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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四十三 ...

  •   “喵。”
      狱卒听见猫叫,下意识地往外追了两眼,可是未发现什么异常之处,自然是也未发现换班巡逻人多混了一个进去。那人规规矩矩走到沈袭云那囚室前就止了脚步,手执着长兵立定在囚室门口,好似一个真正的看守。
      也就沈袭云认得出来者是何人。
      “长话短说。”陆玄卿低声开口,“这几日没发现姓卫的有什么举动,只是在乖乖巡街。”
      沈袭云听了,背倚在铁栏,皱着眉陷入思索——乖乖巡街?他与卫应成正面交手也就两三次,可那人眼里的深邃莫测,分明是有如狼般的野心。这样的人,又费了这么大周折将他沈袭云拉下马,难道仅仅就是为了坐这督巡的位置?
      可他退一步想,他也从未跟这卫应成有过什么深仇大恨,那卫应成又是缘何与回纥人勾结,下此毒手?
      “你想到什么了?”陆玄卿问。
      “可能我从前揣测的方向都错了。”沈袭云一皱眉,“是否有这种可能,真正要将我置于死地的人并非卫应成,而是叶护。卫应成仅仅是通过这一点,与叶护勾连,达到某种目的……”
      他的话尾逐渐消失在幽深的监狱之中,两人各自思忖片刻,沈袭云才又开口,“也只是猜测而已,玄卿 ,这几日出入卫应成府上的,都是些什么人?”
      “都是中原人。朔方军,大理寺丞,刺史……”那些人的面相从陆玄卿脑海里头一闪而过,他唇形一顿,提道,“有一个人……内息上感觉得出是个高手,但看上去并非江湖人。”
      “查探一下此人。”沈袭云话落,忽想起几天没有信的小少爷来,便又问陆玄卿,“白马寺那边如何?”
      对方叹了一声,“他们几个都挺好,就是听说闹了疫病,小少爷叫我给你传话说不用担心,也也不让我再进寺里去了。”
      “这样……”
      沈袭云念了声,眼里暗了一暗,自是担忧那什么疫病染到叶霜尽身上去,可转念又觉得,叶霜尽这般习武之人,体魄康健得很,以往在阵营里面那么倒腾都好好的,这回他不过再被关在这里三四天,也应出不了什么事。于是他心中这才稍许得了宽慰。

      “说笑了,我血里是火,与其闲居于此,不如留在军营。” 彼时,卫应成卸下护甲,从旁拿了一条布去擦拭自己的长刀,也向一旁青年笑道,“我看这府邸,不如拿来给你做研药的地方。”
      青年不接卫应成的话,而是将手里封好的一个药包递给卫应成。
      “你新的杰作?”
      “无色无香,于寻常人无害,可修为高深的练武之人若是吸入,便是筋脉堵塞,气血逆行,四肢麻木,动如废人。”青年只将嘴角一扬,颇为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作品,“那位大人想要一种能够对付朔方军的办法。”
      卫应成冷笑了一声,“眼下拿他来对付朔方军,不如拿去对付那些武林中人。”
      青年权当对方是在调侃,便顺口提道,“你可是说白马寺上那些?他们闹起了瘟疫,哪还用得着我这新药来推波助澜?”
      “瘟疫?”卫应成眸色一深,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便将青年手里的药包接到了手里,“正好,那些蛮子回北方老巢前还想带走几个人,我也顺带给你试一试药效。”
      青年稍加揣摩,便懂了卫应成的意思。
      他缄默着唇不置可否,只是在卫应成转入屏风之后,才抬起头,问了一句,“程启月……你打算什么时候带她回来?”
      隔着半透的屏风,青年望见卫应成人影停顿了片刻。
      “那些人那么聪明,迟早会发现启月的身世。介时她被怀疑了,自会寻到我们这里。”
      卫应成的声音听来与他决意要取谁性命、算计谁人的时候大不相同,而他穿着常服转出屏风时,面上戴着的,却是与他装扮成的“程翼”这个角色截然不相称的冷冽。
      这一切反差只让青年觉得有几分可笑,“做尽恶人,却还要在启月面前伪装自己么?重明,你以为启月一辈子都不会发觉?”
      “我是恶人。”卫应成并不反驳,只是望了青年一眼,“启月,迟早也是。”

