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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纸梨花墨 ...

  •   日渐西垂,比武接近尾声,站在场上的是江南十三家的文家长子文景,一对判官笔便教上前挑战的人一一败下阵来,二十多岁的样子,端的是文采风流,沈月梨悄悄观察父亲脸色,只见沈询面带笑容,不住点头,似乎对文景十分欣赏。
      沈月梨下意识去瞧那楚怀冰,他此刻倚坐在柳树边,却不去看练武场中的情景,一双眼只瞧着绣楼。此时见沈月梨瞧他,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连带着眼睛也笑了起来,似乎是在说:“你想我也去同那文景比比,是不是?”一念及此,沈月梨不由又羞又恼,自己的心意如何尽被这人猜到了呢,啊哟,说不定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心意,不过是她一意揣度罢了,自己这般羞恼,反教他看轻了。
      再过了一会,只有文景留在场中,再无他人,沈询站起身来,郎声问道:“不知是否还有哪位英雄愿意上前一展身手啊?倘若没有,那便是文景贤侄获胜了。”文景闻言傲然而立,群豪面面相觑,一片静默中,忽有一人轻轻道:“英雄不敢称,小生斗胆献丑。”沈月梨一惊,见那楚怀冰正一步步慢条斯理地从人群中走到场中间去,黑发如墨,眉眼坚定,残阳落在青衣上,赤红如血,竟宛如一个战场归来的将军。没料到这人看着文弱,还有这般风采,只不过那文景十分健硕,不知他有几分胜的把握呢?
      “敢问兄台尊姓大名?用何兵器?”文景抱拳问道,楚怀冰微笑道:“在下楚怀冰,区区江湖游侠罢了,今日得见众位英豪,幸甚至哉。”沈询指着一旁的兵器架道:“瞧这位少侠未带兵器,若不嫌弃,敝庄一应兵器皆可供少侠挑选。”楚怀冰向那兵器架上淡淡瞟了一眼,目光又落在了绣楼上,沈月梨莫名的心中一抖,却听那人忽笑道:“今日是喜日,兵戈不操,不如,小生斗胆向沈小姐借柄纸伞,权作兵器吧。”沈月梨闻言瞟了眼离自己脚边不远的纸伞,清晨来时落了些雨,故而带了伞,不想那人连这也知道。
      “哼,小姐之物,岂是你这小子说借便借的?莫不是怕届时落败,面上须不好看,却要赖我胜之不武呢?”文景听他话中大有轻视之意,十分不忿,沈询却拦住文景道:“我们江湖儿女,向来不拘小节,若小女愿意借伞,老夫定不阻拦,这点楚少侠无需担心,不过,今日大家都有目共睹,我千剑庄千万刀兵陈列于前,这位楚少侠偏偏要选小女的纸伞,倘若落败,可半点怨不得旁人。”“那是自然。”楚怀冰颔首称是,座中群豪无一不想这人太过狂傲,都盼着文景将这目中无人之徒快快赶下台去。
      “小姐,我瞧这人不是好人,借什么不好,偏要借小姐的纸伞,咱们啊,偏不给他!”这边厢,芸香正在沈月梨耳边念叨,沈月梨却并不介怀,反有些莫名的羞赧,只轻声道:“他既然要便给他吧,横竖人家是客人,咱们也没什么损失。”芸香讶于小姐突然的脸红,忽而醒悟过来,吃吃笑着,去取了伞,半边身子探出绣楼,高声道:“这位相公,我家小姐说了,倘若用她的伞输了,便要委屈相公留在这山庄做几个月苦力啦!”众人哄声笑中,沈月梨只羞得不得了,骂道:“你这小妮子,倒会编排我了!”虽作怒容,却忍不住也弯了唇角,那楚怀冰却一本正经道:“小子听凭小姐差遣。”“给!”芸香一扬手,素色纸伞飞出,众人还没看清楚怀冰是怎么动的,纸伞已到了他手中,不由心中微震,沈询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当下不发一言,退出了练武场,留下大片空地给二人。
