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墨有

4、一起高考

　　余泽禹七岁时，对门儿住进了一户人家。

　　他老妈在电脑面前码字，小余泽禹在沙发上玩儿积木，玩得正嗨呢，门被敲响了。

　　这里是个高级小区，而且还是余家的楼盘，保全工作很好，不会出现什么小偷或者危险份子。

　　小余泽禹蹬蹬蹬跑去开门，因为老妈码字时严令禁止不能打扰她，否则就打他小屁屁，于是小余泽禹很听话地没有惊动书房的老妈。

　　然后他就看到了六岁的小肖止。

　　穿着一套小西装，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小脸儿板着，小嘴唇抿着，那严肃的模样瞬间戳中了小余泽禹心中某个点。

　　十多年来，加上第一次新搬来时对他们一家打了个招呼，余泽禹很少见到肖止的父母，只知道他们都在国外。肖止的父亲他见过，是个戴眼镜很严肃很英俊的男人。但肖止的母亲，余泽禹从未见过。

　　邻居十几年，余泽禹只面熟他家的保姆，而肖止对余泽禹家的所有设施比自己家还熟悉。

　　所以对于有关肖止家庭的事，肖止不觉得有什么，但余泽禹却很忌讳别人谈到。指责肖止的素养问题或多或少牵扯到了一些家庭因素，余泽禹这才会对秦雅柠那三个人说的话如此生气。

　　他回到座位上一坐下，肖止就感觉到他情绪不对。

　　本着这人现在需要哄一哄的借口，肖止重操起了传纸条这种上初中就没再干过的远遥旧业。

　　【物理竞赛决赛，三月份。】

　　余泽禹看着那堪称模范的字体，面无表情拿过纸条，在下面回。

　　【哦！】

　　【B市，得奖有Q大保送名额，不参加高考。】

　　【嗯，好事。】余泽禹怔愣。

　　【我没答应。】

　　【你是不是傻啦？这么好的事不参加你想干嘛！！上天啊！】

　　【想和你一起高考。】

　　余泽禹：……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滚蛋！下课我跟你去找班主任，说你参加】

　　【不准说脏话。】

　　我擦，跟你严肃呢，岔什么话题！余泽禹瞪他。

　　【下课就去，没得商量！】

　　好一会儿，肖止都没回。再递过来，上面的内容却让余泽禹愣住了。

　　【我不想去Q大。】

　　关于大学，两人一直没怎么聊过，肖止参加过物理竞赛，平时也喜欢物理，分数是理综里最高的，而Q大的物理专业是最好的，余泽禹想当然地以为肖止会想去Q大。

　　他也一直以Q大为目标。

　　现在肖止突然说不想去了，余泽禹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为高考奋斗的目标。的确，肖止从没说过他要去Q大，是自己先入为主了。

　　想到这，余泽禹突然烦躁起来。半天，他才写道。

　　【那你想去哪】连问号他都懒得写了。

　　【学医。】

　　哦，最好的医学院是H大。

　　但是余泽禹最讨厌医院。

　　他压下突然哽到喉间的酸涩，觉得在这两个写得漂亮无比的字背后联想到的东西让自己胃里翻腾得厉害。

　　【那不去吧】随你。

　　【好。】后面画了个笑脸。

　　但余泽禹这会儿却想哭。

　　一直以来自以为很坚定的目标就这样猝不及防被否决，他心中茫然大盛，突觉手指僵硬得快握不住笔了。

　　原来，我也不了解你了么。

　　.

　　余泽禹讨厌医院，他没让肖止知道。

　　余泽禹有轻微心脏病，他同样没让肖止知道。

　　余家有心脏病史，但都是隔代遗传，没出什么大事的话，就算得病也能相安一生。余泽禹的心脏病不严重，没到时刻吃药的地步，也能做一些较激烈的运动。

　　他天生排斥医院，去医院的机会很少，他老爸时不时会联系家庭医生了解情况，这些年又有肖止约束自己一些想要过分的行为，余泽禹就一直没发过病。

　　只是现在，他觉得心脏有些疼。

　　下课了都还没缓过劲儿来。

　　“我爸妈旅游回来了，今晚让我们去吃烧烤。”他趴在桌上，头枕胳膊，垂着眼皮，语气很轻松，“你去帮我打饭啊，我可还生你气呢。”

　　肖止有些无奈，拍拍他的头，说道：“行，大少爷。”

　　待人一走，他把脸埋进胳膊，喉咙哽的他觉得自己说话都不利索了。

　　这动作就这么保持到肖止回来。

　　他又抬起头，掩饰性地打了个哈欠，让两眼沁出生理泪花，又抬袖子一抹。

　　肖止没怀疑。

　　完美。

　　他在心里对自己掩饰得如此到位的演技赞了一声。

　　俩人就在教室解决了午餐。

　　“特长班班长找你了？”肖止突然问。

　　“嗯？嗯。”余泽禹咽下最后一口饭，拿纸擦擦嘴，“找错人了，嫌我脾气好来给我找理儿呢。怎么，她们又找上你了？”

　　“嗯。”

　　“……”

　　要不是现在心情极差，余泽禹很想怼一下那些个女生。虽然他对女生友好，但那也要看人。

　　“别理她们，”他站起来往外走，“我去个厕所。”

　　“泽禹。”肖止喊他。

　　余泽禹没停，直接走出了教室。

　　肖止皱眉，起身跟上。

　　从传纸条之前，泽禹的情绪就不怎么对，传纸条之后这人的情绪就变得更加的不对，如果说是那个特长班班长秦什么的说了什么话，打饭回来的路上他也问过了，都是埋怨自己的，没什么特别难听的话。

　　泽禹应该不至于这么久了还不对劲。

　　但要说是因为纸条上的事，肖止更不明白了。物理竞赛他没打算参加，因为麻烦，他学医有一半是因为家庭原因，另一半就是为了泽禹。

　　余叔叔跟他说过泽禹有轻微心脏病，遗传的，不算严重，也不用担心。

　　但万事都有例外，保不准哪天这病就突然发作了，所以他一直小心着不让泽禹有什么太激烈的运动。还好直到现在，泽禹一直都很好。

　　看这人的反应，是希望自己去参加决赛进Q大？还是不希望自己学医？

　　看来这次的哄人方式不太对啊。

　　肖大学霸有些惆怅。

　　“嘿，肖止，你站这干嘛呢？”班长的声音忽然响起。

　　肖止转身对他点点头，“等泽禹。”

　　“他去哪了？”

　　“厕所。”

　　“……”

　　班长一脸平静朝他摊开手，问：“要糖吗？”

　　肖止刚想拒绝，突然想到什么，没做表情地拿了一颗阿尔卑斯软糖，“谢谢。”

　　班长：“不用，那你……慢慢等，我先回教室了。”

　　肖止：“嗯。”

　　在厕所整理好心情，余泽禹刚出来就看到杵在拐角的肖止对他伸手说：“给你。”

　　余泽禹一看，一颗阿尔卑斯糖，蓝莓味儿。

　　“你确定要在这个地方让我吃东西？”余泽禹一脸惊悚。学校的厕所是要靠学生自己打扫的，人一多，还没等人扫干净那股味道就可能弥漫在四周。

　　距厕所最近的班级是最遭殃的。还好他们班是距厕所第一远的。

　　“……”啊呀，忘了。

　　眉眼一动，肖止收回手，“那等会儿给。”

　　“谁给你的？”

　　“班长。”

　　“哦。不是嫌麻烦不喜欢收别人东西吗？这次怎么拿了。”

　　“哄你。”

　　“……”哦，我好高兴。

　　余泽禹拿过糖，木着脸进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