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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异象 ...

  •   青草覆盖的山坡上,两匹骡子慢慢驮着人行走,天色湛蓝,

      一片万里无云,一碧万顷的好风景。细碎的野花随着清风飘荡,带来泥土和青草的鲜味。

      “爹,咱们还有多久才到啊?我有些渴了”一个看着有些傻气的半大的粗壮少年,骑在骡子背上探询。

      他身上簇新的衣袍似乎太大了,套在身上不时不自在的动动。

      做爹的老神在在,只吧嗒着烟锅,

      半晌才抬起耷着的眼皮“不远不远,快到啦,你再检查检查给你张爷爷带的几色礼品,可别错了,待会好拿出来。”

      做爹的倒是一身旧衣,可隐隐也露出些不寻常,

      竟穿的是大明辽王府护卫的衣裳。

      果然那年轻汉子翻身下了骡子,只往框里翻找,先不去看礼品,

      只管拿出一竹筒水,咕嘟咕嘟便去了大半,又撒了不少,淋得衣襟也有些湿了,让胸前的颜色深了一大块。

      这傻小子怔愣一下,才想起

      “爹,您也喝点?”

      那做爹的摆摆手,也不管她,翻身下了骡子,自己只把手往框里翻弄,鸡蛋、红糖、两件婆娘做的小孩衣物等礼物。

      其中鸡蛋染成红色,称为“红蛋”,因是贺喜,故也称“喜蛋”。看样子是去送礼贺喜的。

      老汉点点头,东西都对,停下歇息了一会,便跟儿子说“:

      “咱们歇息够了,也该走了,昨天听到你张爷爷家新得了小孙子,我跟他一辈子的交情,又承蒙他多多照顾。

      所以我们也赶去贺贺喜,你张爷爷是个老实本分人,在辽王府当差时也多仰仗他照顾我。

      待会到了张家,你也多说几句长命百岁的好听话儿,别就知道傻愣着。”

      “爹,生儿子当然是大事,我自然有一箩筐恭喜发财候着呢。”

      “啧,你这傻小子。”

      做爹的又教了傻儿子几句吉祥话,便慢慢走远了。

      快进城的时候,这父子两看见路边衣衫褴褛,卖儿鬻女的流民越来越多起来。这是风调雨顺的年景,可是没有天灾也有人祸。

      宁王府又增设赋税,不少没有地农民家庭,就像风雨中的叶子,迅速被击垮了。

      有地农民一样捞不到吃的,你种出再多的食物来,也不够里长用各种苛捐杂税的名义,一顿搜刮走的。

      这些街上乞讨的流民,都麻木着脸,仿佛变成了行尸走肉。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倒毙在路边成为野狗抢食的对象。

      大明开国近二百年,竟有些日薄西山的气象来。

      父子俩只做没看见,仍旧骑了骡子往前走,穿过几个巷子便来到了张家,这是一栋三进的宅子,房屋整齐,看得出来加紧比较殷实。

      里面住着一大家子人,四世同堂,稍微有些拥挤。

      姓陈的老人在儿子的搀扶下,下了骡子。刚在门口打了个吆喝,大门很快便被打开

      “哈哈,陈老狗,你来了”里面人一身短打扮,十分家常随意,可是笑声非常豪气。

      他不像个王府护卫总管,倒像个红尘侠客。

      “张头儿,听说你新进得了个孙子,我就带着我儿子来给你贺喜啦。”

      说罢用手肘捅了捅神游天外的儿子,想叫他说几句自己在路上教的吉祥话儿来。

      那孩子这才想起叫人“张叔叔好,恭喜发财”。

      竟然把他爹教了一路的东西全给忘了。

      张头儿也不在意,知道这孩子出生时难产,有些伤了脑子。

      几步下了台阶,亲切的跟他说了几句话,便又拉手搭肩膀的,将陈家父子带进门去,

      两匹骡子并礼物也有一个看门的牵走带下去喂草料了。

      一进院子,陈老狗拿眼睛一看。

      果然与往常不同,地上还有些红碎纸,和一□□的味道。

      估计是才放了鞭炮,宅子中间的几棵树上,和廊边的柱子都利利索索扎了几条红绸子,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张镇听着贺喜声多了,脸上也显出红润的得意来。

      这说明,作为一家之主的他,对这种家庭兴旺的局面很是满意。

      “听说你家的小公子有些不凡?”

