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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五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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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家三人傍晚回的祝府,当天晚上祝家发生了一起命案。
是夜,祝品轩与同窗吃完酒,颇有几分醉意的准备回院子,却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那人沿着墙边弓着身子走,不知是什么心理,竟然没看见倚在门上的祝品轩。
祝品轩并没出声,他有些醉酒,便想歇歇,哪知却撞上了那人。
那人头发乱糟糟的,瘦小的身形有些佝偻,偷偷摸摸的推开了院子的里门,祝品轩睨着眼看着那人,等人到了面前他才轻咳几声。
那人下意识要逃,却被祝品轩拽住了后领。
常山仓皇回头,却连步子也不敢迈了。
因为他的婆娘是照顾祝品轩的,祝品轩算是除了祝文远以外最大的主子。
“三少爷,求求你放过我,我只是走岔路了,三少爷!求求你!”
祝品轩挑挑眉,收紧手里的衣领:“你干嘛的?”
常山拱了拱腰,双手合十:“小的只是路过,路过而已。”
祝品轩冷哼了一声,他自然是认出了常山是谁,但他并不想放过他。
他提着常山去找常姑,并不理会常山一路上的哀嚎。
若是平日常姑听到声音必定会出来,但今日也不是何缘故,常姑的房门紧闭不开。
耳房的小厮丫鬟都闻声赶了过来,只有常姑的屋子没任何动静。
有个双髻丫鬟也察觉到不对劲,叠声喊常姑,但常姑并没回应,那丫鬟看了祝品轩一眼,见祝品轩面色不好便快步上前,直接推开了并未上锁的门。
“常姑?”
祝品轩也跟着进屋,常山进了屋反而不挣扎了,倒是安静了下来。
常姑平日里虽不用值夜但也不会那么早歇下,小丫鬟起了疑心,只见常姑伏在桌上,消瘦的背影带着几分萧条。
祝品轩抿抿唇,抓着常山的手不自觉的再次收紧。
“常姑,你怎么了?常姑?”
然而常姑并没有任何反应,那丫鬟便上前轻推了常姑一把,却哪知常姑竟似无骨一般倒在了地上。
丫鬟一惊,身子往后退了两步,看到众人都没说话便又壮着胆子上前轻轻推了一把常姑的肩。
哪知常姑任何反应都没有,只双目禁闭。
丫鬟惊呼一声,看到祝品轩面无表情的脸后又壮着胆探了探常姑的鼻息。
未几,丫鬟面色苍白颤颤道:“三少爷,三少爷,常姑她,她没气了。”
祝品轩脸上的淡然迅速消失殆尽,转而代替的是茫然与不敢相信。
“不可能,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你一定是瞎说!”常山的眼里闪烁着恐惧与狰狞,手脚并用地挣扎着,竟趁祝品轩愣神之际扑到了常姑旁边。
他先是探了探常姑的鼻息,在探到一片冰冷之后开始疯狂的摇晃常姑。
祝品轩的眼底染上了冰冷,抬腿把常山踹倒在地:“你今日究竟是来干什么的?谋杀妻子?嗯?”
常山听到祝品轩冰冷的话后开始癫狂的摇头,手脚并用的往后挪:“不是!我没有,我没有,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
那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无了声息,常山目光呆滞,眼角隐隐有泪光闪过。
祝品轩蹲下身子,亲自试探了常姑的鼻息。
良久,祝品轩起身,沉声道:“请大夫来,查查常姑的死因,另外,把最近半月以来所有出入院子的人名单报过来。”
“是!”
屋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丝毫影响不了祝品轩。
祝品轩慢慢踱步到常山面前,伏下身子捏住常山的下颚沉声道:“你最好把你所做的一切都说出来,不然明天早晨,后山会出现你的尸体。”
常山试图摇头,但祝品轩手劲竟然出奇的大,他只能支支吾吾口齿不清的道:“烧人什嘛也没干,唔姿势来套鞋钱……”
祝品轩松开了钳制他的手:“再说一遍。”
常山缓了一大口气才道:“小人什么也没干,小人只是来讨些钱花,我婆娘给了钱我就走了,小人走的时候她还好端端的坐着,定是有人要谋害她,我就说她那个脾气早晚会吃苦,现在遭报应了吧,对了,定是有人看她金银首饰多,这不,遭贼惦记了吧,我就说还不如交给我……”
祝品轩不耐,抓住他的手腕就是一撇,把那常山疼的嗷嗷直叫。
“你是怎么进的后院,嗯?”
常山慌了神,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是给了看门的小子一半吊钱。
“你问常姑要钱的时候她在干嘛?说清楚。”
常山被祝品轩眼底的寒意吓到,立马就说出口:“她那时正在喝茶,看着一块破玉不错眼,其他的我记不住了。”
果然常姑的手心里攥了一块缺了一角的玉,那玉质地上乘,花纹精美,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手,又如何会出现在一个婢女手里呢?
