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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〇捌 ...

  •   三日月醒来的时候心情很愉悦。

      他记不得梦到了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有梦到,只觉得那该是一片莺歌燕舞鸟语花香的宁静画面,连灵魂都包裹在水样的世界中浸润蕴澄的祥和。

      ‘真美好啊。’纵是他也情不自禁这么感慨。

      他坐在樱花飘洒的院落里,看花瓣在空中飞舞的痕迹,不远处山石翠竹的小池,水流叮叮咚咚,时光也就这么漫不经心地走过去,绕一个圈,又走回来,循环往复,不知疲倦。

      ‘三日月大人,’流萤们小心翼翼地问询,‘那位太刀大人……是在找寻您的踪迹吗?’

      三日月笑笑,慢吞吞喝茶:“是的吧。”

      不知名审神者的部队已经快踏平厚樫山了。溯行军的据点几乎都被扫荡了个十多回。任何会存在历史修正主义的节点都被找出来净化——拜此所赐,处在这个历史阶段中的三日月是真的感受到了属于时之政府那种清除历史被改变痕迹的力量——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

      就像受伤之后需要手术跟药物般。想来审神者的刀剑部队是外力的手术,时之政府发挥的作用只是药物辅助,真正发挥作用的是时空自愈与置换伤害的能力。

      鉴于阿津贺志山之战在历史阶段中的重要性,历史修正主义会放弃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所以溯行军再度卷土重来的次数也不少,只不过由于刀剑部队过于频繁的降临显得微不足道而已。当然,没有溯行军的日子,刀剑部队也会来,不过侧重点多在找寻资源而已。

      ‘就像鹤丸大人与莺丸大人一样,想要您也离开吗?’

      一瓣樱花落到了茶杯里,三日月盯着那片小小的绯色看了很久,才后知后觉点点头。

      ‘您应该走呀。’小小的声音在说着。

      三日月抬头看了眼。认出那只萤便是很喜欢凑在他身边为他梳理打扮的萤,因为它的萤火是青色的,青空般的色泽,他喜欢这种颜色,又在视野中出现太多次了,所以印象深刻。

      萤很认真地看着他,仰着极容易害羞的脸,翡翠似的眼睛中满是哀伤与憧憬。这样两种神色交绕在一起或会显得很矛盾,但此刻看来却叫人觉得美极了。

      ‘您……应该离开这儿。’它说。

      离开这里吗?三日月笑了笑,平静地望着高大的山樱没有说话。

      是啊,就算厚樫山被净化,就算历史恢复轮转,他只要流落在这里,就注定会迷失。

      因为历史修正主义不可被消灭。刀剑与审神者的能力他大致了解,自然也知道,时之政府至今只能与溯行军为敌,而没有将它们彻底抹杀的方法。

      只要已知生灵的存在,总会有想要改变过去的事物。这是岁月的河流无法冲没的恐怖事实。可怕的,永远是人心。正如刀剑有了人的形体,能得到人能得到的一切快乐与喜悦,也难以出脱人的一切贪婪与罪恶。这也就是溯行军的队伍会如此壮大的缘由吧。

      他在厚樫山,永远都不会得到真正的安宁。

      总有一天,他的理智会被循环往复的时空力量逐渐磨灭,他付丧神的身躯会被时空缝隙中无处不在的黑暗与不详腐蚀,他的本体会在漫长又无望的岁月中因锈迹斑斑而面目全非。

      所有他曾无法想象的丑陋都会取代被称为天下五剑的名物绝美的风姿,他会被时间遗忘,会被岁月碾碎,而这就是他想要留在厚樫山他所要承受的所有。

      “哈哈哈,真是糟糕呢。”但凡想一下就会觉得不堪吧,“可就算这样……也是我的选择呀。”

      三日月低垂下眉眼,望着杯中静静漂浮着的樱花瓣慢慢地露出一个缅怀的笑容。

      很多年、很多年以前,大阪城还是金碧辉煌繁华昌盛的那段岁月,天守阁中的宝库中交织着诸多名物绚烂的光芒。

      不仅仅刀剑的付丧神,还有诸多宝器幻化出的形态。那把太刀不是最美丽的存在,作为管理天守阁中诸多付丧神的存在,却是最强大最叫人信服的一位呢。

      很多人都赞叹三日月宗近天下难寻的风姿,在三日月本人看来,新月的光色冰凉又清淡,远远不及太阳来的光辉灿烂。

      一期一振的头发,是青空的颜色。一期一振的眼睛里,有一轮太阳。

      三日月是喜欢的。那么耀眼又温柔的事物,有谁会不喜欢呢?

