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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怪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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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伙计躺在血泊中,一手紧攥衣襟,面上表情扭曲,嘴巴大大地张着,仿佛受了极严重的惊吓。另一只手摊在地上,五指成拳。
四周货架倒了一片,青铜彝、金凤钗、铁盘子和旧棉袄,不分贵贱乱糟糟全倒翻在地,其中颇有一些已被压扁变形,真是满目狼籍。云釉先抢上前蹲身试了试伤者鼻息,迅速解下香囊。
“外伤很重,心智恐怕也受刺激不小。你看看。”
明日红会意,眨了下眼,一层蓝膜漫过乌黑眼珠又褪去,只不过一瞬,外人断难发觉,但她已看清徘徊在伤者头顶、逡巡迟疑的背翼灵。
“没事儿,大胖小子,还在呢。就是有点呆傻。”
“似乎是猛兽干的,而且有毒。得用马乔莲拔一拔。”云釉撕开阿福的衣裳,胸膛上的伤口果然狰狞,皮肉都向外卷着,仿佛是被巨刀所砍,然而伤口边缘肉屑层层翻起,又非锐器之伤。血色暗紫,发出腥臭之气。云釉利落地取出马乔莲和血竭草,为他拔毒、止血,同时朝明日红示意:“那边交给你了。”
红衣少女展开拳脚,身形旋成一片红霞,十指间亮起朵朵肉眼不见的磷火,似箭雨洒向伤者周围正畏畏缩缩靠前、企图趁本主背翼灵不能行动之机侵占肉身的几条灰色死灵。
“反了你们了!姑奶奶站在这儿,你们这批没出息的还敢炸刺!一天做老大一辈子都是,现在我的老大叫我赶你们走,听见没?还拿不拿我当老大了?”明日红望着在磷雨下抱头鼠窜的众死灵,双手叉腰,气壮如牛地吼道,“都给我滚!”
随着吼声一道如龙黑气卷向它们,冥河血水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些普通魂体怎能当曾为食灵厉鬼的明日红之威,顿时溃散,纷纷没入地下。明日红拍拍手,自己也知道这一招耍得漂亮。她的肉身曾是魍魉帝陵最厉害的镇物守陵尸,如今魔尸虽化,杀气犹存。
掌柜和小四对望一眼,只觉得今天太衰了,不但遇到女流氓,而且是俩疯子。
“这人很想生个儿子吧?”明日红得意地一捋头发,冲地上的伤者努了努嘴。
小四瞪大了眼:“是呀,他家五代单传,阿福老婆刚怀上,他就怕生不出儿子,成天念叨,还说明天要去拜神求签……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死心眼,生男生女都一样,闺女还是爹妈的贴身小棉袄呢……”
“有空在那儿说废话还不过来帮忙?”云釉道,“毒血已拔出来了,性命无碍。但需要静养两个月。掌柜的,你这当铺里怎会有猛兽出没?”
明日红跳过去把游离在阿福头顶的背翼灵大力向头颅里按去,听那小四诧异道:“猛兽?我和阿福一同来取货,我到柜上交货,他说快打烊了,要把库房锁好,我就没管他自己出来了。谁知道……来的时候没见什么异状呀,莫非是……郎次!”说着打了个寒噤。
云釉摇头道:“不是郎次。郎次虽凶悍,却没有毒。此地有股腥气,你看他的伤口,似被什么带着鳞甲之物划过,肉才会被翻成这个样子。倒像是龙蛇之属……你们这里的人但凡有点怪事就推到郎次头上,其实这世道五界混杂,妖魔幽冥势力无所不在,害人的又岂止一个郎次?就像我今儿下午去的袁家,他父母非说儿子的怪病是给郎次害的,怎么解释也不听……”
“你接到新生意啦?”
“袁大少爷的病可害了不少日子了,没一个大夫能治。敢情您是位郎中?”小四和明日红同时开口,他扶起阿福,一看伤口血色果然转为鲜红,伤者也开始发出呻吟,不由暗自钦佩。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我们班主治的是心病。”明日红抢着说,抬起左手按在胸口。
那为啥不先把你的疯症治好……小四心里嘀咕,却万万不敢说出口来。旁边老掌柜叹息着插嘴:“唉,都说袁大少爷不该心太善,小时他父母让他打郎次,他偷着给放跑了。谁想到隔了十来年,那恶兽还是找上他啊。这种东西不懂得报恩的,你对它好,它只以为你好欺负,袁大少爷被它夺了魂魄,开始还能喝点稀粥,听说如今已滴水不进,看来活不过这两天了。”
“我说过不是郎次……”云釉无奈地重复,突然一声巨响,地动山摇。无数乱七八糟的物件劈头砸下,云釉喝道:“大家伏地!保护他们!”
“是!”明日红响亮地应声,急交两手于头顶迅速一错,整个人化为半透明的一团红影。她本是死灵之身,为了在人世行走方便,平日只以普通人族少女形貌出现,魍魉年间遗留的几百岁的老鬼,再加上云釉不断喂以赤桑精制的返魂香,除了不能吃人间食物外,要蒙骗凡人眼睛那是绰绰有余。但此时情势危急,弹指间一个法印结过,顿时还原为灵体状态,那些物件纷纷砸向她身,只似投石入水,少女轮廓的红影子荡起点点涟漪,众物透体而过,毫无损伤。
“这也太狠了吧!”倾倒的货架上一柄青铜刀在下落中脱鞘而出,笔直刺穿明日红心口,她一边手忙脚乱地抛接一边还有闲心鉴定,“咦?蟒纹鞘?是魍魉朝的刀嘛,值点钱哦……万骨擎天!”
红衣死灵大喝一声,双臂划过半个圆弧,便见她两排肋骨陡然支出体外,暴长一丈有余,如二十几条闪着白光的藤蔓向上弯曲伸展,瞬间搭成一座纵横交织的天棚护住头上,顶住了斜斜倒下的沉重的松木货架。
原来这排架子遮挡的是库房后门,门扇半开,犹在晃动不已。当铺三人伏地抱头不敢睁眼,只听到一声凄厉的咆哮卷出门去,震得梁上灰土簌簌而落。那啸声雄浑愤怒,如大泽之底巨龙振鬣钻出,带着一往无前的杀意直上九天,吓得三人魂也没了。云釉却看见有条五尺多的青绿长尾一闪而过,根粗稍细,呈细长的三角形,边缘鬣刺丛生,如刀似锯。
长尾甩动击碎了门扇,旋即消失。沉重的脚步声飞快远去。云釉将三人拖至安全之处,摸出青玉烟杆:“追!”
“啊啊,你们当铺怎么啥都收!”明日红被一只锈夜壶从顶门直贯脚跟,恶心得乱蹦,“死怪物,我跟你拼了!”
一松手,货架轰然倒地。她胡乱把肋骨往体内一阵乱按,紧跟云釉蹿出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