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物语》南宫十九

1、第 1 章

　　在开始讲故事之前，也许应该先来一个自我介绍。

　　我的名字是源赖光，源氏族长。
　　也是这个故事的主角。

　　明白了这点，那么接下来的故事，也就可以开始讲述了。

　　名为源赖光的生命起点开始于二十年前的一个冬天。
　　在某个无风也无雪的傍晚，源氏的家主夫人在挣扎之中生下了一个孩子。

　　虽然是个女孩，但因为白色的胎发，还有过分强大的天生灵力，所以没有被培养成为巫女或者是其他用途的女性，而被本着“要将资源最充分利用”这一理念的家主隐瞒了身份，被当作自己的长子抚养长大。
　　她过分惊艳地天赋也在之后一点点的展露出来，半分都没有辜负那些期待。
　　平安京最强阴阳师，这一称呼冠在她的身上没有半点水分。

　　“不过再有几年就不一定了。”
　　做了男装打扮的白发女子语声平淡的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她的衣角还沾着一点微微的湿润，由此可以得知她之前方从外间进入这房间之中，也许还在夜色之中经历了一番行走，以至于衣角都被夜露所浸染。“晴明已经长大了，父亲大人。”
　　“他很快就会超过我了。”

　　病中的源满仲对于这个事实也并不生气，源氏的家主足够老辣，轻而易举的就点出了重点。“这不是正好吗？”他说道，“若是从头到尾也只有一种花的话，很快就会惹人厌烦起来。但如果有更多的选择的话，被厌倦的时间就会往后许多。”
　　“太过鲜明的存在感会让其他人感到不适——”

　　“是太过锋利的刀刃会让上位者感到威胁才是。”
　　年轻的源氏少主较之她年长的父亲要来的更加锋芒毕露一些，她还尚未经历与源满仲一样多的风雨，也还没有走过和源满仲一样长的岁月，于是这年轻的少年人便还保持着她这个年纪所该有的锐气。
　　“没有了应该挥舞兵器的对象之后，握着刀的人就会因为兵器的锋利而感到恐惧，会开始担心没有刀鞘的兵器是否会弄伤自己，接着就会开始考虑要不要毁掉对自己产生威胁的兵器。”
　　“但如果是有了刀鞘——制约——的兵器，就不会让人产生过量的危机感。”

　　“那个孩子——晴明，不就是为此才被允许进入源氏学习的吗？”
　　源赖光说道。

　　源氏一族，最开始的这一族的起源是嵯峨天皇时期那八位被降为臣籍的皇子皇女，之后数位被将诶臣籍的皇子皇女也被并入了这个姓氏当中，并让这个姓氏更加壮大。
　　特殊的来历和身份也让这个家族得到了更多的特权和资源。源氏是介乎于“皇族”和“朝臣”之间，并在这两个定位之中不断徘徊的家族，虽然并无确切定位也带来了一些麻烦，也使得他们所扮演的角色在不断变化，但这也无可置疑的给他们带来了许多的便利。
　　至少比起那些朝臣们，天皇在更多时候还是更加愿意信任他们这些某种意义上的“同族”的。

　　毕竟他们身上都流淌着来自太阳女神的眷顾之血。

　　来自血脉的微妙安心感。
　　哪怕有时候也的确因为这份相同的血脉而备受忌惮，但从目前来说，还是得到的好处更多一点。

　　正是因为来自天皇的信任，所以现在的源氏才是京都阴阳师之中势力最为强大的一族。
　　肩负着守卫京都、斩杀妖鬼的重任，也珍藏着数量不明的阴阳术知识。慷慨的将这些资料分享给更多的人，拜于门下学习的阴阳师巫女不知凡几，驱使着众多的强大式神——
　　如今的源氏，就是这样的一个家族。

　　虽然还保留着官位，但家族的重心，在源赖光的爷爷那一辈开始，就因为天皇的暗示而开始转移。到了源赖光手里的时候，他们在朝堂上的声音已经变小了很多了。
　　完完全全就是个阴阳师家族了。
　　至少只看表面的话，的确是如此无错。

　　相反的是源氏在妖鬼世界当中，取得的越来越盛的声名。
　　是恶名。
　　是需要被碾碎的禁忌。

　　这都是那些死在源氏阴阳师刀下的妖鬼鲜血浇灌出来的。

　　“妖怪是杀不完的……但这样继续杀下去也不是办法。”源满仲当年是这样和他的长子说的，“不是所有人都像是武士一样，能够欣赏刀锋染血的风景的。”
　　“其他人的话，更多的还是会感到恐惧吧。”

　　然后在半个月之后，他收下了被父亲送来源氏进行阴阳师学习的安倍晴明。
　　那时带领安倍晴明走进源氏的正是源赖光。

　　源赖光记得，那孩子被父亲送到源氏的时候还年纪还十分幼小。
　　哪怕的确早慧，也的确是灵力强大，但也还没摆脱年纪的固有限制，还有一种近乎天真的懵懂残留在身上。
　　拉着那孩子的手，带着他走进源氏的时候她并未思考太多，除却下意识的评估——小手小脚身体柔软，是一个没有经过武艺训练的普通孩子——之外只觉得这的确是个好苗子，未来一定会成为非常强大的阴阳师。
　　年纪也足够的小，既没有自己的思想也没有成形的观念。正是给予教育的最好时机，只要教导的到位，从小浇灌，日后一定能够能够成为未来源氏的得力干将。

　　本着栽培源氏幼苗的想法，在安倍晴明刚进入源氏的那半年当中，源赖光很是给了他一些照料和特殊待遇。
　　之后倒是不需要她来施恩了。像是安倍晴明这种的天生良才，哪怕丢在泥土里面也不会被遮掩光彩，何况是在源氏这种大型的专业人才打磨进修机构里面。他在很短的时间里面就展露出了自己的才华，这让源赖光对他的偏袒和喜爱越来越不加以遮掩，然后——
　　半年之后，安倍晴明成为了源满仲的亲传弟子。

　　源氏一应资料都对他敞开任他学习抄阅，这是仅次于源氏少主源赖光的待遇。

　　毫不夸张的说，安倍晴明是源氏倾注心力培养出来的天才。
　　如果他愿意留在源氏的话，凭着他自身的才华，还有源氏掌权者——还有未来掌权者对他的过度偏爱，他完全能够成为这个庞然大物之中举足轻重的存在。

　　“唯一可惜的只有一点。”在源氏学习的阴阳师这样说，“那个家伙，那个半妖——”
　　“他自己放弃了这样的未来，离开了源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