      文景心中不乐,决心要打败此人,好在沈小姐面前留下好印象,当下运足力气,向楚怀冰攻去。楚怀冰却慢悠悠撑开纸伞,皱眉道:“这纸伞太素净,怎配得上沈姑娘花一般的年纪呢?”转眼文景已攻到面前,楚怀冰毫不移步,脩忽身子向右倒去,几与地面相平,撑圆的伞向着文景一扫,正在纸伞快被戳破之时,猛地里翻身而起,在空中转出一个漂亮的弧线,远远落在文景身后。楚怀冰站定后又细细审视纸伞,道:“文兄,这一笔用力重狠了,下一笔轻一点。”原来文景所用的兵器乃是一对判官笔,笔尖蘸了墨,这一划正好在纸伞上落下一笔。文景一击扑了个空,还被对方调侃,更是生气,又运足了力,双笔直点楚怀冰双眼。
      众人看楚怀冰第一招甚是奇特,不由专心瞧他第二招,岂料第二招楚怀冰依旧只往后倒,又突然翻身而上,宛如一只青蝴蝶,落地时又叹:“文兄,这一回不重,可是又太轻了。”离得近的,可见伞上多了两个小黑点,众人不由笑了起来,都道这人有趣。文景心下着急,又扑来,楚怀冰便往左倒去,如此斗了几十回,楚怀冰始终只用一招,或左或右,忽前忽后,还时而点评道:“这一笔歪了点”、“咦,这一笔总算不错。”、“哎,差了、差了!”文景越听越着急,已斗了数十招,对方只用一招与自己对打,自己却连他身都沾不了,不由怒火直冒,汗水也直冒,心想这一回在天下英雄面前丢脸丢大了,他一着急,出招就越来越快,漏洞却越来越多,而那楚怀冰只一味闪避,并不拣他漏洞相攻。
      如此缠斗数百招,忽听楚怀冰一声大喝:“成了!”伞骨旋转,一跃而起,又宛如天人般徐徐落下,残阳斜晖里映得眉目清远,青衣猎猎而舞,一时人人为之失神。楚怀冰将伞放平,众人这才瞧见,此时伞上竟画满了梨花,一轮明月当空,照在梨树上,栩栩如生,众人不由轰然称好。“呀,小姐,这位相公,真真是对小姐有心呢。”沈月梨瞧那梨花画得极好,心下却想,他喜爱白梅花,此刻却费心思作了幅梨花给我,真难为他啦。
      “这……这……”众人喝彩声中,夹杂着一声哀叹,却见文景哭丧着脸,手中两支判官笔已断,墨水弄了他满手,原来他最后一招是两支笔夹攻楚怀冰两侧,楚怀冰闪躲过去,而文景却收手不及,两支笔相碰,又加上力道过大,两支笔竟而折断。人群中有人大声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文少侠不必过于悲痛,改日再打造一对铁笔便是。”“你、你懂什么……”文景脱口而出,又自知失言,故而住口。楚怀冰抖抖衣衫,道:“各位自然不知文少侠在懊恼什么。”“少侠别卖关子了,快说罢。”
      “文少侠笔尖所沾的墨,并非普通的墨,而是由特殊药水制作而成,凡是沾上了,穷尽一生也不能洗去,故而名为‘千丝墨’,意为此墨便似那莲藕丝般,千丝万缕,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它断了关系。”“啊,此话当真?”不少刚刚败在文景笔下的人或多或少都沾了些墨,不由又紧张又恼怒,“啊呀,我刚试了试真的洗不掉!”“奸贼,大家伙一齐上,出了这口恶气!”原来古时有种刑罚,名为墨刑,是用刀刻犯人的皮肤,然后再涂上墨,使得皮肤变色,以示永远的惩戒,此时千丝墨沾在身上,无论如何去不掉,武林中人莫不视为奇耻大辱,当下群情激奋,恨不得立马杀了此人。
      沈询心想绝不能让这么多人在山庄中闹事,这文景虽是个卑鄙小人,但毕竟是文家长子,江南十三家向来同气连枝,若文景在自己家出了什么事,如何向江南十三家交代?于是急忙站出来道:“诸位稍安勿躁,凡是今日来千剑庄的,便是我千剑庄的客人,万望诸位英雄给沈某人这个薄面,若有任何私怨,尽可下山去了结,山庄之内,却不可相互争斗。”此言一出,立马有人附和道:“不错,今日是选婿大会,不可犯了杀戒,等下了山,大伙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
      那文景自知情势不妙,但心中不甘,更想不通这楚怀冰与自己有什么过节,今日不但羞辱自己,还要置自己于死地,便走到楚怀冰面前,质问道:“你我素不相识,更无仇怨,你说,你为何要这般对我?”楚怀冰微微一笑,道:“文少侠提醒了我,今日我要揭露并不止千丝墨这一件事,还有另一件更重大的事情。”文景似醒起了什么,蓦的脸色发白,然而当着这么多人面,一点花招也使不出来,又深知就武艺上来说,自己根本就不是对面这人的对手,暗道:“我命休矣!”
