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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前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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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记得,初见他时,是个艳阳高照的日子。
大梁皇室这一辈,只有她一个公主,纵使她的生母只是个卑贱的婢女也不影响皇帝对她的宠爱。
从小她便众星捧月,就算想要天上的星星想必她的父皇也会摘给她,而她也以为,只要她想要的,都会得到,不惜代价,不论方法。
彼时他是大梁最年轻的丞相,满腹经纶,在朝堂上运筹帷幄洒尽得意,家有娇妻,育有一子一女,想必这也是男人最成功理想的状态。
初怀瑾逆着阳光走进书房恭恭敬敬的行礼,她手肘撑着桉抬,歪头坐着,手中把玩着棋子,并不看他。
“你就是父皇又给我请的太傅,听说你是我们大梁最年轻的丞相?”
“得以皇帝赏识是微臣的福分。”
他的声音很是动听,并不沙哑却带有磁性,低低的,很有安全感。
她才抬起头看他,一身碧色衣衫,没有多余的花纹样式,只在腰带处系了玉佩,眉眼中仿似有笑,明明是烈日当空,却乍破出了一缕微凉。
她本以为他会如那些以往的太傅一般,表面敬她公主的身份,实则暗地都为自己堂堂读书人却来教一个女流之辈所不耻。
可他不是,他严谨认真,一字一句都给她解释得透彻,她向来不喜练字,她的字也总是歪歪扭扭,她的父皇看了她的字也是笑说风格自成一派,并不强迫她练习。
初怀瑾会从背后拥住她,用自己的手包裹住她的手,一笔一划,一撇一喇,连勾勾角角也要写得尽善尽美。
她能闻见他身上的墨香气,第一次知道原来除了酒连墨香也会醉人,他的怀抱很温暖,跟父皇的不太一样,她也说不上哪儿不一样,她贪恋这样的温柔。
明明最嫌这样拖拖拉拉的事,却为了得到那个怀抱日日练字。
她从未叫过他师父,甚至连太傅都未叫一声,可在她心里,自从他告诉她微臣初怀瑾开始,他便是她的师父,她这一生只会有这一个师父。
她撒娇着说想去他的府上玩,想去看看他的藏书阁,实则只是想看看他的夫人会是什么样的女子,想看看他会怎样对待他的夫人,是否像话本说的那般为她描眉上妆相敬如宾。
他们秉弃了随从,初怀瑾带她悄然出了宫,路过集市时他下了车,说是夫人最爱糖炒板栗,说起他的夫人时,他眼睛里尽是盛满的温柔与笑意。
她侧在一旁的手紧紧扣住了马车上的门板,连被倒刺划伤也无感觉,脸上尽是假装的笑意说起羡慕他的夫人能找个如他一般的夫君。
初怀瑾神色宠溺的揉揉她的脸说她日后定会找个比他更好的夫君。
她仔细的打量着他的夫人,姿容普通,连说中上都为过,只是很爱笑,笑得人暖意浓浓,她看着她拿出锦帕拭去初怀瑾额间的汗,隔着距离也能感觉他们之间的情意,她脸上在笑,心里却是打碎的血往下咽。
她说想去他的藏书阁,他便带她爬上阁楼的顶层,弥漫着檀香的香气,光线很暗,她悄悄抬起头去看他的侧脸,那么昏暗的光也挡不住的棱角分明,初怀瑾在跟她介绍着什么,她只看到他的嘴唇张张合合,说的什么却一个字也听不清,只记得围绕在鼻尖的檀香气,她记了好多年。
她及笄之后,不少的王公大臣都向皇帝求娶她,皇帝也为她指婚过好几任驸马,每一任驸马在成亲当日必出意外,不是醉酒花楼便是失足马蹄,她克夫的名声便传满京城。
皇帝似是有所察觉,便不再为她赐婚。
倒是初怀瑾生怕她难过,日日进宫给她讲道理,开解她,她也乐得他的陪伴,索性装起了多愁善感。
初怀瑾想着逗她开心,请了皇上带她去围猎,通常女子只有围观,并无逐战,皇帝也心疼宝贝女儿,给她开了先例。
她的马术很好,跟男人比起来也毫不逊色,那日她一身戎装,头发高高束起,策马向着初怀瑾奔去,张扬又艳丽。
她提前安排了暗卫刺杀初怀瑾,必要时她会替他挡一剑。
事隔多年后她仍能清楚的记得他眼中的痛意,懊恼,内疚,以及他怀中的温度,伤口很痛,可心中不可弥漫的喜悦随之散开,诡异的感觉相交,她感到身体都有些微微抽搐。
皇帝震怒,初怀瑾对她也好到了极致,几乎是她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她想,他怕是把她当做女儿疼了吧,她也不在乎,她曾以为只要能在他心中有一丝地位,是什么她都不在乎。
可人心总是贪婪的,她想要的不止这些,她想要他能时时刻刻的伴在她身边,她想要他充满爱意的眼神只看她一人,她甚至想如果他的夫人不在了,她是不是就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