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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平安夜 ...

  •   黄皎皎敲门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以后了。可待把她迎进门。在她脱靴子换拖鞋的当口很细心地把她的衣服挂在衣橱里。等黄皎皎把穿着袜子的两只脚蹁上了沙发,可待拿了厚厚的披肩帮她把脚盖上。回身给她泡了杯热巧克力还顺手把屋子的空调调高了两度。等她自己坐定了,黄皎皎开始发了感慨。
      黄皎皎:“可待,这得是哪个男人修了几辈子才能得你这么个老婆?现在都说好白菜让猪拱了。我他妈算看出来了,猪们绝对只能拱白菜,像你这种几十年出一个的西兰花,猪才不来拱呢。它们不!识!货!”
      许可待:“你就这么一个人来了,小饺子怎么办?”
      黄皎皎:“给老刘了。他不是嫌我不能干吗?他能,自己干吧。”
      许可待:“你就这么走了,孩子没哭?”
      黄皎皎:“开战的时候他就睡着了。没听见。”
      许可待:“为啥打呀?”
      尽管黄皎皎知道可待的家里并没别人,她还是四下看看。说:“他很长时间了不愿意跟我热炕头了,也不说具体为了什么。每次我主动他都直接拒绝。今天老娘不干了,这是要憋死谁呀。我就强行让他交税。结果他干脆把我推了。我一看这还了得,上去就掐了他一下,他一回手给了我一个耳光。兔崽子,把我给打得耳朵现在还耳鸣呢。”
      可待看黄皎皎丝毫没有受伤害的感觉,就很好奇:“你觉得他为啥不交税?”
      黄皎皎:“不大清楚。这事儿没人能告诉你真话的。我俩16岁就在一起了,有些事儿就是没法交流的。一开始还猜,现在我也不想着猜这猜那了。两口子日子长了还带个孩子,天天都有事。他不想交税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理解归理解,那也要时不时提醒一下,要不然他觉得今后就完全Tax Free啦!”
      黄皎皎几乎立刻心里就没事了,她不自觉地问起许可待的婚姻大事。许可待把自己刚跟晓峰分手的事说了,她不知为什么替晓峰掩盖了他爱撒谎的事实,她觉得得了这撒谎的毛病就跟得了性病一样让人羞于见人,跟旁人也羞于提起。她知道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喜欢陈晓峰的。
      黄皎皎大声地说:“可惜了可惜了,许可待呀许可待,就因为他工作忙没时间见面就跟人分手?你什么人哪?以为你小女孩哪天天要人陪?咱不能这么任性了呀。35了呀。那结婚市场上的竞争多激烈呀。我们实验室来了个离了婚的博士后,虽说孩子归了老婆,可是那长相,那状态,外加满脑袋葱花的味儿,实在是。。。。。。结果你知道怎么的?上来就被哄抢了。抢到手的每天跟中了彩似的,没抢到的脸上那个羡慕嫉妒恨哪。”
      许可待对黄皎皎的印象是不完美的,年轻的时候非常爱攀比,说话总带着点自以为是却不怎么努力上进,她很多的自信还是来自于嫁给了当初品学兼优的刘伟夫。这些年刘伟夫因为论文写得不顺利一直发展得不好她才稍微收敛了那股气势。可现在显然知道黄皎皎的一切感慨都是真实的,是自己给她了错误的信息。但是仔细想想,自己的确没想过要嫁一个离异的满脑袋葱花味儿的博士后。如果真的让自己在一个这样的候选人跟陈晓峰之间选择,按她目前的心气儿那一定会选陈晓峰的。有些看上去很琐碎的很简单很无妨的外部条件对于她这个还没怎么被男人伤过心的大龄剩女来说其实非常重要。她一面责怪自己挑剔,一面无法放弃这些要求。在她看来,没了这些要求就跟放弃了对爱情的追求一样。谁说爱情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其实都在这些细小的生活细节里。这几乎无关物质,却具体得可以一条一条衡量,在35 岁的单身女人的心里,只要她想,什么都是可以衡量的。
      两个人聊得很晚才睡第二天日上三竿才爬起床。这时候他们才发现老刘发来信息说已经在接黄皎皎的路上了。过了一会儿,黄皎皎就听到门外的汽车喇叭响,她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的一样推开门就走了,可待隔着玻璃隐隐看到坐在后面的小饺子,一转眼已经是个虎头虎脑的小孩了。当然走之前黄皎皎语重心长地对可待说:“别把嫁人这事儿想得太复杂,你再挑再选都没用,结婚以后都是焦头烂额。想多了,那就是给自己下绊子。当然了,你这么能干的,有没有男人可能也没啥大不了的,但是没个孩子还是比较遗憾的。”
      黄皎皎一走,可待的房子安静下来。她才意识到今天是平安夜。她努力想回忆去年的平安夜是怎么过的,可是怎么都回忆不起来。后来隐约觉得自己是上班去了,办公室里她一个人最后一次离开的。而且可能前年也是,大前年也是。。。她想着想着觉得自己有点悲情,她立刻把一这种情绪掐住。拿出工具箱开始把家里的家具一个一个螺丝地拧拧紧。这是许可待的一个小爱好,她喜欢做木工,也喜欢做点小东西。她正忙得不亦乐乎,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原来是那个帮许可待搬圣诞树的白人警察。他还是一身黑色的制服和黑色的帽子让他看上去很英武,他那蔚蓝色的眼睛很亮。
      警察:“你好。”
      许可待:“你好。”
      警察:“我今天下班恰好路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许可待:“我很好。谢谢。你看,圣诞树已经装饰好了啊。你要不要进来看一看?对了,我叫可--待--。”
      警察:“可 --待---。记住了。我叫John。我就不进去了。这是我的名片。”
      许可待接过名片:“John。非常感谢你那天帮我。”
      警察: “不用谢。那我先走了。 Merry Christmas!”
