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与太阳》赵博士

12、我的错

　　第十二章我的错

　　“大头啊，我还有十分钟就到机场了，你在哪个出口啊？”

　　韩阳因为家里发生了事情，林木在做了一万个保证后，单独回来了，本来是林爸要来接林木的，但林妈一听说林木给她带了一条丹麦风情的裙子之后，当机立断抢下车钥匙来接林木。

　　“到时候我去停车场找你就好啦，你不用——”

　　“啊——”林木被电话那头的惊叫声打断，一颗心就开始狂跳。

　　“妈？妈妈，你怎么了？”林木傻掉了一下，飞奔了出去。

　　妈妈是一个爱美的人，每次出门都是淡扫蛾眉，轻点朱唇，现在的妈妈，满脸的血，一点也不美，真的，不美。

　　妈妈虽然嘴上爱说，可是从来没有做过坏事，为什么老天爷会选择以这样的方式让妈妈离开呢？

　　有很多事，会挑一个时间一股脑儿的涌现，就像现在，你看，自己上幼儿园被欺负，妈妈教训别人家孩子的场景；自己小学数学不及格被老师骂哭，妈妈打电话给校长的场景；自己第一次来例假的，妈妈激动的传授知识给自己的场景；第一篇童话发表后，妈妈傲娇的样子……一幕幕，仿佛发生在昨天。

　　在林木为数不多的年岁里，做过不少大大小小的决定，究竟是哪些决定导致了这件事情的发生呢？

　　林木将事情从前往后想一遍又一遍，最后的最后，自己还是罪魁祸首。

　　如果不是自己买裙子给妈妈，妈妈就不会来接自己，如果妈妈不来接自己的话，那现在一定是一家人正在开开心心的吃妈妈做的回锅肉吧。可是，自己为什么会给妈妈买裙子呢？因为那天一个人逛商场的时候，一个试衣服的阿姨问林木自己穿那件好不好看，林木很诚实的说好看，然后，林木也为妈妈买了一件。所以，自己是不该去狂商场吗？不不不，林木突然想到，最早最根本的源头，是自己不该出国啊！如果不出国，那所有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呀！可是，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出国呢？无论怎么想，都是因为自己啊。

　　林木想，自己的亲生父母抛弃自己是对的，你看，妈妈就是最好的证明。

　　“大头，回家吧！”林木睁着浮肿的双眼，看着一夜苍老的林爸，愣了愣神儿。

　　是啊，得回家，自己是个大人了，还有爸爸要照顾呢，很多时候，长大不需要时间，只需要事件。

　　高大的落地窗前，韩阳和一个中年男人面对面的坐着，向窗外望去，太阳正带着它的余辉一起落下去，不知道林木现在怎么样了。

　　“韩先生，若是您不如实相告，这个案子很难翻身？”金丝边眼镜后面的眼睛有点疲惫，人证物证都指向韩阳杀了他的继父，可是他的直觉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不熟悉的同行都会嘲笑这个相信直觉的华裔律师，熟悉的同行却只是感到神奇，一个律师竟然拥有如此敏锐的直觉。其实很多时候，直觉不过是在大脑在意识还没有理清逻辑就已经做出的判断而已。

　　“你想知道什么？”

　　“你和你哥哥的关系。”

　　韩阳深陷命案不能脱身，无法知晓林木近况，更是无法和林木联系，韩阳很担心，左边的太阳穴一直在跳，只能设法告知林木自己近期无法回国，让她照顾好自己。

　　林木觉得韩阳说得对，自己得照顾好自己。得照顾好爸爸。得办好妈妈的葬礼。

　　“大头，回家吧。”这是妈妈出事后爸爸第三次说这句话，第一次在医院，第二次在殡仪馆，第三次，就是现在，在妈妈的墓碑前。

　　林木摸着墓碑上妈妈的照片，真好看，妈妈，你真好看。

　　林木站起身，抬起头，闭上眼睛，雨水冰凉，搀着爸爸往墓园门口走，一到阴雨天，爸爸的风湿病就会着折磨的他不能正常走路，林木想，自己就在家里待着照顾爸爸好了。

　　下雨了，会晴。起风了，会停。悲伤了，会流泪。林木把头埋在那件红毛衣里，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肩膀不住的颤抖。

　　林爸从门缝里看到，转身走出家门，去菜市场看看吧。

　　家里少了妈妈，就少了热闹，没有人唠叨爸爸，没有人嫌弃林木，没有人对看不惯的人大放厥词，也没有人问“我新做的头发好看不好看”，林木绞尽脑汁的想话题，可却一个也想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的故作兴奋的说：
　　“爸爸，这个很好吃哦，您尝尝这个！”

　　“爸，这个是我新发明的菜，好不好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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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爸看着强颜欢笑的林木，忍不住老泪纵横，“大头，这不是你的错，是老天爷早就安排好了的。”

　　林木放下碗筷，低下头，咬着嘴唇沉默，深吸一口气，慢慢的说：
　　“不，爸爸，这是我的错，如果没有我，妈妈就不会离开。”林木的目光停留在桌角上，上面刻着三个小人，那是林木小学二年级开始学画画的时候刻的。

　　事实证明，悲伤的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只会更悲伤。

　　当林木看着妈妈的围巾出神的时候，从旁边经过的林爸会难过；当林爸小心翼翼的把杯子放进林妈织的杯袋的时候，林木会难过；当林妈和林爸一起发现冰箱里还藏着林妈做的小菜的时候，两个人会一起难过……

　　因为，你的悲伤我懂，可是当我懂得你的悲伤的时候，我会比你更悲伤。

　　最后，林爸终于无法忍受了，将林木赶回哥本哈根，自己去上了老年大学。毕竟，生活总是要继续的。当心力交瘁的林木回到哥本哈根的时候，才知道韩阳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从金秘书口中得知，韩阳的继母是关键。

　　林木也第一次知道了韩阳复杂的家庭背景。韩阳的母亲是上海名媛刘桂芝，刘桂芝才貌俱佳，追求者不胜其数，但刘桂芝最后爱上了既温文尔雅又勇敢果断的律师韩萧山，也就是韩阳的父亲。二人情投意合，婚后生活浪漫而甜蜜，不就就生下了韩阳。而韩萧山也挣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转行房地产，此后更是一路开花。只是天不遂人愿，韩阳五岁的时候，韩萧山被绑架，绑匪失手打死了韩萧山，留下了偌大的家业和只知道以泪洗面的刘桂芝。在刘桂芝父亲的安排下，刘桂芝嫁给了韩阳的继父周政淳，韩阳也因此有了异父异母的哥哥周哲伟。刘桂芝本来以为找到了依靠，却不想这个人却是个阴险狡诈的伪君子，终日郁郁寡欢，在韩阳高二的时候病逝，临终前，刘桂芝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夺回韩氏企业后与韩萧山合葬。

　　刘桂芝尸骨未寒，周政淳就娶了现任妻子谢芳菲。谢芳菲做了周政淳的多年秘书，能力自然是有目共睹，品貌也是不俗，当风华绝代的谢芳菲挽着奸诈猥琐的周政淳宣布婚期的时候，商界一片哗然，谢芳菲嫁给周政淳那是下嫁，可这个中缘由却又有谁能够说得清楚。

　　欧式庄园的大门前，林木看着接待屏幕变暗，就知道会被拒绝的，还好自己是有备而来。林木从包包中拿出一张报纸铺在地上，坐下，垂着自己酸痛的小腿，心里想着，来一趟有钱人的家门口真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