      卫应成靠近白马寺,望了一眼,寺前并未看见柳承礼的人影,于是上前轻碰了碰寺门,却是没有想到,出来迎的人是叶霜尽。
      “承礼你回来得挺早嘛……额……”叶霜尽原先以为是柳承礼回来,可开了门却发觉是个有些面熟的生人,心下有些警惕,便问,“阁下是?”
      与眼前的小少爷共事过一年多,卫应成自是了解叶霜尽心善最是弱点,而欺骗叶霜尽,也曾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他丝毫不用思考,便装作担忧的模样,“我是启月的家人……是这样的,我听闻这里闹了瘟疫……很是担心启月,我想见一见她。”
      叶霜尽这才想起来启月还有个在朔方军里头的远亲,本是要为对方开门了,可刚要动作,又忽然觉得不对,“你从何得知我们在白马寺?”
      “……”对方的一问是他预料之外,但也非措手不及。卫应成只道,“前阵子我去浩气盟的据点未寻到你们,便四处寻人打听,后来托军中同僚找到沈将军处,才得知启月在此的。”
      沈袭云么?叶霜尽心里是减了一层防,可沈袭云做事滴水不漏,像是会将他们所在告诉他人的人么?他抿唇沉思,但对方面色焦灼,的确不像是骗他。
      叶霜尽暂时也想不出什么借口回绝对方亲人相见的请求,只好先致歉,“抱歉,我还是不能让你进寺里……你也知道了,寺里闹瘟疫,我怕传给别人。你别担心,启月现在好好的,还学了些医术,就是不方便见……”
      他话说到这里,身下却是多出一只小手来揪住他的袖角。叶霜尽低头一看,是程启月。
      “启月你怎么出来了?”
      程启月将手移到自己耳旁,又拿手指了指自己胸口,叶霜尽于是大致明白,她是好像听见有人在叫她,就跟出来看了。
      “启月,好久没见你了。怎么样?身子还好么?”
      眼前青年蹲下身,眉眼满是温柔。程启月也弯着眼,少见地笑得开怀。叶霜尽见对方的确没有敌意,便退后了一步,不再拦着了。卫应成伸手抚了抚程启月的发,又从自己胸口衣层摸了一枚香囊出来,交到程启月手里。
      “这个你拿好,里面是些药草,有凝神清心的效果……我听说寺里闹疫病,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到你们……”
      程启月双手捧着,郑重地接了过去,看看香囊,又看看卫应成,无论对谁都是视若珍宝。
      卫应成多关心了两句,才站起身,与叶霜尽道,“此番突然造访是我唐突……现在看见启月安然无恙,我也安心。今日我也不多打扰,这便告辞了,等这阵子风波过去,我再来寻你们。”说罢,又深躬作揖,“一直以来多谢你们照顾启月。”
      “别别。何必多礼。”叶霜尽赶忙请人站直身,“我们也将启月视为亲人,自当疼爱她。”

