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蓝颜》桃真真

2、初相识2

　　当我再次醒来，头顶一片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
　　很像我小时候的家吗……
　　觉得有一点疲倦，身体下面湿漉漉的。
　　伸手一摸，满床单血。
　　惊，从床上跳下，血顺着我的腿流下来……
　　“西西，这么晚了还不起，上学要迟到了！”我妈推门进来，看见我光着上身和两条腿，血淋淋满面惊恐地站在那里……
　　我妈：“你这孩子！来内个也不知道，睡觉怎么那样死！又把床单弄脏了！”拉着我的胳膊就往厕所里拽，我依旧是惊异的，被丢进了厕所里，我妈还在唠叨：“你快点换衣服吧！迟到太多老师会骂！”
　　我呆滞了大概2分钟，抬手开灯，镜子里映出我稚嫩的面孔。
　　好稚嫩的脸啊……瘦得像根竹竿，头发又厚又长，好像商店里买的芭比娃娃平胸裸体版……
　　不对啊，2年前我是这样的吗？
　　2年前的我应该是大学刚毕业，已经参加工作了啊。镜子里的我简直还没长大的样子。
　　为什么我妈妈拼命喊我去上学？
　　上的什么学？
　　我一边思索一边迅速换上干净内裤和护垫，然后迅速冲出厕所，翻墙上的月历牌：上面赫然写着：
　　1998年4月20日
　　……
　　98年……今年是08年……
　　靠，这不是10年前吗！！！！

　　我是5年前在大学里才认识江筝的，现在岂不是连这个人是谁都还不知道？
　　死神，你TMD又玩我啊？？
　　我气急败坏地大喊：“你给我滚……”
　　一转身，迎上我妈愠怒的脸，生生把“出来”2字给吞回去了……
　　“一大早的你让谁滚啊！没事就给我找麻烦！你看看都几点了？还磨蹭！还不给我穿衣服上学去！哪个女孩子像你！真是让人操心死了！……”
　　我连忙“滚”回房间里随手套了条裙子就跑出来，穿上鞋子——唉，好令人怀念的小黑皮鞋啊……急匆匆地往门外奔去，被我妈一把揪住：“你傻了啊？书包也不拿就走？你上学去干什么的啊？”
　　我一看，我靠可不，书包还在椅子上……对对，10年前，我还是个高中生，我应该在美术高中上高二……拿起书包出门，又被抓：“箱子！”
　　我一低头，我的颜料箱趴在脚边——看得我差点热泪盈眶，好久不见啊，亲爱的箱子！自从毕业之后，大概再没碰过它……我感叹地拎起来，往门外走……
　　“西西，你今天好像不太对劲，是不是来内个很难受，要是不舒服干脆请个假别去了。”我妈开始担忧地望着我。
　　我，我坚强地微笑：“没事啊妈，呃，稍微有点肚子疼没关系。我还忘了什么东西？”
　　我妈叹息地递上一串钥匙……
　　我几乎是逃出了家门……
　　10年前，我们还住在一所小偏单里。下了楼我习惯性地找我们的车——那辆银色的福克斯。愣了半分钟，才明白过来，讪讪地低头向一片自行车里寻找熟悉的形状。
　　花了好长时间才辨认出10年未见早已丢失的自行车，找钥匙又费了半晌，好不容易一切就绪，我慢慢骑着车子出了小区的门，开始回想10年前我都是走哪条路去上学的……
　　那天，我非常意料之中地迟到了。
　　学校门口那个招人厌烦的教导处主任应该在后来的几年里去世了。现在，他依旧神采奕奕地站在我面前，大声问我哪一班的，呵斥我的时候，我脑子拼命想我们班在高二时在几楼的哪个教室……忽然身边窜出一辆自行车，被教导处主任一声惊天动地地拦住。然后被呵斥，被盘问，被呵斥……
　　这个老桥段，高中三年不停上演。抬眼望去——
　　男孩子单脚撑着地面不屑地看着正下方45度角，白衬衣，牛仔裤，脸色苍白，嘴唇红润，高高的鼻子，一弯桃花眼，墨眉沉沉。
　　这张脸……
　　我诧异着……
　　这不是江筝他弟弟吗？！
　　我死的时候，他企图救我……还不停地喊我的名字……别走。
　　这张脸虽然稚嫩了许多，而且比10年后瘦弱，但是五官确实没有太大改变，嗯，小美人胚子……
　　我记起以前江筝曾顺口说过他的同胞弟弟和我念过同一个高中，只不过小我一级……而且那时我和江筝并不认识当然更不认识他这弟弟……
　　居然遇到他，那么，也就是说，我当然有机会在10年前的今天通过这孩子提早认识江筝！
　　我亲爱的死神，这就是你送我回10年前伟大的用意吗？
　　我这一时激动得，立刻上前拉住他的胳膊：“请问，你姓江吗？”
　　男孩子淡漠地看了我一眼，没理我……
　　教导主任立刻调转火力对我：“不许搭讪！女孩家家也不懂得要自重！×※％￥＃”
　　我看向那男生，他轻蔑地一笑，一登车子进去了。并不理会教导主任的狂轰乱炸……
　　我依旧心情激动。
　　筝的弟弟！
　　虽然小我一级，想要打听出他的名字应该不太费力气。
　　我暗自酝酿着，眼看着他蹬着自行车遥遥而去。

