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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十七章 变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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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夫站在书房的窗口,从这里可以看到那对年轻恋人正在庭院里散步。
“我欠你一份大人情。”他对站在身边的年轻人说。
“华国人向来有恩必报,更何况当年你对我差不多算得上是救命之恩,”袁勋斜倚在窗台边缘,整个人看上去懒洋洋的,他道,“看来你已经确认他的身份了。”
“一项DNA检测花不了不少时间,”史蒂夫说,“麻烦的是该怎么和他说明,毕竟这二十多年来我都不知道他的存在,实在算不上是个合格的父亲。”
“近乡情怯么,其实你大可以放心,”袁勋道,“他看上去被照顾得很好,和你相认对他而言大概只是人生中的锦上添花。”
史蒂夫说:“被你这么一说我反倒觉得有些遗憾,也许我该好好考虑怎么弥补这二十多年的亏欠。”
袁勋道:“比如整个卡希尔家族的产业?”
“这也未尝不可,如果他有相应能力的话,”史蒂夫看到沈广霁对周念玖说了点儿什么,后者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伸出手指对着天空勾勒,他摇头道,“不过他的绝大部分精力都被投入到艺术创作当中,恐怕很难适应这种生活。”
袁勋不以为然地笑笑,他的视线更多地落在另一个人身上。
史蒂夫留意到这一点,他道:“我注意到你一直在观察沈,或者你看上的人其实是他?”
“这恐怕是我听过最不好笑的笑话。”袁勋耸耸肩。
“你确定刚刚的话不是你心口不一?”史蒂夫故意调侃他,道,“话说回来,昨晚和沈的一席交谈让我耳目一新,他简直是个天生的外交家,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多年的交情,我恐怕就要被他说服了。亲爱的乔伊斯,欣赏这样一个优秀的人也是情有可原,哪怕这人从立场上来说是你的对手。”
“与其说是欣赏,不如说是厌恶。”袁勋毫不掩饰地说,他知道拙劣的隐瞒在史蒂夫面前毫无意义。
“哦?”史蒂夫看着自己年轻的朋友,以鼓励的眼神示意对方继续。
袁勋道:“如果你费尽心思建造的东西被人当做多米诺一般推倒,估计你也很难对这个毁灭者产生好感,尤其这人还属于玩票性质。”
“他就是导致你三年没法儿休假的原因?”史蒂夫了然地笑道,“对于你这么一个变着法儿怠工的人而言,他大概对你做了天底下最残忍的事。哦,可怜的沈,他恐怕永远也猜不到自己被你厌恶的真正原因。”
“说得你好像就有多欣赏他似的,”袁勋白了他一眼,说,“亲爱的史蒂夫•迪达勒斯•卡希尔先生,容我提醒您一句,再不出手您的儿子可真的要被这位外交家先生给拐走了。”
史蒂夫重新将视线落在花园里那两个人身上,道:“不会有这么一天。”
傍晚的时候,史蒂夫邀请沈广霁出去骑马,他道:“亲爱的沈,我想我们可以就昨天的话题继续聊聊,请不必担心您的朋友,利兹会照顾好他。”
侍立在旁的管家利兹冲周念玖鞠了一躬,礼貌地建议道:“周先生,我们先生的花房景色很好,我想比起在马上颠簸,您也许会倾向于在那里享受一个静谧的黄昏。”
周念玖昨晚已经从沈广霁那儿了解到他此行另有目的,知道那些事情他帮不上什么忙,便答应了对方的建议。
管家利兹领着周念玖一路到了别墅的顶层,那里与其说是花房不如说是一座空中花园,汉白玉和同色系的大理石搭建框架,各色花木被规划得错落有致,在周念玖看来这里的景色已经不能单单用“很好”来形容。
一旁的管家利兹姿态恭敬地说:“先生交代过,周先生可以自由行动,如果有喜欢的也可以随意取用。”
周念玖谢过主人的好意,放眼望去,整个花园被透明度极高的玻璃穹顶覆盖,为里面的花木提供了一道天然屏障,放眼望去,月季、绣球、玉簪、蜀葵和石竹正在怒放,形成一道天然的花之小径,他不由得顺着这条小径一路往前,独自直到走到花园中心的位置,那里有一棵一人多高的水晶树,树身在阳光下折射出斑斓的彩色光芒。
周念玖一眼就认出那是一棵石榴,树上用珍贵的红绿宝石做成花朵和叶子,甚至还有几个晶莹剔透的果子,但比这些华贵的宝石更显眼的是枝头缀着的几个玻璃瓶,瓶身上标记着年份,瓶子里各有一张纸条。
