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策藏·为祸》小莫离

3、三

　　柳承礼听那茶馆小二说叶霜尽被朔方军的人带走之后，四处又问询了些朔方军的消息，终于找来了这南天围场。只可惜此处守备过于森严，他一个江湖人，任他怎么与守卫说理，也讨不到放行二字。但朔方军守卫家国收复失地，他自然也是也万万不得对他们动武。
　　于是柳承礼之内从围场周围想办法找空隙。
　　结果却巧的很，他沿着树林寻到南天围场东南围栏之外，却正好远远瞧见了正被关押在围场中的叶霜尽——
　　而正站在叶霜尽前方的那身影，柳承礼自然也认识。

　　沈袭云有意无意地往一旁瞥了一眼，旋即以不让人发现的速度收回了目光，继续向叶霜尽摆出一副笑脸，“你猜我会不会放你走？”
　　更深一步的认识到沈袭云不会放他出去之后，叶霜尽反而期望赶紧来个人把他给喊走干事儿。沈袭云总戳在他眼前变着法子气他，就算他想着不与这人论短长，最后也得忍不住还击几句，结果就是被对方戏弄地更憋屈。
　　过了正午沈袭云侧卧在那条椅上午睡，看着闲得很。
　　叶霜尽不知那是真睡假睡，于是他叫他名字，用手铐撞在铁栅上闹出声音来，又扯大了嗓门同一个话唠似得，一会骂他“不要脸”，又讥笑对方“玩忽职守”，说要把他捅到朔方军上头去，总之，就是无论如何不想看沈袭云比自己舒坦。
　　沈袭云不理他，合着眼继续睡。
　　叶霜尽吵吵了一会儿，却得不了趣，正狠得牙痒痒的时候，隔着铁笼听见面前那混账玩意的一点鼾声，才觉得对方是真睡了。
　　“行，算你有本事，迟早给你上头的人按军令给砍了……”叶霜尽低低地咒骂了一句，便在铁笼子里打坐下来，不再出声。
　　正在他合眼凝神之时，耳里头却隐隐约约地听见了不知哪里传来的气声，声音压得几乎缥缈，但好像是在喊他名字。
　　“霜尽！”
　　那气声稍微响了一丁点，叶霜尽才能听清。叶霜尽警醒过来，抬起头便追着那声音的方向望了去——他现在被关押的地方是南天围场最边缘之处，临着的便是山坡和树林，他看见那树林处似乎是有一抹熟悉的颜色，但不敢确认，于是眯起眼睛来，挪上前了一步，便瞧见了掩藏在灌木后头的那紫底白袍的人。
　　柳承礼找来了！
　　他本就是与柳承礼约了要一道往洛阳城，半路杀出个沈袭云将他带走，也不知要关押他到什么时候，还好柳承礼寻来了这里，这回有救了！
　　叶霜尽心底一阵狂喜，又怕被沈袭云发现了，于是没敢发出声音。他扭头，见沈袭云在那条椅上睡得正熟，这角落也几乎没有巡卫在，胆子才稍微大了一些，与藏在那山坡的柳承礼招了招手，示意他赶紧下来。柳承礼亦望了一眼下头的沈袭云，见他没动静，便压着自己脚步，顺着山坡滑下来，偷入了南天围场。
　　“承礼！”
　　叶霜尽用极细的气声唤了一句，柳承礼应声小步跑向了那关押叶霜尽的铁笼旁边。
　　“爹哟你可算来了，赶紧想办法把我弄出去，我被沈袭云那条狗阴了。”
　　他见了救星也不忘骂一句沈袭云，柳承礼便当后面那半句是开玩笑了，与叶霜尽点了点头，低声道，“事不宜迟，你退后些，我这就将这锁劈开。”
　　叶霜尽便按着柳承礼的话做，退步到了铁笼子的角落一处。柳承礼伸手正按在鞘刀之上，正抽刀之时，却忽一下觉得背后一股森森寒意，便一个应激偏身避过，想不到背后朝他掷来的暗器，被他刚好用鞘刀开。
　　“什么人！”
