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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两棵大树 ...

  •   可待抽着烟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给妈妈讲完了。她很小心地省略了两个细节,那就是于天强说她畸形的事和提出分手的事。她只是说天强不打算就医。妈妈听完之后立刻反应强烈。
      妈妈:“有这种问题绝对不行的。可待,你才30多岁,跟了他不就是守了活寡了吗?”
      可待:“老太太,我明年就37啦。再过几年就更年啦,我随你,肯定早更。”
      妈妈:“37怎么啦? 37就放弃了这方面的要求? 67也不能放弃。我告诉你,这男女没了这事儿顶多就算个朋友,咱不缺一朋友。”
      可待: “老太太,咱俩是两代人。你们那一代没有我们这么大的生活压力工作压力,我们这一天高强度脑力工作10来个小时,其实回家基本上累得只剩下睡觉的劲儿了。那两个人在一起久而久之了就是朋友和家人。谁还老盯着那事儿。”
      妈妈非常坚决地摇头:“话不能这么讲。可待,这事儿对于夫妻来说就跟吃饭睡觉休息那么重要,有多少可以因人而异,没有是万万不行的。你没经验,这事儿连你爸爸都得反对。”
      妈妈不由分说就给爸爸打了越洋电话。电话的那端爸爸斩钉截铁地说:“绝对不行。告诉可待不要犯糊涂,她还年轻,即使不年轻了也不能跳这个火坑。别说是个小律师了,就是美国总统也不行。这不是生理问题,他没有解决问题的态度,那就是大问题了。” 妈妈把电话挂了就坐下来看这可待。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妈妈:“可待,你告诉妈妈,他都那样了你还不打算立刻放弃,是不是因为妈妈把你逼得太紧了?”
      可待拍拍妈妈的手背说:“不是的,妈妈。我非常喜欢他,你没看出来吗?还有,我觉得他可能误会我了,觉得我想要个完美的人。其实,谁都不是完美的。”
      妈妈又叹了口气:“可待,我知道你喜欢他。不过,你听妈妈的,这件事不能含糊,绝对不能。这事原则问题,跟完美不完美的没啥关系。 ”
      可待沉默了,其实她早知道自己是争取不回来于天强的。于天强什么都明白,他的这些话,这些做事方式其实是个套路。她隐隐地感觉到他的那些五光十色的叶子画流着很多像可待一样的眼泪,来自不同的女子,大家想要的都没有得到。每个人都默默地离开展开了新的生活而已。
      可待妈妈真是个了不起的妈妈,到了临睡觉前,她笑容满面地把可待叫来接着做仰卧起坐。她大声地说:“丫头,妈就不信这个邪,你抡圆了找,一定找到个不错的!” 她像刚来时的那样,自信而乐观。 “一,二,三,四,再来一次。。。。。。”妈妈大声喊着号子 。可待心里悄悄总结“失恋的时候找个正能量老太太在身边绽放!!!”看来人在哪里不重要,单身海外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妈妈在身边!
      然而这种情绪只持续了一天,第二天可待回家的时候发现妈妈正在等她,她二话不说穿了衣服就让可待开车去找于天强“理论理论”。她的手气得发抖,嘴唇哆嗦,脸几乎变了形。可待自记事以来还很少见她这么生气。她急忙把妈妈拉住坐下仔细打听才发现于天强的妈妈打来了越洋电话告诉可待妈妈说可待有“生理畸形显然是无法生育的,所以他们全家决定支持于天强跟她分手”。可待知道自己用心良苦隐瞒的细节被披露了,她立刻觉得无言以对,可是妈妈那气得七窍生烟语无伦次的样子着实让她的心像被针刺了一样的难受。
      看到妈妈的样子可待知道这种伤害在妈妈那里要比伤害了自已还要严重,自己是相对冷静而客观的,妈妈却气得近乎失去了思维能力了。她搂着妈妈,像搂着一个6岁的小女孩,用手轻轻摸她的背让她平息。心里想着怎么跟她交流。一时间她忽然想起个场景,作家三毛在荷西去世之后回到台湾,三毛的已步入老年的妈妈去安慰她。三毛在文字中说,妈妈不知道,女儿的心其实比她的还要苍老。可待喘了喘气,一时间有了彻骨的平和,这是她许可待的本事,这是她一个学电脑的理科生非常神奇的本事,她可以在瞬间入定忘我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她知道这不是什么战争,可是她心里有了统领千军万马的气势,她要在这个瞬间接过上一代留下的残局,高举战旗,带领自己的士兵冲出困顿。士兵其实就是妈妈。想到这里,可待笑了。瞧瞧我这残兵余勇,还不如一行行的电脑代码呢。
      可待:“老太太,没想到你女儿出国以后的人生这么丰富多彩吧?”
