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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末.梦下添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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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醒,醒醒。”
面颊上感到一丝触摸,叶修下意识地去抓住。
——一片叶子。
叶修睁开了疲惫不堪的眼,嶙峋的手指早已握不住悄然飘落的黄叶。
阿远……早就不在了。
那些昔日的催促与呼唤,只有梦中才会重现。
叶修不知道,也记不清,这是多少次梦到那几十年前的旧事,就算满头花白,就算年弱体衰,那年少的一段相逢却时刻牵动他的心弦,贯穿他所剩不多的岁月里。
“阿远……阿远啊……”
院中的老人总是默默地念着一个人名字,适逢迷路的旅人经过,总是惋惜不已。
都说那是先他而去的伴侣。
但只有那个老人自己明白,那是他可遇不可求的知己。
叶修挣扎着从藤椅中坐起,摸索着披上那件曾经披过无数次的披风,向着那条通往溪河的小路走去。
小寒时节,零零星星又飘起了细雪。
叶修咳嗽起来,早年喜好身着单衣呆在院中,到了晚年这个年岁落下了病根,稍微的天寒,就让他痛苦不已。
躺在扁舟中,无人摆渡,舟便漫无目的地行驶着,叶修望着苍白皑皑的天空,也不知思索些什么。
这日子过得太安稳了,甚至安稳到无趣。
蓝河如约离开了这里,叶修就又回到了早些时光那平淡无奇的日子,一人从清晨独坐到了黄昏,再没有人会恰时唤他,没有人会偷偷点他的浓墨,更没有人会与他吵嘴争论,只剩下庭院中荒草丛生,那年的旧茶也无人更杯换盏。
——时间过得太漫长了。
叶修的眼睑仿佛在打架,疲倦开始笼罩全身,他知道自己硬撑的睡意已经难以抵抗,就像是那年赶走他的那份固执,其实在内心都是悔恨。
多想蓝河一直都陪在自己身旁,什么都不说破,什么都不看破。
我求的不多,不是天,不是命,只要一句自欺欺人。我多么希望你能一直陪着我,就足够,余生便别无他求。
叶修的双眸渐渐阖上,瘦骨嶙峋的身子也不再颤抖了。
这一叶扁舟,终是回到了这条长长的河上,荡向小寒天气里最温暖的地方。
“阿远,怎么了?”看到蓝河突然欲言又止,往火中送黄纸的手顿住,妻子疑惑地问。
蓝河感到冷汗突冒,他抹了抹汗,对着妻子回到:“没,没事,只是突然想到一个人了而已。”
“噢?可是旧友?是那叶府先生?”妻子一言必中。
蓝河笑了笑,继续往炉中递过黄纸钱,炉中的火苗愈发的盛,却照不亮此刻宽敞的房子,这让蓝河想起那个狭窄的庭院小屋,一个书房的炉火,就能温暖他的整个冬天。
“都是旧事,不言也罢,都过去了,也勿需再提了。”蓝河望着那条河的方向,不再多言。
黄纸钱是烧给先人的,祭祖的习惯是相家新年例常,蓝河成亲多年,自然是已经当做例行,陪着妻子,回忆着相府过往。
还有那一纸情分,难书深浅的过往。
就合着旧岁过去吧。
雪突然大作,这是今年开春第一场新雪,无声骤降为夫妇俩盖上了白头。
“哎,阿远,我们快进屋!”妻子催促道,用手帕遮着头小跑进屋。蓝河却望着这场雪,难以移动。恍惚间又想起这么多年,每个夜晚他都做起的梦
仿佛回到了不知多少年前,他在温暖的书房内,听着屋外的风月声,将面前那人,随意念出的两句,抄写下来。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