      楚怀冰又接着道:“诸位须知,楚某人自出师门,便立志云游天下,两个月前,我在苏杭一带,遇到了一位饥寒交迫、几乎横死街头的妇人,我心中不忍,便欲送她些许银两。”“好汉子”、“真是侠义心肠!”有人出言赞道,楚怀冰顿了顿,又道:“待我走近才发现,那妇人脸上竟有许多墨迹,一身衣服也已十分脏污,我便雇了个丫鬟为她梳洗一番,岂料那墨迹竟然不褪,无论如何也去不掉。我十分好奇,便问那妇人,她感谢我救命之恩,竟对我全盘托出。”“她说了什么?”不少心急的人忍不住插话催促。
      “原来她是宋国大将李连朔的侍妾,因不满他的冷落,与小厮偷情,被他发现,打成重伤,逐出家门……”“不对,李连朔人在开封,怎么可能出现在苏杭呢?”“这就要问问这位李将军了。”楚怀冰淡笑,立马有人道:“公子说笑了,我们南越人怎么能问得了宋国将军的话呢?”“因为李将军就在此地!”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人惊讶无比,沈询忙道:“楚少侠,话可不能乱说,我沈家世代忠贞,绝不会在千剑庄窝藏敌国的将军啊!”楚怀冰笑道:“庄主莫急,自然不是庄主的错。”他又朗声道:“那位李将军,离了宋国的京都,千里迢迢跑来苏杭是做什么呢?他杀了江南文家的长子,自己冒名顶替,欲来做这戒备重重的千剑庄的姑爷,又是为了什么呢?千剑庄素来是南越国军队的兵器宝库,一位宋国的将军跑来山庄,是为了什么呢?”“啊,我明白了,他是要攻打我南越啊!他攻敌的第一步就是要让我南越将士没了上阵杀敌的武器啊!”有人尖声叫了出来,文景此刻想溜,却再也跑不掉,人群重重围了上来,他仍想做最后一搏,高声道:“大家不要听信奸人的挑拨,在场的各位,有多少是我昔日的朋友,难道还不认识我文景吗?钱兄、谢兄,我们自幼一起长大,难道你们也不认识我这张脸了吗?”被点到名的钱、谢二人,面露难色,喃喃道:“这的确很难分辨……”楚怀冰闻言,伸手往文景脸上抹去,文景欲低头格挡,终究没他快,只听“嘶”的一声,楚怀冰手中竟多了一张脸皮,而文景原来所站之处立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群雄看得目瞪口呆,楚怀冰悠然道:“这样可分辨得清楚了?”
      文景,不,该是李连朔,此时自知死期将至,自从顶替了真正的文景之后,他为了尽可能装得像,不引起旁人的怀疑,只带了少数武功高强的亲兵,此时面对上百号绿林好汉,当真毫无反击之力。他一张脸毫无血色,不甘道:“你怎么猜到是我的,就算是我的侍妾,也绝不知我扮成了文景。”“我本不知是谁,只知道李将军近日必将有个重大计划,恰好近日武林唯一最重要的消息就是千剑庄的比武招亲,便想来碰碰运气。”他顿了顿,又道:“是你的判官笔出卖了你。用判官笔的人虽多,但凡是行走江湖之人,若非绝对的自负,绝不敢使用千丝墨。而你却用它,一是你在军中用惯了,惩罚战犯、逃兵十分顺手,二是你借着文景的身份,在此次大会中得罪不少英雄,在你成为千剑庄姑爷,或毁、或运走所有的兵器之后,便逃之夭夭,所有人都会把这笔帐算在江南十三家身上,从而引起武林的争斗,好一条一石二鸟之计啊,李将军!”李连朔此刻才是真正的惨无人色,忽而怪笑道:“哼,是又如何,你以为你们可以杀了我吗?”