      妈妈一听可待这拿自己不当回事的声音放声大哭:“许可待,你别装了。这是闹着玩儿的吗?你这是被人家给欺负了!都怪我,自以为是洗衣服替你找对象,看来这也不是个招啊。”
      可待装成洋人说中文的样子:“我说渡边君,你们日本人是不是被我们中国人欺负惯了,一整点啥事就觉得自己被歧视被欺负了?你这么误解我们中国人,咱们两国人民还能世代友好下去吗?你咋没想到是中国人民向你们致敬的时候一不小心手里的大旗让风给吹倒了呢?作为中国人,你觉得我们的心里能好受吗?”
      妈妈大声说: “你们心里不好受那你也不能冤枉是我们皇军干的呀?”妈妈立刻入戏了。
      可待说:“那我也不是故意冤枉你们皇军的呀。旗不好使了,我军乱了阵营了。后方司令责怪下来,我也就是胡乱编个理由逃避一下责任,你们那么强大的皇军,都有本事隔着海路侵略了我国,我国人民对你们恨之入骨,咋就不能让我军给你顺便抹点黑呀?你那么小心眼儿还居然把我们侵略了,你让我们怎么有脸活?”
      妈妈:“怎么不能活呀?不就是一面破旗吗?旗倒了扶起来不就行了?谁的旗杆没倒过呀?”
      可待:“渡边君,您有所不知,我们去扶了,发现旗杆被风吹断了。十里八村的没找到新旗杆。”
      妈妈:“你真是斯拉斯拉的愚蠢,你自己把旗杆接上用绳绑上就能用了,活人就让尿憋死了?”
      可待:“渡边君,不行啊,您有所不知,我有个秘密不知当讲不当讲。”
      妈妈:“讲。”
      可待站起身来,像个日剧里汉奸的样子缩头缩脑跑了一圈,手里拿着一个青花瓷的大笔筒一下子蹿到妈妈身边,四下张望着,怪兮兮地小声说“皇军,我就跟你直说了吧,这旗杆就这么粗,修了也白搭,我们,我们,斯拉斯拉地没招”。她一边说一边拿了一根铅笔在老太太眼前晃了一下,老太太一看那铅笔,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可待知道,她的士兵跟上队了。她也笑了。
      当天晚上,妈妈坚决要陪可待睡一张床,被可待给拒绝了。她不能让妈妈知道自己这失眠的不堪,妈妈也很知趣地没有再坚持。
      妈妈快回国了,其实可待是有点盼着妈妈走的,有些人希望别人给自己排解寂寞,许可待不是的,她希望一个人来解决这种孤单的生活。总有个妈妈在,其实,有没有个男人感觉并不重要。如果妈妈走了,她就可以把这重负放一下了。妈妈在那一个夜晚之后其实情绪反复不定,有时候焦虑有时候快乐有时候充满希望有时候又悲观地咳声叹气。可待知道,妈妈其实是被于天强事件给伤害得很深。老太太虽说年龄一大把,可是生活环境单一稳定,又心疼女儿,遇到这样的事情一时间掰不开也正常。其实可待也自己也有点掰不开,只不过她是搞理工的,对不懂的事不轻易结论也不轻易解释,而且,常年的职业训练让她懂得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情绪稳定是她自我成长的必修课。她觉得自己最大的优点是耐心地等待未知在探索中变成已知或者也有可能被宣判永远不可知,老爸老妈当初起的这个名字太神奇,耐心等待看来就是她今生的宿命。说起宿命,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师姐上慈,上慈一家极为信命。爸爸妈妈就别提了,给她姐姐起的名字叫“上爱”给她起的名字叫“上慈”。这两个名字起得真好。上天的慈跟爱,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温暖更博大的呢?可待有意识地寻找上慈想给自己宽宽心。
