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桥仙》叶千聆

15、第十五章

　　阮苏从小到大没有对什么人说过重话，也没有对人说教过，这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却觉得心情十分舒畅。
　　云彩跟在她身后，提及她刚才英勇的样子，都说是出了一口恶气，她真的压抑太久了，如果不是看对方是阮苏表哥早就拿东西砸他了。
　　阮苏手里还拿着准备带回去的糖葫芦，她听着云彩将以前的抱怨一股脑倾诉出来，不知道自己以前待人处事的方法是否有不对的地方。
　　因为双亲很早就不在了，只有祖母一人在身边，阮苏能做到的只有保护自己，她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对别人置喙，也没有人会收拾她闯下的烂摊子。她需要对自己负责，也不想让祖母忧心。
　　回到家时太阳已经落了一半了，阮苏将糖葫芦给安安宁宁，顺便问了下安安的功课，又去书房找了一本启蒙的书，拿给安安。
　　晚饭时间还早，阮苏过去陪祖母聊天，老太太正拿着新的画像和夕颜嘀咕着，看见阮苏来了，就朝她招了招手。
　　阮苏走过去，坐在她身边，看着她手里正拿着一副男子画像，只是随意拿起看了一眼，又放下了。
　　“奶奶你哪来的这些东西？”阮苏有些不解。
　　老太太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这是拜托了媒婆还是怎么了，拿了这么多画像回来，而且旁边还有小字写了家世，看上去都不是普通人家。
　　“托我那个老姐妹找的，你看看怎么样？”祖母拉着阮苏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阮苏又看了看画像上面的人，长的倒是挺周正的，但是阮苏不怎么喜欢，再者哪有人见过画像就会喜欢上对方的。她摇了摇头没说话，老太太见她这个模样，只好换了一个。
　　等晚饭开席的时候，也没有选出个所以然来，老太太看了阮苏一眼，脸上装作不高兴将画像往旁边一扔，“我看你是谁都瞧不上，行了，去吃饭吧。”
　　阮苏抿唇笑了下，扶着她去前厅吃饭。
　　夜间的时候风有些冷，阮苏坐在书桌旁，桌子上铺了一张宣纸，旁边点着油灯照着，手里拿着一只毛笔在那细细描画着。
　　纸上画了一柄油纸伞面，伞上绘了一枝盛开的桃花，她将梦里那幅场景里的伞画出来，坐在那看着画发了一会呆，才将头转向窗外看着满天的繁星，意识到该去睡了。
　　接下来几天天气突然转凉，有两天一直下雨，阮苏也就没有再出门。她祖母又拿到了一批新画像，阮苏都怀疑她是不是将京城所有未娶妻的男子画像都弄到了手上，只是她这样没有母族庇护的人，就算她看得上人家，人家也不一定看上她呀。
　　不过是现在还受着她父亲生前做的功绩庇佑，看着比平常人家高贵些罢了。
　　一连下了两天的雨，终于消停了，阮苏一大早起来看了一会书，等过了中饭，沈曦灵突然跑了过来，老管家也没有拦她，直接让她进了屋让云彩去找阮苏。
　　阮苏听见沈曦灵过来稍微愣了一下，她看了一眼檐外，地上的雨渍还没干，天还是阴的，她就这么跑过来了。
　　阮苏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衣服，就随着云彩去前厅，看见沈曦灵坐在客位上一副无聊的样子，也不知道她找自己做什么。
　　“苏苏。”沈曦灵见阮苏出来了，拉着她就往屋外跑。
　　云彩看着有点懵，还是老管家提醒，才反应过来追了上去。
　　“桃红，你家小姐怎么了？”沈曦灵拉着阮苏进了马车，云彩也不能直接进去问，只好问身旁跟着沈曦灵的丫鬟。
　　“我也不知道，刚才不知道谁给小姐说了什么，就这样了。”桃红和云彩基本上已经混熟了，也摸清这家人的性格，倒是没有以前那么偏见。
　　车里阮苏一脸茫然看着沈曦灵，揉了揉刚刚被她拉扯的有些酸痛的手腕，“你怎么了？”
　　“中午我爹进了宫，我偷听他和门生对话，圣旨已经下来了，现在估计到了林云婉家里了。”沈曦灵兴致勃勃的解释。
　　阮苏一脸看白痴的神情问，“那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看戏啊。”她说的理所当然。
　　“……”阮苏忽然觉得和她没有什么话可以说的。
　　沈曦灵选的是一家茶楼，这里是回皇宫的必经之路，阮苏和沈曦灵过去的时候，发现蕴仙早就在那了，顿时停下脚步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蕴仙看见她们到了，对两人招招手，等她们都坐下来又转头问沈曦灵，“你十万火急的传消息给我，有什么急事吗？”
　　看来这位还不知情。阮苏也转头看着沈曦灵，毫不意外的听见她将刚才对自己的那番说辞又重新说了一遍。随后又兴致高昂的跑到窗户边上，往楼下看去。
　　趁着沈曦灵一直靠着窗子边上，不停往下看没有注意到这边，蕴仙稍微往阮苏那边挪了挪，“你觉得她把我们喊出来，就为了看林云婉进宫？”
