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灵犀倚梦（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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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星光伴着点点流萤，夷光走时还是虫声轻透绿窗纱，现在一片蛙声都不知听取几遍了。月光轻飘飘的覆在兮颜身上，小心捻一缕睡意融入她的双眸。
“娘娘，大王来了…”
“去取我的木屐”
“喏”
夷光玩弄着琉璃镶金樽，如血的红蔻手光滑如凝脂，金簪将墨发三千轻绾，玲珑的身段裹进一袭青衣里，灯影摇曳落在她脸上却是无尽落寞。
“咱们娘娘为何还是那副浣纱女穷酸相？什么样的丝绸鞋穿不了啊？偏偏就爱跟个布衣一样穿木屐！”
“嘘…别说了，既然得大王喜欢，谁还管她布衣不布衣！这响屐廊，天下谁人不知？现在木屐都是天下女子效仿的。”
“就是改不了穷酸…”
两个小宫女捧着木屐缓缓而来，细细碎碎的话尽数落在她耳里。
“大王驾到！”
“爱妃！有没有想朕啊……哈哈，今日早朝，朕可是满心都是你啊。”
吴王一把揽过夷光，不顾宫人在左右，直接一尝她的唇红。夷光像个木偶一样任他拉扯，明亮的双眸再没有浣纱那年的灵动。吴王丝毫不在意她的落寞，一手捏住她的腰肢，一手指着宫女手里的木屐
“爱妃，去为朕舞一曲！”
声音里带着满满的色欲，又带着君王不容拒绝的口吻。夷光的眸子暗了暗，习惯性的带着怯生生的音调应了“喏~”。
木屐声“哒哒”响起，丝竹声夹着空气充斥在每一处角落。旋转带来的晕眩，使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是梦境。夷光浅笑，细柳腰轻摇，弯弯的酒窝醉人，眼波流转勾魂。
吴王醉醺醺的凑上来时，油腻的触感让她作呕，想去那个浣纱的溪涧里将自己洗干净。可是她不在越国，也不是当年的浣纱女，为了生存，她只能尽态极妍的强迫自己笑的开心……
只是夷光眼底隐藏最深的，却是那份落寞。众人皆以为，我爱这歌舞升平的热闹；却不知我最爱这木屐的清脆，像极了那日的心碎，这样的场景像极了那日铺十里红装，邀人看我心殇。
一舞闭，吴王抚掌大笑。从怀中掏出一块红玉，放在她手心。莹莹红色如血，流动如水。盛夏暑气逼人，可这玉却寒凉如冰。
吴王满意的看着她惊奇的眸子，最喜她这副无所知的模样。十年前，她一袭红衣怯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水灵灵的眸子，不点而红的唇，黑直如瀑的发像极了一个落九尘的神女。
“神女”怯生生的看着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好奇不已。宫殿上的琉璃瓦，喝酒的金樽，穿的丝绸……都能引起她的“哇呀”，眼神惊羡又佩服不已。
一个强者，一个王，总是希望自己时时刻刻被人膜拜着。他享受着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以一个神的姿态俯瞰别人。而施夷光正是这个时时刻刻膜拜他的人。只是一旦这种高高在上成了习惯，便再也戒不掉。这十年来，他满足她所有的要求，遍寻天下奇珍异宝，广兴土木……只为做她无所不能的神！
馆娃宫丝竹声又起，木屐声不断，袅袅笑声不断。夷光一人醉无痕的心碎声，吴王独恋夷光那视他为天人的眸子。二人相对，不知各自心事，依旧笑浅浅。
“咯咯咯”晨光熹微，鸡鸣将兮颜从梦的边缘拉了回来。
食山珍佳肴，品葡萄美酒，享万千宠誉却总是以一种跪倒仰望的姿势，来看你的共枕人。惹的宫人都瞧不起你。夷光，你活的好累……
兮颜又重新闭上双眸，想再回到梦中，看看夷光那略显憔悴的脸。可睡意却像是随月光，深隐在云层。
兮颜索性开门，炊火做饭。饭香刚开始弥漫，一个身着红衣的盲女正沿着篱笆摸索着，兮颜看了看她渴的龟裂的嘴唇，汲了一碗水，抬脚向她走去。
五
“兮颜，我好想看看枝头薄雪，与你依偎浣纱，走在桃林的甜风里，看桃雨霏霏，哪怕是一起紧扣心口。我都想再回故土，兮颜啊，你在我心中一直都像妹妹一样，小妹啊，我多想买茶载酒，泛湖与他同游。若有来世…怕是我这样的祸水罪人，不会再有来世了……就湖水洗净我这被污染的一生吧。”
沾满风尘的信送到兮颜手上时，吴国灭的消息已是人尽皆知了。兮颜眼泪止不住的轻掉，以后这世上再不会有人紧扣心口和她一起同苦了。
这世上再无人可入梦。
兮颜看着镜中那张和夷光越来越相似的脸，抿紧嘴唇，双眸微眯。换上一袭火红的衣衫，将柴扉紧闭。
湖光粼粼，范蠡依旧是一袭白衣，儒雅的坐在船头。看见兮颜拎着酒款款而来，目光触及她的脸，他微微怔住但复又带着惊喜。
夏风习习，酒过三巡，范蠡眼神已是恍惚迷离。他小心翼翼的捧着兮颜的脸，用习惯的语气命令道
“跟我走！”
兮颜笑的眉眼弯弯，看着他的眼睛没有回答。范蠡忽然双臂一揽，紧紧的将她拥入怀中。他不需要回答，因为他笃定的事根本不需要回答！夷光的一生，如此；她的未来，亦如此。兮颜看了看他那宽阔的胸膛眼中闪过一丝狠绝，抚着青丝笑盈盈的说“好”。
夜色开始轻染大地，像是要吞噬整个世界。兮颜俯在他的胸口，将头上的发簪拔下，三千青丝倾泻落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入了他的胸膛，他再没有了那副意气风发的神气，惊慌用手捂着流不尽的鲜血。
“求你，救我。你为何……救我…”
兮颜冷眼看着他在地上蜷缩成祈求的姿态，从袖中掏出夷光的那封信，甜甜的对着他笑道
“姐姐说想与你泛舟呢，你许她的美好，今日就来还吧。”
听着她的话，范蠡的眸子已经开始涣散了。仿佛要飘忽到初见少女的那年。
一袭红衣仿佛又红了一层，兮颜披发静静看着湖心的那一叶小舟。弯腰将手上鲜艳的血色洗去。方才簪子刺进他胸口时，他惊慌不解的眼神还浮现在眼前。
那年见他就像天上彩虹，绚烂遥远。如今，他还是那一抹弯弯的彩虹，在狂风暴雨后出现。他是比初见还早的结局。
姐姐，如今可与他买茶载酒，泛舟而游了。
兮颜摸着自己的脸，脑海里又浮现那天，盲女喝下她端来的水后，徐徐道来——东西二施，同根本孪生。同甘共苦，姐妹且惜福。你与西施本是双生，你因当年一场大火被你们的父母遗弃，她因命中带煞被父母遗弃。今日你与我有恩，我赠也你一瓶琼露，还你容颜。
余泡泡看着兮颜最后一抹翻卷的红裙角，也融入了夜色。才缓缓吐出一个泡泡，将她的姐妹情谊裹入泡泡中，惟愿天下姐妹，知福惜福。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灵犀倚梦（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