      柳承礼送燕峥离开洛阳城,便回到了白马寺里,一日无事发生。
      寺里疫情并不严重,也许是处理得及时,至今仅是三四个人,情况也在好转。有些人便揭下了蒙面,阳光照进院子里头,终于能让人感到一丝不属于这个寒冬的暖意。
      叶霜尽帮着去搬了好些木材到佛堂旁边,大伙儿准备着吃了饭开工重建佛堂,叶霜尽便先去池子里面,捧着水清洗了一下自己的灰头土脸。那清凉感霎时渗透全身,叫他一下子醒了过来,精神抖擞。
      小少爷扭头看见院子里绕着寺院住持围了一圈人,便走过去凑了个热闹。
      “在说什么呐?”
      几个小家伙纷纷回过头,与叶霜尽道,“住持爷爷问了我们一个问题,我们都不懂!”
      叶霜尽眨了眨眼,悄悄望了住持一眼,只见那老方丈和蔼地笑着,却并不言语。他以为是要讲高深的佛法,不禁觉着有点好奇,便蹲下来问几个孩子,“什么问题?”
      “我们在说佛堂被火烧毁了,住持爷爷就走过来,问我们佛堂在哪里。”
      一个孩童指着地上,叶霜尽循着看了过去,这才发觉,这孩童围绕之间,一小片的空地上,还躺着一块石头。
      只听那孩童道,“住持爷爷就指着这石头说,这就是佛堂!我们都不懂。”
      “就是呀,石头怎么能是佛堂呢,霜尽哥哥,你明白么?”
      叶霜尽满头雾水,只能认栽,“我,我也不明白……”
      “哎呀,霜尽哥哥这么大的人都不明白,好笨哦。”
      于是话题又被吸引到叶霜尽身上去,惹得一圈小孩儿咯咯叽叽笑了起来。叶霜尽被几个孩子盯着看,登时也红了脸惭愧得很,正寻思着要怎么找个借口逃开的时候,却偶然见了程启月正盯着这一小块石头出神。
      “启月,你明白么?”
      小姑娘水灵灵的眼睛清澈得不染纤尘。众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而在这当中的程启月,指了指那块石头,又指了指头顶的天空,再伸长手臂,向两旁张开来,仿佛拥抱着了天地间所有。
      尽管叶霜尽与周围的人仍旧不明白程启月懂了些什么,程启月却开心得笑了起来。
      慈祥的大手摸了摸启月的发。
      “小姑娘甚是聪慧,善哉,善哉。”住持笑道。

      饭菜香气熏暖了檐下。
      屋子里让给妇孺和一些伤员们,叶霜尽他们三个大男人就站在外头吃。仅仅是每人两个馒头一碟素菜,对于此刻的他们,却已然算得上是馈赠。一顿简单的午饭,倒是让他想起之前刚来洛阳被沈袭云关进南天围场里面时,沈袭云给他开的那一顿小灶。于是他又想,沈袭云现在在天牢里头如何了,伤口是好转了还是恶化了,会不会吃不饱之类。
      算算日子,沈袭云今日也该被放出来了,怎的还没来找他。
      他想沈袭云想得几乎入迷了,才忽然听见旁边柳承礼问了一句,“阿湄呢?”
      “阿湄刚刚睡下了。”郭丰便解释道,“阿湄说这几天头有些昏,想睡一会。应当是操劳地过了……”
      “这几日那么多病人伤员,当真是辛苦她了。”柳承礼道。
      “还好,多亏阿湄,疫病止住了,没爆发出来。”叶霜尽正说着,又见程启月端着两个馒头和一碟热菜,小跑着往江湄帐子那边去,便扬了扬嘴角,“也多亏启月。”
      “启月的确是聪慧,阿湄教了她药理,她一学就会了。”
      “说起这茬,前天启月的亲人来了一趟。”叶霜尽顺口提道。
      “启月的亲人?”柳承礼先前并不知道程启月有亲人之事,便问,“原来启月还有亲人在么?”
      “有的。就是跟着朔方军四处打仗,无处收留启月,所以暂时把启月托给我们照顾。”
      郭丰话落之时,正逢白马寺寺门处传来一串碰响。
      “会是谁啊?”
      “沈兄么?”柳承礼看向叶霜尽,“今日好像是放人的日子了吧。”
      叶霜尽心里咯噔一下,想到沈袭云,心中便一阵狂喜,张口有些结结巴巴的,“我,我去开门。”
      他飞快地跑去,迫不及待地拉开了寺门——
      可眼前的人并非沈袭云。
      叶霜尽的脸唰地变了色。
      异常魁梧的身躯,劈脸而来的巨锤,凶狠的目光。
      正是那日在擂台之上的——古达妥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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