　　我走错了2次教室，惊觉这学期轮到我们班上午上专业课。
　　我清楚地记得我们的画室——因为我们整整3年都在同一间画室——老画室楼一层最里面那间。
　　站在画室楼门前，我重重地叹了口气：久违了……
　　我毕业多久，就有多久没再碰过画笔，没再进过画室。
　　想想真是讽刺。
　　27岁的我躲在17岁的皮囊里，站在10年前的校园中——那个时候的我，怎么可能想到10年后的我会嫁给一个现在还不认识的男人，做着一份和现在学的东西完全无关的工作，然后在婚礼上华丽丽地撞车而死？
　　我这短暂的一生，多么的戏剧化……
　　17岁的我，整天幻想着灿烂浪漫的爱情，发疯似的看小说，画漫画，在同学眼里是个乖巧又不苟言笑不爱打扮的土姑娘。
　　我在那时结识了至今为止最铁的闺蜜——隔班的何小染。我记得她每天中午会捧着饭盒过来找我，一起翘课去美院门口淘旧书摊，跟我讲她粉红色的青梅竹马……
　　“姜西，你发什么呆呢？”
　　我眨巴眼睛，10年前的何小染赫然站在我面前，手里拎着调色盘和放满笔的脏水桶。
　　“呃，嗯，我迟到了。”我有点不适应这个短发的她，脸还肉嘟嘟的，眼神也没有那么犀利，并同我一样穿得土土的她。她挽起我的手就往水池那边走去：“那不是太正常了。你什么时候早来过。帮我刷色盘，今天我们班换静物了，上次咱们一起翘课去大胡同那天，我们班竟然评画了。真倒霉啊，好死不死非要那一天……”
　　……也不太习惯连一句“TNND”、“靠”都没有的何小染……

　　那时候，我们都还很傻很天真。

　　我和何小染在画室门口分道扬镳，她拎着东西上楼去了，说中午过来找我。我有点心情忐忑地戳在门口，往里张望，几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在里面晃着……正在努力分辨，忽然被人推了一把，回头一看，一个傻高傻高很瘦很瘦的男生看着我坏笑：“姜西！干什么呢！”然后和后面几个男生嘻嘻哈哈地走进去了……
　　……同样很傻很天真- -#
　　真的很难想象，我的花季居然是这么又傻又天真地被挥霍掉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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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情怀总是春。

　　没过几天，我逐渐适应了“新环境”。以27岁高龄的心态重新过起17岁的高中生活。
　　上学，下学，回家三点一线。
　　我努力在各个时段用各种方法打听有关“下一届那个姓江的”男生的事，很快，每当我问起“你知道咱下届有没有一个姓江的男生……”时，对方总会对我堆起诡秘的笑容：“春天啊春天到了，连姜西都春心荡漾啦。”
　　有一次我不小心顺口回到了句“不好意思我没有正太控”。对方看着我满脸问号。
　　我虽然是17岁的皮囊，却是27岁的灵魂么。17岁的小鬼在我眼里那是标准的正太。
　　回到10年前的第2天晚上，我的死神终于在我洗澡的时候现身。
　　我本来已经懒得理她，但是她给我的回答依然很竦动。
　　我：“不是说好要送我回2年前么，为什么一下子回到10年前？”
　　她：“呃，倒带子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
　　看到我怨毒的眼神，她连忙赔着笑脸：“青春岁月重新上演你也不吃亏么，算是给你的优惠大赠送。”噗哧一下就不见了……
　　跑得倒很快。
　　但是她说“倒带子”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的生命轨迹是被刻录成一盒一盒的带子么……想要回到生命的某一点，只需要快退回去……
　　……
　　死过一次，我的三观发生了重大改变。
　　我再也不是唯物主义的忠实拥护者，对奋斗得成功的真理产生严重怀疑。
　　如果你知道自己的一生只是一盒录影带，你会作何感想？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拼命打听江筝弟弟的消息。好几次堵到他们班门口，却没有一次看到他的人。次数多了他们班小男生一看到我就调侃：“又来等情郎啦？他没在教室哦。”
　　……恶寒……
　　我讪讪地离开，几个男生在那里看着我的背影偷笑。
　　教室堵他，他不在；
　　画室堵他，他还不在；
　　冒着迟到被K的危险在学校大门堵他……堵到了教导主任……
　　半个月都过去了，除了第一天的一面之缘，我再也没能见到这个小家伙。

　　一口恶气堵得我五内烦躁，晚上洗澡时忍不住狂喊：“江同学，你到底有没有在上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