      可所有喜欢的事物,与不喜欢的事物,在三日月的眼中,也没有太多区别。

      一切的欢乐与幸福,失去的时候,他也不会有留恋。一切的痛苦与悲伤,被加诸在身的时候,他也不会去抗拒。

      情感是会有倾向的。可所有的倾向,都不够动摇天平的量度。

      ‘三日月的心,是冰凉的。’宁宁要离开大阪城的那一晚,与他道别的一期一振这么说。

      流水般的长发已被斩断,鎏金的眼瞳写满了疲惫与哀戚。被硬生生磨短时的剧痛都并不曾叫他的眉眼出现任何皱褶,可说出这句话的痛苦与无望却如窗外的大雨一样清晰可闻。

      那段岁月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可从此三日月心中就烙上了一个认知。

      ——叫他如此痛苦的人,是自己啊。

      什么都不记得了,或许……也是件好事呢。所有的痛苦与喜乐都忘却了,重新开始一段光辉的生命,又有什么不好呢。

      “三日月我……也会有不舍得靠近……不舍得触碰的事物啊。”他笑道。

      *

      但后来还是推翻了自己原先的决断。

      降临在厚樫山的第三方势力,叫三日月看见了战争的真正可怖之处。

      在刀剑部队与溯行军的战场上,撕开时空忽然出现的存在,不分敌我或者说是要将在场所有刀剑与堕落刀剑都斩灭的存在,拥有何等强大不可抵挡的力量啊。

      三日月感觉到这种陌生怪异的力量前去时,正看到刀剑部队负伤逃离的画面。

      受伤了……

      不知名的存在并未追赶,仍在战场上无情地清理溯行军。

      脚踩着残骸碎铁的地面,庞大的身躯犹如钢铁塑成的僵硬与冷漠,有森蓝的幽光自内而外地发射出来,叫整个队伍都像笼罩在一片黑蓝的光之中。

      刀剑部队有很长一段时间未再降临……大概是,伤很重?

      一切平静下来之后,在厚樫山再度建立据点的仍是不知恐惧不知退缩的溯行军。但那陌生的存在又出现过几次,每一次都是清理战场毁灭溯行军,然后离开。

      本来三日月以为就这样了,但是流萤们说刀剑部队又来临的时候,他也没有惊讶。

      战争到白热化,随后出现蓝光的存在,伤痕累累离开……隔一段时间,再降临,重伤,离开……这样的痛苦循环了很多次之后,三日月终于动摇了。

      他明白了那些奇怪又强大的事物是名为检非违使的存在。没有任何人领导,没有任何力量驱使,它们是时空与历史本身诞生的强大保护者,唯一的职责便是机械又冷漠地清扫干净所有不该存在于历史中的事物。所以根本不会分什么敌我。

      越是战争激烈的历史节点就越是会吸引他们的到来。而一旦有他们的力量在历史阶段中存留,就像烙上了鲜明的标记,随时都可能感应历史动荡的波纹,循之前来。

      总体实力的差距是一道鲜明的沟壑,就算检非违使不是不可战胜的对手,但打倒它们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

      刀剑也会受伤,也会死亡。本体濒临碎裂的痛苦也是难以承受的绝望。

      让他们不顾危险一次又一次地降临此地,一次又一次地在战场上游荡,所为的……怕也就是自己。

      ‘……为什么总是这么固执呢?’

      三日月看了院中的樱花树很长时间。他手中没有茶,只是端坐在走廊中,含着笑地看那些花瓣飘飘扬扬肆意飞舞。

      ‘您要走了吗?’

      “是啊,”三日月笑道,“所以要多看几眼。”这些记忆,最后还是要被遗落在这里阿。

      ‘那……您能摸摸我吗?’那只萤小心翼翼道,眼中有着一种渴求又希冀的光芒。

      三日月惊讶了一下,然后笑着摇摇头。正要说什么,却被打断了。

      ‘我知道,我知道的三日月大人,’流萤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您的双手,触碰活物,即为斩断……可是我还是想让您触摸我一下。’

      ——‘这是我,在诞生以后,最大最大的梦想!’它很认真地说。

      “所以……”

      ‘所以,请您摸摸我吧。’它期盼道。

      三日月垂下眼睛,也笑了。

      修长优美的手,最终落到了那淡青色的头发上。萤仰起脑袋闭上了眼睛,小小的透明的脸上全是如愿以偿的幸福与满足笑容。

      ‘真是温暖啊三日月大人……’

      青空的萤火在绚烂到最美丽的时刻,熄灭了。

      高大的山樱一点点龟裂出痕迹,云上的居所悄无声息湮灭了有形的模样。

      所有的樱花,都谢落了。

      经历了最后一轮激战的战场上,刀剑部队还不来及歇口气,忽然看见一柄修长的深色铜纹太刀从天而降,落在粟田口唯一太刀的队长身前。

      “啊啊啊啊啊啊啊——”身后的刀都爆发出惊喜的呼喊,“三日月宗近——终于来了!”

      一期一振笑起来,慢慢伸出手,将那柄太刀捡起。

      ……他好像,闻到了樱花的……香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〇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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