潘多拉的盒子。
周念玖摇摇头把这几个字甩出自己的脑子,如果没有在周家老宅找到那几个乔伊斯留下的玻璃瓶,他还有可能看不出这棵树代表什么,不过现在真相已经昭然若揭,他却感受不到半点惊喜,在最初有过的那么一点点好奇心之后,亲生父亲是谁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真相罢了。
“很漂亮吧,这棵石榴树?”袁勋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周念玖回过头,他已经知道这人是方家的对头,虽然他看上去不像是什么坏人,但很多时候一个人的好坏也不能单看表面。
袁勋并不介意对方的沉默,他碰了碰树枝上的水晶果实,道:“相期不如偶遇,一起喝杯茶吧,每年的这个时候史蒂夫这里总有最好的大吉岭。”
而在别墅附近的树林里,漂亮的纯血马将骑士们带到密林深处,史蒂夫打发随从远远的跟着,然后开口道:“公元前一世纪,托勒密王朝的两位继承人克利奥帕特拉和她的弟弟托勒密十三世为了获得继承权各自使出浑身解数,幸运女神显然站在了克里奥帕特拉身边,她的弟弟在处理庞培的事情上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错误,而她却搭上凯撒这条大船,事情的结局就是托勒密十三世很快被和他们亦敌亦友的罗马人拉下了王位,而这位女王独享了特勒密的统治者地位,并成为罗马帝国实际意义上的第一夫人。”
对方大费周章总归不是为了讲个没头没脑的故事,沈广霁不动声色地等着对方说出此行的真正用意。
“凯撒遇刺之后,克里奥帕特拉又和罗马统帅安东尼结成同盟,又或者说是成为一对爱侣,他们的爱情故事迄今仍被人提起。” 史蒂夫望着东南的方向,就像是隔着时空遥望曾经发生过这些故事的古老国度,他问道,“你喜欢这个故事吗?”
沈广霁望向相同的方向,说:“据我所知克里奥帕特拉是个彻头彻尾的机会主义者,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挽救迟暮的托勒密王朝。所以不管是凯撒还是安东尼,都不过是她实现自己目标的棋子,所以她能将自己送上凯撒的床,也能凯撒死后迅速和安东尼浓情蜜意。不过这里头有几分真情显而易见,在安东尼实力受损之后,这位女政治家很快在亚克兴海背弃了自己的情人改投屋大维的怀抱。”
史蒂夫道:“所以你不喜欢。”
沈广霁说:“也不能这么说,虽然她的做法不够光彩,但我很欣赏她的勇气。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她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从立场出发,以一己之力带领一个羸弱帝国做奋力一搏,并且她也曾一度跻身到本不可能站到的高度。”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么?看来你已经很了解游戏的规则,”史蒂夫收回视线,道,“那么,敢于将一个卡希尔纳入局中,我是该佩服你的勇气呢还是该嘲笑你的愚蠢。”
“我从未将自己定位为弈棋人,您也不是任人拿捏的棋子,”沈广霁已经听出对方语气不善,他道,“我的来意只是请您对一件和您几乎没有利益冲突的事情作壁上观,如果因此冒犯了您,我郑重地向您表示歉意。”
史蒂夫道:“那怎么解释你选择的同伴呢?”
沈广霁很快明白史蒂夫所指,他道:“不,我本意并非如此,如果可以的话我倒希望他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和您碰面。”
史蒂夫冷冷的直视他:“为什么不说你是想将筹码押在决胜局呢?”
沈广霁苦笑道:“看来您对我有很深的误会,不管您相信与否,我并没有让他涉入其中的意思,这次带他同行也只是出于一个无法与恋人分开的人的私心。”
史蒂夫道:“如果我的条件就是要你和他分开呢?”
“不可能,”沈广霁毫不迟疑地拒绝,他道,“这完全是两码事。”
“年轻人,不用这么快回答我,试着再等等,或许你会改变主意。”史蒂夫调转马头,道,“回吧,晚餐应该已经好了,听利兹说厨房安排了烤肉和布丁,希望合你的口味。”
沈广霁慢了半个马身跟着这块土地的主人,在他们身后,太阳彻底坠入地平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