      许可待:“Merry Christmas!”
      许可待拿着那名片仔细看了看,随手放在一边。 “他就是来满足一下好奇心和关心陌生人的意愿罢了。”她想。作为还有几分姿色的女子,她对这并不陌生,同时对这样的邂逅根本就不大相信。“Fireman cheats, policeman beats”(“救火队员爱出轨,警察爱家暴”当地谚语),她想。 隔着文化的重重阻碍,她不想利用自己宝贵的时间去错误地盼望任何男人给自己的明示和暗示。她的生理钟在向自己示威,是的,自己很有可能这辈子就尝不到那怀胎十月的快乐。她自己很有可能脸上从来就长不出那怀孕女人特有的glow. 她现在已经非常敏感地不去跟那些已婚的朋友来往了,男性都躲着自己,显然是老婆怕他出轨给的忠告,女性基本上忙得四脚朝天,黄皎皎若不是被扇了一个大耳光是不会到自己这来的,她抬脚出门的样子仿佛忘了她搅乱了可待的生活,觉得可待单身一个人过圣诞节没什么的,她可以想来的时候就来。。。。。。她想到自己可能就像张爱玲那样,在自己的房间里死去多时也没人知道,屋子里堆满了一次性用的拖鞋,盘子。。。。。。
      许可待再一次打断了自己的思路,把自己从负面情绪往外拉。可待对待自己的情绪低谷还是有一定招数的。她从鞋柜的深处找到自己的冰鞋,已经一年没碰了。她把冰鞋装进后备箱里,戴上帽子和手套穿上滑冰时穿的蔚蓝色羽绒服,一个人开车去了附近的一个室外冰场。
      在多伦多,虽说是平安夜大家该是家人团聚,这几年偏偏有了大家不再怎么倾注的趋势。冰场上灯火通明,四外的圣诞灯火把冰场点缀得分外喜乐。可待换了冰鞋上去慢慢滑了起来,那些圣诞的音乐夹杂着冷空气在耳边掠过,此时的可待是感觉不到自己的年纪的。她开始把自己滑得出汗了,这可爱的吲哚酚,她想。
      一个单滑的20出头的女孩显然不是个高手,她在可待前面一个转弯就把自己摔得四脚朝天。可待滑过去小心把她搀扶起来。她不好意思地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说着谢谢但是动不了了。可待扶她坐在旁边冰冷的金属长椅子上,自己陪她坐下来喘气。
      可待:“你的腿还能滑吗?”
      女孩:“估计不行了,很疼。”
      可待:“需要帮忙换鞋吗? ”
      女孩:“谢谢,没事。我先坐一会儿,一会儿我男朋友来了让他帮我。浪费你的时间了。”
      可待这才意识到自己多余了,人家是跟男朋友约会来和滑冰共度平安夜的。她起身告辞,接着回到冰场上滑行。场上的人多得有点滑不开了。这时候她看到女孩的男友来了,他单腿跪在地下替她解开冰鞋上的鞋带,女孩很亲密地一手扶着男友的肩膀,一手玩着男朋友帽子顶上的绒球。可待第一次滑过的时候女孩冲她招了招手。
      女孩最终站在自己的鞋子里。她的男朋友在整理两个人的东西屁股撅得老高。女孩冲可待告别,可待乘机走出冰场。
      可待:“你要走了?”
      女孩:“是的,谢谢你帮忙啊,估计我这腿得养一养,好在他能抱我出去。 ”女孩拍拍弯腰在地的男友让他认识可待。
      女孩:“这是帮我的好心人。”
      她的男友站直了身子,他戴着厚厚的滑冰帽子抬起头来。
      可待的血液忽然凝固了一般,这不是陈晓峰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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