祝品轩捏起那玉佩,看了很久,最后一言未发的把那玉佩收入怀中。
大夫很快来了,一同来的还有一个老仵作。
不过半刻钟,尸检结果便出了,常姑本就患有心疾,年纪越大越易犯病,常山来的时候两人发生了争执,最后常姑犯病身亡。
祝洛箐知道那件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傍晚了,这等污秽事宋妤婉自然要瞒着两个女儿,哪知却被二房谭氏给走漏了风声。
祝洛箐自然要去看看,祝洛嫣借口身子不好,祝洛箐也没有多言,嘱咐祝洛嫣几声便去了祝品轩的院子。
常山本是要送至官府的,但祝家长辈认为祝品轩才刚刚高中,对仕途与亲事都不利,便把人打了五十个板子,送到偏僻的庄子上,至于常山活不活的下来还是两说。
院子里有几分低迷的气息,祝洛箐犹豫了几息,最终还是推开了没上锁的门。
果然祝品轩正在看书。
祝洛箐极力压低步子,缓缓靠近祝品轩,只是还没靠近便被发现了。
祝洛箐讪讪的笑了,拿出了冒着热气的栗子欲与祝品轩分享。
祝品轩自然不会拒绝,哪怕是毒药,只要是祝洛箐给的,他都会眼也不眨的吃下。
看着祝品轩骨骼分明的手一连剥了好几个栗子,祝洛箐忍不住了,纠结的开口:“三哥,不要难过,常姑是好人,好人到了天上总会享福的。”
祝品轩并不急着说话,只把那剥的完整的栗子放进了祝洛箐手心,待看到她两腮鼓鼓地吃下后才道:“好人?这世上哪里有好人,只不过相对而言罢了,当然这世上也没有永远的坏人,箐儿记住,不是所有对你好的人都是好人,如果三哥哪天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一定不要记恨我,因为三哥心里,你是最亮的星星。”
这些话句句都很简单,但仿佛组在一起就难懂了许多。
祝洛箐睁着雾蒙蒙的大眼,带着几分执着的道:“总归还是好人多的,三哥那么疼我总也不会害我的,还有啊,娘亲爹爹妹妹祖母还有三哥,你们都是好人,不管别人怎么看,在我眼里,你们就是好人。”
祝洛箐说的这几人,也只有宋妤婉一个人待祝品轩好过,其他人均是冷漠至极。祝品轩笑着揉了揉祝洛箐的头,低声道:“你说的都对。”
祝洛箐绽开了一个花儿般的笑容,看着鲜嫩的紧。祝品轩心里庆兴的紧,还好他不是祝家人,不然他只能看着他心里的小花从绽放到枯萎都属于其他的男人,那样还不如让他死了。
手下是柔软的发,鼻尖是惑人的幽香,祝品轩的意识渐渐放空,从几何起他发现自己爱上了自己的妹妹呢?是常姑狰狞着说自己是杂种?还是他的花儿从火光里救出他?他自己都不知道,年少时得到的冰冷与温暖滋长了他龌龊的心,他已经无路可走。
“三哥莫要伤心,中了状元可要高高兴兴的来,也许再过不久我就要有贤惠的亲嫂子了。”
祝品轩的手不由收紧,几根头发扯得祝洛箐头皮发疼,她低低的痛呼出声才引得祝品轩松开了手,转而握住她的葇胰:“三哥弄疼你了,都是三哥的错,不过,为何这般说?”
祝洛箐委屈的嘟嘟唇:“三哥不知吗?这几日母亲那里收到了许多帖子,多是有意与我们三房结亲的,我和妹妹还小,那自然是三哥要成亲了。”
祝品轩眼里的柔意有一瞬的凝却,他竟忘了中了状元还有这等烦心事,怪他太过鲁莽,听到宋家有意娶祝洛箐的消息便乱了方寸。
“这些事情自有母亲做主,你就不用多问了,鸣鹤楼附近新开了个书店,可想去看看?”
没一会儿,祝品轩就成功的转移了祝洛箐的注意力,直哄得她连声喊哥哥。
而常山,还没送到庄子就断了气,那五十板子可不是盖的,绕是他塞了二两银子也没能让那棍棒轻上几分。
弥留之际,他想起了初见常姑时的模样,那时她叫景欢是有头有脸的大丫鬟,而他也是数一数二的大红人,然而造化弄人,他作为祝文远身边的人鼓起勇气向宋妤婉讨了景欢,所有人都说他捡到了宝,说他常山配不上貌美如花的景欢,刚开始两人过的很是美满,后来他因为偷偷送走祝品轩一事落下来病根,双腿走路都有些跛。而景欢为了挽回他的过失,自请愿照顾祝品轩,但那时他们的日子也不算差。
后来,他迷上了烟酒赌博,被分到了庄子上,他每次去见景欢要的都是银子,景欢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他们的脾气都越来越大,再后来,就成了这般模样,他竟不知他曾经心爱的景欢竟得了心疾,也好,这样两人可以一起上路。
常山流尽了人生中的最后一滴泪。
常姑对祝品轩并不好。她会在寒风里把他的被子打湿,会在炎日里把宋妤婉送来的冰端进她自己的屋子,会一遍又一遍拿着他娘生前的遗物大骂他是杂种,也会冰冷的威胁他不要告诉宋妤婉。
祝品轩的童年,唯一的光亮就是那个黏着他的祝洛箐,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第一次吃到糖的感觉,那是她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