      上慈也不含糊,她立刻带着可待去见了Queen 街上的一个著名的吉普赛女人去算命。吉普赛女人穿着大袍子坐在大木桌子后面,背后的墙上全是色彩斑斓的粗布装饰,与其说美,还不如说乱与脏旧。至于吉普赛女人的样子,也可以说成是乱与脏,她的长发乱蓬蓬的看着好像很久没洗过了,身上的袍子散发着霉烂的味道和尿骚的味道,她的手指上涂着鲜艳的松石色的指甲油,她浑身上下看着最让人觉得有质感的还就是她从袍子里伸出的手,她的手很美,是的,就是那种不胖不瘦不长不短的美。可待看着她的手在那里洗牌,屋子里点着的沉香让可待的鼻子有点酸。
      吉普赛女人让可待抽了一张牌,然后拉着可待的手,直视可待的眼睛。可待也直视着她。
      吉普赛女人:“迷罗莫耶,迷罗莫耶 ,我看到一颗高贵的心,这不是一颗常见的心,非常高贵,非常有能量,非常坚强。迷罗莫耶,迷罗莫耶,你来自于自然,回归于自然,你前世是一棵大树,在尘世的大路口上站着,你看人们一个一个走过,你爱他们,你从他们的身体摄取能量,你奉献自己的树浆给长途的人,给玩耍的孩子,你哺育他们,你哺育好人,也哺育坏人。可是你自己不能动,你只能在风里站着,在雨里站着,在雷电交加的天气里站着,你的叶子长了又落,落了又长,你会哭泣,为他们的离去而哭泣;你会欢喜,为他们的重生而欢喜。让我看看你的今生。。。。。。”
      此时的可待早已泪流满面,觉得她说的就是自己的今生。就是自己的前半生。而可待不是个迷信的女人啊,她从不怀疑自己就是理工女,她笃信科学。
      吉普赛女人此时闭上了双眼,她的眼球在眼皮下急速地转动,转动,转动,放缓,放缓,放缓,“迷罗莫耶,迷罗莫耶,今生的你,还是一棵大树,只不过你身边也有一个大树为伴,它比你粗壮,比你坚实,它秋天的时候硕果累累。你们的枝缠在了一起,你们的根紧紧相连,你们的叶子在风中亲吻对方,你们很相爱。可是,你今生的内心是如此的多灾多难,不过,你会越长越大,越长越强壮。。。。。。”
      可待听着听着委屈得泣不成声,是啊,我多么需要一棵大树,曾经以为于天强就是啊。太委屈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哭了多久,她哭啊哭,把自己的泪流尽了就随着上慈出了门。
      上慈恶狠狠地说:“这老妖精,要了那么多钱,就说了一棵树,你别信她的,说你的内心多灾多难。我看谁也没我多灾多难。”可待深深地吸口气“多灾多难就多灾多难吧。”她冲着天大喊一声“ Fuck you, fuck you, you fucking bring it. I am here waiting. Bring it! Fuck you!!!\" 这时候街角有个醉鬼流浪汉大声回应\" Fuck you back !!!\" 可待跟上慈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忽然笑得无法接茬,互相拉着一路小跑就溜了。笑声响彻了整条小街。
      回到家可待就告诉了妈妈吉普赛女人的说的话,她说“妈妈,那另外一棵大树一定就是你。” 可待本想调解调解家里的气氛。妈妈没说话,她哭了,上气不接下气。哭着哭着,忽然她的身体往后一倒,整个人就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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