　　柳承礼下意识地喊了一句，手持鞘刀旋即回身以应对，想不到定睛时，却见原来应是卧在那午睡的那沈袭云，明明白白地醒了过来，那暗器自是由他手里掷出。
　　“外人擅闯南天围场，还问我是什么人？”沈袭云笑道。
　　“……娘的。”叶霜尽见是沈袭云来拦，大致便能猜到，沈袭云故意装睡引柳承礼出来的，他俩又被算计了一把。
　　柳承礼横刀，挡在叶霜尽之前，却一时把握不准是否要与对方动武——按心底想法他认为沈袭云不会与他通融，他想强行将叶霜尽带走，就不得不与沈袭云交手。但是细想，眼下浩气盟与恶人谷已然停战，沈袭云如今又是以朔方军身份在面前，如果自己妄自出手，怕是不妥。
　　他保持与警惕与对峙，试图交涉道，“在下与霜尽有约赴浩气盟营地，可否请你将霜尽放了？”
　　“那我可否请柳兄告诉我，为何凭你一言我就要放了叶霜尽？”
　　如他所料，沈袭云这么反问他。柳承礼蹙眉，“那你凭何收押霜尽？”
　　“霜尽当街与平民百姓动刀，末将这也是秉公办事，迫于无奈不是？”
　　“可在下听闻那是个回纥军士，且那人抢劫茶馆家的小姑娘在先。”
　　沈袭云满是不以为然的脸，慢悠悠解释道，“回纥的皮，人却是个中原人，狐假虎威，抢劫了人，我便将他关押。霜尽动武亦是事实，我就将霜尽一并关押，这是原因其一；其二，这件事说不准会传到真回纥军士的耳畔，洛阳攻城在即，末将也是怕霜尽坏了大唐与回纥之间关系，所以忍痛将人……”
　　被关在笼子里的叶霜尽听到这里内心已然是忍不住要开骂了。早就想到沈袭云会是这么一副嘴脸，明明是他沈袭云借机算计自己，还故作无辜充什么好人似的，说什么其一是自己有错啊、其二为了大局忍痛割爱啊……叶霜尽连呸三声，真是他娘的一想到就觉得恶心，他真是巴不得柳承礼抄起大刀过去就砍了对面那个。
　　可是下来怎么办？叶霜尽抿唇，虽说他是希望柳承礼能救他走，但沈袭云拦住去路，他两要是真动起手，岂不是要把整个南天围场的守卫都引过来？介时柳承礼怎可能落得到好处？
　　“沈袭云，莫逼人太甚，在下动刀，也是迫于无奈。”柳承礼冷声。
　　“末将这是有多少年没与柳兄过招了？不知柳兄那靳亭侯是否一如既往的削铁如泥？”沈袭云话落便横出长枪。
　　叶霜尽见这两人一副要打的架势，怕柳承礼吃亏，便在柳承礼背后“喂”了一声，眼盯在沈袭云身上，提醒柳承礼道，“别乱来，这是朔方军地方，要是打不过你就撤好了，别也被沈袭云阴了。”
　　“安心，我见机行事。”柳承礼低声。
　　正此时，他见沈袭云眸色一深，鞘刀立时与对方逼上前来的长枪架上，只听得铮然一声，那两把兵刃交差之间火花连串，互不相让。叶霜尽耳旁隐隐约约的已然有了脚步声音，想必就是被响声引来的守卫，他正想喊柳承礼作罢，那两人之间却又不知何时现了一道寒光。
　　“何人擅闯南天围场？！”来者呵斥道。
　　那寒光原是一把陌刀，插在两人兵刃之间，叶霜尽认得这把陌刀，循刀身方向看去，只见得那一身玄甲的男人，虽说比起记忆之中显得老练不少，他还是认得出，这人的确就是恶人谷的燕峥。
　　奇在见到燕峥之后，沈袭云便撤去了施加在长枪之上的力道，由燕峥用陌刀将他的长枪挡了回去，柳承礼随之也停了手。燕峥让了一步，退后站在沈袭云身边，看着他们这边似是有几分惊讶于所见之人，“承礼……”喃喃自语般的声音过后，旋即又摆回了严肃的神情，也改了口，语气倒是没沈袭云听来那么带刺。“柳兄何故擅闯南天围场？”
　　“为救霜尽而来。”
