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风流》子焉非鱼

3、第二章

　　夜静悄悄的，梆子声才响了一下，洛小瑶已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来到了神医扶苏的老宅侧墙旁，一个轻跃便悄无声息地翻过了院墙。
　　借着月光，洛小瑶诧异地发现府中偌大的院落竟是干干净净的，小池边竹影摇曳，怪石嶙峋，丝毫不见颓败之色。四下里静的可怕，竟连春虫的鸣叫声也莫名消失了。一种怪异的熟悉感从心底涌起，盖过了隐隐的不安，洛小瑶沿着廊道转了几个弯，居然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子夜斋，传说收尽了天下奇方医书，令太医署望尘莫及的地方。
　　“咯吱——”一扇蒙尘的雕花木门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被洛小瑶轻轻地推开了，一股子封闭已久的尘土味扑面而来，呛得她直咳嗽，只得一手用袖口掩着口鼻，一手打着火褶子走了进去，在密密的书架间海底捞针般地寻找起来。满架的古籍鳞次栉比，若是一本一本翻开去找，怕是要在这神医府待上半年了。心里正犯愁，忽然靠墙的书架顶上摆着的一只陈旧铁匣吸引了洛小瑶的注意。她轻轻一跃，稳稳地站在了书架顶上，抱起铁匣打开一探究竟。匣子表面积了厚厚的一层灰，看来有段时间没人碰过了。铁匣里只放着一本手札，封皮上盖着一个印章，时间久远，印迹有些模糊了，似是“扶夜”二字。洛小瑶草草地翻了一遍，书中只是关于一些疑难杂症的医治方法，并无半点与冰魄银针相关，不免略感失望。正要把铁匣放回原处，书架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洛小瑶猝不及防，险些摔了下去。待她稳住身子，低头一瞧，立刻大失惊色。屋里不知何时站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其中最靠近她的几个正在一下一下僵硬地撞击着书架，似乎想要把她撞下来。
　　“你们是人是鬼？”洛小瑶咽了口唾沫，紧张地问道，却无一人回答。每个人均是面如死灰，头发散乱，机械性地向前一下一下地跳着，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僵尸！洛小瑶蹲在书架顶上，望了眼门口，这书架距离敞开的大门不足三丈远，凭自己的轻功，越过人墙飞到门口应是十拿九稳。渐渐的，书架晃动地越来越厉害，不能再拖了，洛小瑶气沉丹田，正准备一跃而起，忽然从身旁探来一只手，拽着洛小瑶的衣服便和她一道撞破窗户飞了出去。洛小瑶踉踉跄跄地在院子里连走了几步才稳住了身子，还没等回过神来，又被那人拽进了另一间屋子。“砰——”地一声，门被狠狠地甩上了。
　　“你还好吧？”一个爽朗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洛小瑶一转头，原来是那个救她的陌生人。洛小瑶重新吹亮手中的火褶子，借着微弱的火光看清了那人的容貌。他模样很年轻，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头发用银色的缎带子随意地扎起，几缕发丝飘落微微遮住左眼，嘴角噙着狡黠的笑，眼中透着狂放不羁。他衣着不俗，应是富家子弟，一身卷云绣金线的靛青色袍子，做工精巧的革带上还挂着翠玉饰牌，腰间配着一柄长剑，身上隐隐透出一股酒味。
　　洛小瑶稳了稳心神，点点头答道：“还行……多谢壮士救命之恩！敢问壮士高姓大名？”这些江湖套话都是她在下山后道听途说学会了，虽然听着俗，听的人倒是很受用。
　　“壮士？”他愣了一下，哈哈大笑了起来，过了半晌才压着笑声说道：“我叫叶浩。”
　　“叶兄，你为什么在这里？”洛小瑶赶忙改口问道。
　　“叶兄？”他用手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表情欲哭无泪，“叫我叶浩！叶浩！直呼姓名便可，我没那么多讲究。那个……我酒瘾犯了，银子又花光了，所以，懂的……可惜，还没来得及下手，就听到有人惨叫了……”
