆在原地不动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
徐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咬咬牙继续朝出口爬去。
当炽热的阳光再次照射到她的身体的时候，她全身的血液几乎是瞬间冰冷了。
丧尸，比她想象得更多的丧尸。它们扭曲着身体，像是受到刺激而变得疯狂的虫群，蜂蛹着朝着她的目的地冲去。
在她的这条必经之路上，挤满了疯狂的血肉和躯体。
徐默没有异能，但她的观察非常敏锐，很快就在这群丧尸当中发现了他们的首领。看样子应该是一个八级以上的丧尸，眼神和姿态都带着非常人性化的情绪。
它在愤怒，那种愤怒像是火焰一样通过精神网络传递给了它的每一个下级，但似乎是因为僵持的时间过长，这种愤怒扭曲成了一种燃烧着的疯狂。
这种愤怒是谁引发的？它们的对手被庞大的丧尸群所掩盖，徐默根本看不到半分影子。只是阵阵嘶吼声中，倏然有爆炸般地轰鸣响起。
轰！丧尸群汇聚的中心，方圆二十米的丧尸瞬间被某种力量激荡撕裂，粘稠污浊的液体飞溅，变成了一堆碎肉残渣！临近的众多丧尸也被这股力量掀飞，落到了地上。
是他！看见熟悉的异能，徐默眼中流露出明显的惊喜，但那份惊喜很快又变成了担忧。
——因为这些丧尸实在太多了，很显然刚刚的异能爆发消耗了他不少能量，不可能连续使用。更何况他被困在这里这么长时间，身体一定处于超负荷、极度疲倦的状态。
她隔得太远，看不清对方的身影，但恍惚之中，好像看见一个体力不支单膝跪地的身影。
轰鸣出现了短暂的停滞，丧尸首领立刻又指挥着大批丧尸围了上去。
情况又陷入了僵持，他一直无法突围，但那些丧尸短时间内也不能伤害到他。
他需要她的配合。徐默暗暗咬牙，从自己的背包中掏出了一只注射器和一个绿色的小药瓶。
这是她从研究所带出来的实验品，对于丧尸而言是绝对致命的武器，正常的丧尸实验体从注射到死亡的时间只有0.05s。可惜成本过于高昂，无法量产作为常规武器使用。
不过这种试剂只能注射，不能远程使用。而且但对于八级丧尸，她不能确定它的生效时间，也许几秒，也许几分钟。
她身上有朱颜的血，会被一般的丧尸忽略，她应该有机会接近那个丧尸首领。
深吸了一口气，徐默行动了。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她很安静，悄无声息地就融入了丧尸群中，接近了那个丧尸首领。
五米……三米……一米……她紧紧捏住了注射器。
尽管周围的丧尸躁动不安地嘶吼，远处的战斗发出爆裂的声响，但她的手很稳。
针尖插入丧尸的后背的瞬间，那个八级丧尸忽然转头，那张腐烂恐怖的脸对着她张开了恶臭粘腻的大口！
它的嘶吼里有很多的舌头，有模糊的血肉，还有像是头发一样漆黑潮湿的东西。徐默不敢睁眼，手里迅速将液体推入，然后立刻向后仰倒躲开了尖利的一抓。
混乱中她听见了对方痛苦愤怒的尖啸，她在地上爬行逃窜，她摸到了许多长满脓包的腐烂的腿或者是其他东西，黏液落在她的脸上、身上、头发上……那些东西也从她的背上、手上、头上踩过，但那种痛已经被恐惧覆盖了，她感觉不到，这是本能地扭躲和爬行。
突然，她浑身一僵，感觉到脚跟被什么踩住了，然后是骨头碎掉的声音。
她被愤怒的丧尸首领抓住了，后背被揪住，以反常的角度弯折提起，仿佛要被从中折断。
丧尸首领将她换了一个方向，然后抓住了她两边的肩膀。在对方空洞却燃烧着实质的疯狂的眼里，她看见了自己的命运。
她将被撕成两半，器官和血肉横飞，然后散落一地，然后被碾碎被分食。
但这一刻似乎没有想象中来临得那么快，实验试剂似乎终于展现出了它的威力，丧尸首领的动作出现了凝固和扭曲。
下一秒，爆裂的声音响起，丧尸首领的头颅在那一刻像是烟花一样被引爆了！
一个修长冷漠，身穿白色标准异能作战服的男人，轻轻抬眸往这边看了一眼。
真好，他还好好的。
浑身血污的徐默看着那个丧尸群里走出来的身影，眼泪忽然就流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令人期待的怪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