　　燕峥遂望了一眼被关在铁笼中的叶霜尽，又回头看了看沈袭云，思索一番之后，向柳承礼回应道，“袭云既决定关押叶公子，自有其道理，柳兄是有何异议么？”
　　“承礼。”叶霜尽把手探出铁笼拍了一下柳承礼，细声道，“算了，你别搭进来，燕峥比沈袭云好说话。”
　　局面里诸多顾虑。既燕峥也在此，他再动刀便是不识趣了。
　　“罢了。”柳承礼合眼收刀入鞘，“那你们何时放人？”
　　“按例关押三日之后自会放人，期间定不会亏待了叶公子。劝柳兄在守卫赶来之前速速离去，细枝末节，我等自不会再追究。”
　　燕峥话落，一旁沈袭云也难得不再出言挑衅，只将长枪收在背后，笑了一声，抱胸看着柳承礼。柳承礼斟酌片刻，信燕峥不会有骗他的道理，于是对身后的叶霜尽道，“我会将事情与洛统领说明，三日之后来接你，自己保重，霜尽。”见叶霜尽应了，便又回头与燕峥、沈袭云两人留话，“愿你们说到做到。”
　　“绝无虚言。”
　　柳承礼身影离去了，燕峥才松了一口气，随后与沈袭云压低声音问道，“袭云，你是为何要关叶公子？”此间深意，自然不是要听沈袭云说什么“叶霜尽触了条例”如此的解释。那条例是真，但值此乱世，此类事件屡见不鲜，哪有真一个个惩处的功夫。这南天围场里面因为这条被关押的，叶霜尽也是第一个。
　　“我是为他好。”沈袭云回头瞄了一眼叶霜尽，收回目光，“现在关他是为了以后用他。”
　　“你是想要……？”
　　“上边的人既然将我安在这军营与江湖的衔接之处，我自然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对不对？”沈袭云轻笑一声，早有了计划一般。
　　西京长安收复之后，战况局面开始偏向他们朔方军，按此发展，收复东都洛阳，也是迟早的事情，只是仗打赢了，他们日子倒未必可以好过。沈袭云说是要“用”叶霜尽，他大致能猜到一些眉目，却没想到沈袭云这么狠得下心先将人给收押了。
　　“你便不怕坏了浩气盟与恶人谷两边关系么？”燕峥问。
　　沈袭云的应答毫无犹豫，仿佛早将叶霜尽生性了然于胸，话语之中仿佛还有几分得意，“霜尽可不是为了这点小事不顾大局的人。”
　　“你们嘀嘀咕咕说什么吶！”后面的叶霜尽看那两人只管说话也不理会自己，气愤地叫了一声。
　　燕峥轻叹，谁让沈袭云比谁都要懂叶霜尽这个人，他说有把握，便是一定成事了。怕只怕沈袭云这坏性子要趁机欺负叶霜尽。于是他背身离开之前，又与沈袭云叮嘱了几句，“叶公子不同于其他囚犯，你也莫由着性子胡来，得照顾好人家。”
　　这句话倒是被叶霜尽听见了，叶霜尽便鼓起腮帮子，与沈袭云假装得了上风，吼了一句道，“听见没！照顾好小爷！”
　　沈袭云一步步靠近了叶霜尽那铁笼，叶霜尽以为他又要耍什么花样，虽还没退步，声音里的慌张倒已经出卖了自己，“你……你想干嘛？！”
　　眼前这人伸手过来，捏住叶霜尽的脸，上下扯来扯去，便像逗小孩子似得，一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知道啦——！”
　　叶霜尽脸上肉本就不多，被沈袭云这么一扯就弄得说不出话只能咿咿呀呀发着怪声，好不容易从沈袭云手底下挣脱出来，便将头甩得与拨浪鼓一样，嫌弃道，“知道还不拿吃的来！碰什么碰！小爷饿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