      蓦地里兵戈之声四起,一片混乱中,李连朔转身便逃,楚怀冰急忙追了上去,沈询大声叫道:“大家莫慌,李连朔带来的人不多,我们齐心协力,定能抓住敌人!”沈月梨坐在绣楼上,见这兔起鹘落间,情势已直转急下,不由也焦急起来,李连朔带的兵并不多,只是此刻卒起发难,群豪敌我难辨,乱打一气,竟打了个难分难舍。她眼见楚怀冰已追上李连朔,心想以他显露的功夫足以拿下李连朔,当下只须立时平息动乱便可,那边沈询正在大声呼喝,千剑庄的家丁们也已上前制止,只是群豪们都生怕一个不注意败在宋兵手下,那可是奇耻大辱,故而沈询收效甚微。
      沈月梨跃出绣楼,纵上屋顶,她居高临下,夜色中又一袭白衣,甚是显眼,只听她高声道:“请诸位英雄暂听小女一言,如今身陷争斗的多数人都是我南越的好儿郎是不是?”众人一边打,一边道:“不错!”“那我们便绝不许宋国的贼子伪装成南越人反害了自己人,现下小女有一计可止干戈、辨敌我。”“姑娘快说!”众人又急道,沈询望着女儿微笑,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儿计谋最多,只待她接下来说什么。沈月梨又道:“现在我数三声,若不立即停手的就是宋国的奸细,大家便可群起而攻之,如何?”群豪轰然称是,手中兵器犹在挥舞,只是不约而同都慢了许多,沈月梨大声道:“一、二、三!”三声令下,人人住手,连宋国官兵此刻也住手,这下又都成了南越人了,人人面面相觑,忍俊不禁。
      此刻楚怀冰已经将李连朔捉了回来,李连朔的后襟被他提着,似乎被点中了穴道,动弹不得,连脸上也沾了墨,十分狼狈。沈月梨目光与楚怀冰一碰,随即转开,二人脸上都同时挂了分心照不宣的笑容,沈月梨嫣然道:“宋国的官兵们,你们都看到了,李将军已经被楚大哥捉住,再怎么抵抗也是无用,就算你们杀了几个南越人,逃回国去,可是你们却保护不了你们的将军,你们说等待你们的是赏还是罚呢?”她那一声楚大哥叫得亲切自然,楚怀冰听在耳中,十分受用,当下将李连朔扔到地上,道:“这些年来,宋国屡屡侵犯南越边境,烧杀淫掠,无恶不作,多少妇孺老人被他们杀害,多少铁血汉子倒在他们的铁骑之下,如今这宋国大将落在我们手中,大家说,我们该如何处置他?”“杀了他、杀了他!”群豪群情激愤,便有人提着刀子要往李连朔脖子上抹。
      “大家莫急,”沈询急忙阻止,宋国与南越虽摩擦不断,但鲜有大战,这李连朔是宋国大将,要是被南越人以这种方式杀死,只怕宋国怒火中烧,要发起一场大战,届时战火一起,倒霉的还是百姓,便道:“杀了他,只是逞一时匹夫之勇,并非长久之计,一个李连朔死了,难保不会有个王连朔、张连朔出来,杀了他,必会挑起无穷的战端啊!”沈月梨点头道:“爹爹说得对,我们百姓,要的不是什么雄图霸业,只是安生日子,如今抓住他,求的是一个太平,而非战事。”“那依沈庄主之言,该如何处置?”此时众人也都冷静下来,又追问道。
      沈询沉思不答,一旁的楚怀冰却道:“如今宋国朝廷怯弱,在朝将军中只有李连朔这一个意图开疆扩土的大将,故而宋国国君对他十分倚重,若这位将军答应在他有生之年绝不侵犯各国疆土一分一厘,我们便放他回去,让他安享荣华富贵,岂不皆大欢喜、可保天下太平?”楚怀冰话音未落,伏在地上的李连朔“呸”的一声,竟喷出血来,怒道:“要杀便杀,若要我向你们低伏作小,不如杀了老子!”“哎,没想到李将军竟然是这么一个英雄气短的人,竟不知过刚易折的道理。”楚怀冰长叹一声,叹得李连朔一愣,沈月梨接着道:“昔日韩信宁受胯下之辱,伍子胥一夜白头奔吴复仇,如今我们这等乡野草民,不过是向李将军求一个太平,李将军却激愤欲死,可见心胸太过狭隘。”李连朔被她一番抢白,当真感到无地自容。