　　阮苏看了一眼沈曦灵，见她没看过来，头往蕴仙那边凑了凑，“难不成还有别的？”
　　“从进来之后她就没怎么说话，一直看着外面，行为有点反常，最主要的是她把我俩喊过来，就丢下我们在这枯坐着，这是什么态度？”蕴仙自然是不满的，阮苏被人这么突兀拉过来，只为了一场戏剧，她是接受不了的。
　　她对林云婉虽然称不上有好感，但是也并没有坏的印象，对于这种在这看人家一生中最不愿面对的场景，当一则笑话来看，她是做不到的。
　　不是说她有多善良，阮苏也不觉得自己很善良，只是为人不能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但听蕴仙这么一说，阮苏仔细瞧了瞧沈曦灵一眼，正好看见她回头，看见阮苏望着她连忙转回去。
　　她想了想，将旁边的桃红招过来，小声问她沈曦灵出门前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桃红也不知道，阮苏只好作罢。
　　蕴仙和阮苏交头接耳，沈曦灵注意力也不在外面，更何况她本来就是趁着她父亲不注意偷跑出来的，拉两个人过来也是随便找了理由，不是真想看宫里接人的阵仗。
　　等了一会，人还没来，沈曦灵坐回桌子边上，阮苏见她没有先前那么有兴致，意识到机会来了，“怎么了，不等了吗？”
　　“我坐下来歇会。”沈曦灵随手拿了一块糕点，面上没看出什么异样来。
　　阮苏和她相识了几个月，多少还是了解她的情绪，给她倒了杯热茶，“把我们叫出来就为了陪你看林云婉进宫？”
　　“我偷跑出来的。”沈曦灵嘟了嘟嘴，有点不高兴。
　　“偷跑出来你还坐马车？”阮苏不太明白她这个偷跑的定义在哪？
　　沈曦灵愣了一会，又起身从窗户往下看，马车已经被店小二拉到后院了，不在街上。
　　“不管了，能呆一会是一会。”沈曦灵随意地摆摆手，一脸的不乐意，“我爹今天要给我相亲，如果不是我偷听见他和门生谈话，估计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
　　阮苏没有料到是这种情况，她祖母也只是将画像往家里带，并没有把人往家里带。
　　“但是你偷跑出来，还喊上我们，我估计你爹应该知道你跑出来了。”蕴仙因为从宫里回来就订婚了，对这些到没有什么所谓，年纪到了就要嫁人，她已经习惯她娘亲给她唠叨的那一堆，虽然心里就是有些不愿意。
　　沈曦灵苦着脸还想说什么，突然听见外面一阵锣鼓喧天，连忙下了桌子去窗边看。
　　接林云婉的队伍已经回来了，整个仪仗队都十分喜庆，沈曦灵看见底下有不少人羡慕着，忍不住摇摇头，实在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阮苏和蕴仙也凑到窗边看了一眼，“这个队伍，什么时候起行？”
　　“好像是两个月后。”沈曦灵回道。
　　“帝后似乎不太容得下林家。”蕴仙看着底下的队伍，忍不住说了一句。
　　阮苏看着她有些莫名，“为什么这么说？”
　　蕴仙道，“上次你们不和我说林云婉是和亲公主嘛，我和我娘说了，她和我说当年皇后母族因为她父母早逝，对她并不太好。也是她如今成了后宫之主，林家需要她提携才变了态度。貌似当年林家似乎还有人往宫里送过人，所以皇后和林家的关系并没有表面那样亲密。”
　　“这么一来，林云婉成为和亲公主从一开始……”阮苏及时闭上了嘴，看着蕴仙眼神询问。
　　蕴仙点点头，“我爹说林云婉也只是林家拉拢太子的棋子，只不过这枚棋子废了，相当于做了十几年的白用工。”
　　“你爹娘还和你说这些事？”沈曦灵有点惊讶。
　　“你爹不也把那个和亲的事和你说了吗？”蕴仙有点莫名其妙，父母和子女说一些饭后八卦，以免以后什么都不懂犯了别人忌讳，这个不是很正常的吗？
　　“那是我表哥告诉我的，我爹他才不会说呢，顶多说一句别在宫里给他闯祸。”沈曦灵撇撇嘴，刚说完就看见楼梯拐角的慕关。
　　“慕哥哥？”沈曦灵微微愣了一会，随后朝着慕关招手，“慕哥哥你怎么来了？”
　　“姨父让我过来找人。”慕关往这边走来，看见阮苏和蕴仙，对她二人点了点头。
　　阮苏二人也回了礼，相互对视一眼。
　　慕关像是在和沈曦灵解释，“刚找姨父商议和亲一事，说你跑了出来，让我来找你回去。”
　　“人走了吗？”沈曦灵问。
　　“走了。”慕关回答，“现在该回家了吗？”
　　“既然人都走了这么急做什么，我再呆一会。”沈曦灵摆摆手，在桌旁坐了下来。
　　慕关见她这副模样有些失笑，只摇了摇头，“那我可先回去了。”
　　“嗯嗯，走吧走吧。”沈曦灵巴不得他现在就走，连忙应声。
　　慕关无奈，和众人告辞。等下了楼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一枚很普通的护身符。
　　他看了护身符一眼，上次忘了给沈曦灵还给阮苏了，现在她人就在楼上。想了想慕关将东西收了起来，暂时还是不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