　　“偷……你来神医家偷……”洛小瑶闻声惊得瞪圆了眼睛。
　　“彼此彼此。”他挑着眉，心照不宣地说道。
　　洛小瑶又气又急，涨红了脸，急忙辩驳道：“不是，我才不是呢！我可不缺钱！我是来找医书……”正想接着说下去，突然这屋子的门被狠狠地撞动着，发出巨响。
　　洛小瑶立刻紧张地望向叶浩，只见他一扫刚才的轻浮，眉头紧锁地问道：“之前我明明用龙骨粉把这群药人困在西院，怎么会……你去过西院没有？”
　　洛小瑶很肯定地摇摇头，刚才她径直到了子夜斋，并未去别处瞎转悠。
　　“难道……”叶浩的眼神更严峻了，似乎嗅到了危险。
　　龙骨粉，药人……洛小瑶回想着叶浩的话，突然明白了：“药人？这么说那些不是僵尸？”
　　叶浩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摇摇头：“你什么也不懂也敢闯进来！这些药人原本都是江湖上的一些大奸大恶之徒，后被武林侠士所捕囚于此处，供扶神医试验各种新药，没有知觉，畏惧阳光，如行尸走肉，只听主人的吩咐。自从神医一家被杀，这些药人便没有了约束，白天藏匿在暗处，夜晚在宅里四散走动，一旦遇见生人便要将其咬死。”
　　“那还不是和僵尸差不多……神医都去世那么久了，这些怪物怎么还活着？”那一阵阵的撞门声让洛小瑶越听心里越发麻，眼下保命要紧，医书什么的还是容后再找吧。
　　叶浩沉思片刻，用力扯下屋里的帘幕，用火褶子点燃后，撕了一半给她，说：“拿着，药人怕火，我们试着冲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俩抓着布条，同时一脚踹开了门，眼前是黑压压的药人。洛小瑶紧张地攥着布条，用力地挥舞着，心一下子又跳到了嗓子眼。这群药人瞧见火光，都退后了几步。她和叶浩背靠着背，慢慢地移着到了院中。不知为何，外面忽然起了浓浓的大雾，除了一丈之内的药人，什么也看不清。
　　“月隐阵！小心！”叶浩说着单手拔出了佩剑，剑意流转，顿时多了几分肃杀之意。
　　洛小瑶虽不懂月隐阵是什么，但眼前的情况已是万分危急了。手里的布条越烧越短，那群药人也越靠越近，洛小瑶甚至能够看清他们那漆黑的手指甲，闻到他们口中吐出的浓重的药材味。此时此刻，想要退回屋中已是不可能了，就是想用轻功逃遁，也不知道往何处落脚。这阵大雾诡异的很，不知道大雾背后还有什么等着自己。生死关头，洛小瑶却冷静了下来，这个宅子如此古怪，背后定有人在操控。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虽然暂时不知如何破阵，但用玄冰诀冻住这群药人片刻还是可以做到的。
　　“喂，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好歹要死了，黄泉路上也做个伴。”生死关头，叶浩突然开口问道。
　　“萧瑶！年方十八，还未婚配！”洛小瑶大声地答道，萧遥是倾一笑给她起的化名，他说这世上只有他一人可以叫她洛小瑶。
　　忽然，一阵奇异的香味飘来，所有的药人都瞬间停住了，像是被点了穴一般，一动不动。漫天的浓雾也顷刻间消失地无影无踪，清丽的月光又洒满了老宅。
　　“快走！”叶浩说着抓着洛小瑶的胳膊迅速飞出了老宅，过了好几条街，才将她放了下来。
　　“刚才……”洛小瑶喘着粗气问道，依旧惊魂未定，刚去阎王殿转悠了一圈还能活着回来了，真是大幸！
　　“那是龙涎香，比龙骨粉更能克制药人，这神医府果然有意思……小姑娘，你胖乎乎的，不吃几顿饭应该不会饿死吧？”叶浩望着洛小瑶突然话锋一转，脸上阴测测的笑容比刚才的药人还让她觉得可怕。
　　洛小瑶条件反射似的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反问道：“你想干嘛？”可是已经晚了，叶浩鬼魅一般的飘到了她跟前，贼贼一笑，然后忽的消失不见了。洛小瑶的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糟了，荷包不见了！那里可装了她全部的家当！
　　“叶浩，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