      “罢了,既然李将军不答应,大家还是把他杀了吧!”楚怀冰重重一叹,似是无可奈何。当钢刀真的架到头上,李连朔心中已转过无数念头,心道,宋国文人大多柔弱,我在前线浴血战斗时,他们却在后花园里饮酒作乐,沈姑娘说的有道理,大丈夫能屈能伸,我自己虽不能出兵,但还可以教徒弟去战斗,况且怎么过不是一世呢,怎么能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呢?当下放声大叫道:“别杀我,别杀我,我答应就是!”“噢,李将军改主意了?”钢刀依旧放在头颅之上,楚怀冰的声音暗含笑意。李连朔一咬牙,大声道:“我李连朔对天发誓,在我有生之年,绝不侵犯各国疆土一分一厘,若有违背,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钢刀收回,沈月梨笑道:“今日天下英雄都是见证,李将军立下重誓,一生不向各国出兵,若有违背,不光天打雷劈,恐怕还要遭天下人耻笑的。”须知没有一人不看重身后名声,如此一来,李连朔必要遵守承诺,永不侵犯了。
      当下群豪人人称快,楚怀冰解了李连朔的穴道,扶他起来,李连朔自知没脸,召唤了士兵,匆匆下山而去,生怕露了行藏,遭到江南十三家及沾到他墨水的豪客的追杀,悄悄回到宋国。从此朝堂之上再不提进兵之事,只悉心教导弟子兵法武艺,又常常叹息自己武艺不够好,否则也不会折在千剑山庄,此都是后话。
      众人送走李连朔,开怀畅饮,沈询脸上带着奇异的笑容,盯着楚怀冰道:“敢问这位少侠,拜在哪位高人门下?”“爹”,沈月梨本以为此时尘埃落定,爹爹也该将自己许配与楚怀冰了,岂料他又问起师门,只道他要为难楚怀冰,竟忍不住出言提醒。楚怀冰抱拳道:“家师乃大理无量山中的清虚子,早年曾与沈庄主有过一面之缘。”“啊,果然是他!”沈询喜不自禁道:“当初临江一见,浩然相对,惊为天人,老朽神往已久,不想今日他的徒弟又与我沈家结下这样的姻缘,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啊!”
      “阿梨,为父为你找到这样好的夫婿,可还满意?”沈询哈哈大笑,转身去瞧女儿,却见女儿早已羞得满面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先前动乱,楚怀冰便一直将纸伞拿在手里,此时将纸伞递给沈月梨,道:“沈姑娘,适才多谢借伞之意,这柄纸伞送还与你,只是我自作主张,在上面落了些笔墨,希望姑娘不要介意。”沈月梨接过纸伞,嫣然道:“介意什么,这画甚是好看,况且是李将军的千丝墨,即使落雨沾了水,也不会晕散,我很喜欢。”“姑爷送的东西,就是一根稻草,我看小姐也是喜欢的。”芸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横插一句,吓得沈月梨一惊,再一看父亲已趁她与楚怀冰说话的间隙,与群雄喝酒去了,她这才转过来斥责芸香道:“谁许你胡说来着,只有东西真的好,我才喜欢呢!”芸香吐了吐舌头,瞧姑爷眼带笑意看着小姐发脾气,便十分知趣的跑开,心中却为小姐找到称心夫婿无比欢喜。
      “芸香自小与我打闹惯了,若日后她言行有何冲撞之处,你担待一二……”沈月梨越说脸越红,灯火明暗中无比娇艳,眉峰若蹙,眼波流转,楚怀冰一颗心宛若冰山融化,流水潺潺,他仿若在梦中般,轻声道:“那日上元节,见到你第一眼,叫住你第一句,就知道此生要错了。”“你说什么,什么错了?”沈月梨听得奇怪,急忙追问,楚怀冰却展颜一笑,“我是说此生不可错过”,他目光滑过沈月梨水般的肌肤,落在发中的梅花簪上,笑道:“这支玉簪是母亲传给我的,用它做文定之礼,月梨可嫌太轻了?”
      原来他见她第一眼,便向她许了终身。溶溶月色之中,隐隐梅香入鼻,眼前人眉目间尽是温润情意,沈月梨心神皆醉,远处群豪的喧嚣声恍若隔世,万籁俱静,天地间只剩了他二人,四目相对,便许下了一生一世的承诺。
      “确实太轻了,不过我要你赔给我一生一世的真心,一生一世的相伴,一生一世的……”颤动的樱桃红唇被一根食指轻轻压住,男子低低的声音响起,“给你,都赔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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