      张镇便哈哈大笑,随意挥挥手

      “哪有的事,不过几个梦罢了,值得什么?”

      “究竟是怎么样的梦呢?”这陈老狗好奇地问。

      张镇将人请进堂屋,又叫老妈子端上酒和几样炒豆子做下酒之物,

      “哈,喝酒喝酒,说那些干什么。”

      只是不由得,又细细思量起那夜的梦来,

      当时张镇梦到遍地大水,一直流满屋子。

      张镇惊惶的了不得,问奴辈道:“那儿来这许多水?”

      奴辈说:“水是从张少保底地里流出的呀。

      手里搓着豌豆皮,张镇想,张少保?那个张少保呢?

      原来明朝官位有这样一番渊源。

      少师、少傅、少保是三师的辅官,合称“东宫三少”,

      一般都以德高望重的大臣兼任,也经常作为荣誉性头衔。

      也叫“三孤”,大清朝独揽大权的鳌拜就是少保。

      成了少保,作为太子或者王子的师傅,若有一天殿下登极,那皇帝的师傅自然也有从龙之功,自然进入内阁。

      明太祖朱元璋废除宰相制度,只留内阁。

      所以这内阁首辅大臣,便是以前的宰相。成了少保,就有称储相或副相。

      比如高拱在朱载垕为裕王时,任裕王侍讲学士。后来裕王继位,他就嘉靖四十五年以徐阶荐,拜文渊阁大学士。隆庆五年升任内阁首辅,便权侵朝野,大权独揽。

      堂屋中,张镇跟徐老狗这两个同事坐着说了一回话,

      旁边陈家的儿子有些东扭西扭坐不住了,觉得有些烦闷。

      他只用眼睛往四处瞟,这堂屋中多是用剧木、楠木打造的案几,桌椅,之上再放几个瓶子、玩器,。

      这些东西,徐家小孩家里自然是没有的。不过他脑内混沌,也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一时间便有些坐不住。

      张镇看到徐老狗今日特意带了蠢儿子来,心下便有些明白

      只问他“陈老狗,你我四十多年兄弟,有事还不能说吗?”

      陈老爹也叹口气应了“张大哥,我知道你平素为人豪放,最是急公好义不过的了。

      只是你这几十年来也帮了我不少。不好再劳烦你帮忙”

      可虽如此说,到底是几十年兄弟,就还是絮絮叨叨说了自己的心里话。

      “你新近得了孙子,这是大喜事。可我这儿子连媳妇都摸不找呢,我是个烂忠厚没用的人,家业也薄,去不起媳妇儿,只好厚起脸皮来找你了,求你帮你大侄儿想个办法。”

      说着竟站起身来,噗的朝张镇跪下去求拜起来。

      “使不得、使不得”张镇赶紧将人扶起,复又在椅子上坐下。

      张镇听了,心里揣摩一下,“你儿子就是我大侄子,只管包在我身上,我便去四处寻访,看看有合适的大姑娘没有”

      陈老爹听过果然十分高兴,“只是一定要良家女子,那些流民不清楚底细的多好都不能要。”

      “自然,我难道能坑你?”于是两个哥们继续吃酒说笑,

      傻儿子只在一旁坐立不安,其实这个叫陈大安的年轻人并不傻,只是反应慢了点,说话也不太利索而已,

      今年十六,竟然愣是没有一个女儿能看上他,倒叫他爹好一顿着急。

      “张大哥,流民这样多,粮食也一天一个价,我这心里着慌啊”

      “你若是要用钱,我有,你拿去就是”

      “哎,张大哥,这些年多靠你帮我了,哪里还好意思再麻烦你,

      你我的交情,家里断了顿,真过不去的时候,自然要来找你的”

      “也是,流民千千万,咱们这样的小人物没能力管,那些达官贵人,有兼济天下本领的人却偏偏不管。”张镇喝了酒,愤愤不平的叹息着。

      陈老狗素知道他的为人,心忧天下,可只是一个王府护卫总管,心中许多豪气无法施展。

      于是劝解他“张头儿,那就放下吧,只管做好辽王府的差事就行,若省了钱出来,买两亩地也是好的”

      “哪里省得出来,每天睁眼一家子就要吃饭的。”张镇笑骂道,其实除了家里人口吃用,他的大部分钱,都拿出去帮朋友了。

      或婚丧嫁娶,或意外坎坷。

      张镇力量不大,可只要见到的,他都全力帮助。

      在这一带,也是有名的慷慨豪侠之人。

      正在这时,一个年老的婆子抱着个小小的襁褓进来,

      “哦哦哦,小少爷,咱们跟客人见见礼”保姆轻声哄着这场喜事的小主人。

      张镇一眼就张见,立马脸上就爬了笑容,赶紧笑道

      “陈老狗,快来看看我这好孙子吧”

      陈老狗便也过去看,只是一个粉嘟嘟的小人儿,眉目整齐,细细看,鼻子也是高挺。

      可见日后也是形容俊美的、剑眉星目的一位公子。

      他刚刚出生只会睡觉,眼睛还要等几天才能睁开,只是头发浓密,浑身肉肉的,健康又漂亮,

      当下称赞一番,又让老婆子好生抱回去,不要受了凉。

      两兄弟闲话一阵,陈家父子便要告辞,张镇也不送,他从不耐烦那些惺惺作态的虚礼。

      两下分手,隔了一会儿,只见自己的儿子满脸喜色又有些不安的跑了进来。

      手舞足蹈,有些失掉读书人的身份。

      “文明,你怎么了?不去温书倒跑这个屋子来了?”张文明便是张镇的儿子,十八九岁一个少年,有些放荡,读书也不是很行,学了这好些年,仍在辛辛苦苦的考秀才。

      “爹,我觉得我儿子来历不凡”张文明掩饰不住眉目间的喜色竟然跃跃欲试起来。

      “哦,怎么说?”

      “生他头一天晚上,我梦到月亮落在水瓮里,照得满瓮发亮,随后一个白龟跟着水光浮上来。”

      张镇立刻站了起了,心里也有些激动,再联系到自己的梦境,

      难道他张家竟然真的要出一个不凡的人么?

      乌龟在中国古代一直是吉祥长寿的象征,一向将麟、凤、龙、龟视为人间四灵。是天降祥瑞的暗示。

      张镇微微含笑,既然如此便给孙子定了个名字

      “圭与龟同音,又是玉制礼器,为瑞信之物,白龟是不凡的灵兽,不如就叫张白圭吧。”

      张镇满意的摸摸胡子,

      张文明顿时想起《礼记》上的话来,也微微点头笑了。

      自此后,家中大小都按白圭称呼这小孩子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那陈老狗送完礼带着儿子往城外的家里赶去,

      路上碰到两个相互扶持着的流民女人,实在冻饿不堪,加上旅途辛苦,

      竟然扑通倒在了陈老狗的骡蹄子前面,

      这一下两人慌了,虽然自家给辽王府做护卫,衣食不缺,可经济上也不富裕,世上流民那么多,又救得了几个?

      只不过这人都倒在面前了,这可怎么办?

      这些流民大多是失去了土地的农民,明朝资本主义开始萌芽,土地兼并日渐严重,富人良田万顷,贫者无立锥之地,只好离开故土去别的地方讨饭吃。

      “哎”陈老狗摇摇头要走。

      谁知自己的儿子陈大安竟然直愣愣地盯住一个女人迈不动腿了,这里有两个女子,一个形容扑通,身材也粗大,感觉是个吃苦奶酪的农村健妇。

      另一个用破布将头脸遮得严严实实,又抹上不少黑灰这样的,是个身材窈窕,年轻怯弱的女子。

      陈老狗过去一看,掀开重重遮掩,

      他吓了一跳,这女子虽然身上龌龊得很,可竟然有十二分的美丽与纯真。

      这是叫男人心动的样子。陈老狗见了儿子被美色所迷,上前拽住儿子便走,

      又把破布重新给女子遮掩上去,这世道,谁都求生不易。

      “傻子,这样的女人,我们家供不起,是要惹出祸事的。”

      人太美便要不安于室,扯出事情来的。

      可是陈大安并不懂这些,只是看那女子美貌异常,眉眼清楚,

      一想自己十六七了,连个女人的边都没碰过,顿时急了

      “爹,我要媳妇,我要媳妇”

      他爹气得发昏,一烟袋锅便往他头上打“个没出息的东西,

      这种来历不明的女人也是能要的?我家虽穷,一个媳妇还是能给你娶的

      现在跟我回家,立刻,马上”准备拖住儿子就走。

      说罢一脚踢上骡子屁.股,便骂骂咧咧走远了,

      只留两个女流浪汉倒在地上,出的气多,近的气少。

      天渐渐黑了,也是这两个女人命不该绝。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异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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