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他以为自己是个攻》程万里

6、Chapter 006

　　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极其逼真的梦，以至于醒过来好一会儿，原深还沉浸在那个梦里，更准确来说，是沉浸在那股情绪里，他已经不记得梦境的具体内容，只隐约记得梦中的自己潇洒快意，结局却很沉重，那沉重的情绪直到梦醒都占据着他的心。

　　“你醒啦？”是尚宥的声音。

　　原深转头望去，瞬间吓了一跳，因为站在他卧室地板上的显然是只鸡，卧室里没有其他人，声音就是这只鸡发出来的。

　　原深简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你是什么玩意儿？”

　　“我不是什么玩意儿啊。”那只鸡的鸡嘴上下动了动，发出尚宥的声音。

　　原深现在有点相信这是尚宥了，那独特的不知所云永远抓不住重点的说话风格简直就是尚宥的专利。他理了理思路，连珠炮似的直接问道：“昨天晚上你不是被人捅了？流了那么多血没死？后来我扶了你一下，为什么我也晕了？最后我好像看到易珩了，是他把我们送回来的？”说到易珩，原深的声音里流露出不由自主的期待。

　　“阿深！”

　　卧室外传来原雪照的声音，原深用力按了按太阳穴，叹了口气，应了原雪照一声，直接推门走了出去。

　　“二姐，你怎么会在我这里？”

　　原雪照身上系着围裙，看样子是刚从厨房出来，“我还没问你呢，你倒先问我，昨天晚上我接到警察的电话，说你昏迷在天恒附近，我刚好也在这一带，就直接去那儿把你带回来了。”

　　“另一个受伤的人呢？他流了那么多血，有没有送去医院？”

　　“哪儿来的另一个人啊，我看到现场就你一个，也没有什么血啊，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产生幻觉了？”

　　原深深吸一口气，指着自己卧室里，道：“那那只鸡呢？哪儿来的？”

　　“警察说它看着不像鸡，应该是你的宠物，就让我一起带回来了。”原雪照诧异道，“难道不是你的？”

　　原深心里骂娘，像生吞了一只死苍蝇般有口难言：“……是我的。”

　　生活中突然发生这么多离奇古怪的事情，真是让他措手不及，世界观一再刷新，不过他不打算把这一切告诉原雪照，原雪照的生活已经够艰难，就不需要他再去添乱了。

　　原雪照指指厨房的方向，道：“我煮了你最爱吃的面疙瘩汤，就快好了，你一会儿来吃？”

　　原深腹中空空，听到原雪照说面疙瘩汤，肚子立刻应景地叫了一声，他用力嗅了嗅鼻子，几乎能清楚地嗅得到面疙瘩汤汁浓郁的鲜香味，似乎那面疙瘩就在他鼻子底下，但卧室跟厨房之间还隔着一个很大的客厅，厨房的玻璃门也关着，疙瘩汤的味道不可能传得这么远。

　　原深四下望望，突然发现自己的视力也清晰很多，他原本有一百度的轻微近视，平时不戴眼镜，看特别细小的事物时会眯着眼睛，但现在，他站在卧室门口，竟然能清楚地看得到客厅茶几上一本杂志封面上最小的字。厨房里面汤翻滚发出的咕嘟咕嘟声，他都能清楚地听到。

　　这不正常。

　　原雪照去了厨房，原深转身回卧室，顺手锁上门。那只鸡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到床头柜上去了，原深生怕它在床头柜上拉屎，几步走过去粗暴地拎着它的脖子，逼问道：“刚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那只鸡乖乖道：“是，没死，你可能是被我的血影响，不是。”

　　原深顿了半秒，有种把这只鸡拔毛炖了的冲动，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道：“你不是人类？我为什么会被你的血影响？”

　　“我不是人类，不知道。”

　　“那你是什么种族？妖怪？”

　　“我是妖族和魔族的混血。”

　　原深快被这只鸡一板一眼的刻板回答给弄疯了，勉强耐着性子又问道：“人类碰到你的血会增强五感？”不然为什么他的嗅觉和视觉突然一下子灵敏了那么多，而且整个人都变得轻盈起来了。

　　“不会。”

　　原深咬牙道：“那我为什么会被你的血影响？”

　　“不知道。”

　　原深差点失手掐死了这只鸡。

　　原雪照又叫他了，原深立刻换了衣服，被掐了鸡脖子的尚宥慢吞吞地踱步跟上，原雪照除了疙瘩汤，还做了几个家常小菜，香气四溢，一下勾起了原深肚子里的馋虫。

　　他迫不及待地拿了碗筷盛饭，坐到饭桌前，道：“我可以什么菜都不吃，直接干掉三大碗面疙瘩汤。”

　　原雪照脱了围裙，坐到他对面，微微笑了笑：“我也很久没做了，不知道是不是你喜欢的味道，尝尝看。”

　　原深看到原雪照上衣还沾了一点面粉，心里暖洋洋的，“我闻味儿就知道二姐没有手生。”

　　沈柔还在世的时候偶尔会给原深做面疙瘩汤，她也是富家千金，十指不沾阳春水，厨艺算不上好，唯有这面疙瘩汤，做得及其鲜美，原深从小就爱吃，沈柔死后，原雪照专门去找一位老师傅学做了面疙瘩汤，三不五时地做给他吃，直到她工作忙了才不怎么做了，饶是如此，原深每年生日也都能吃到原雪照亲手做的面疙瘩汤。

　　尚宥变的那只小鸡默默地在原雪照脚底打转，原雪照不饿，索性将它抱了起来，哄道：“小东西，你是什么品种呀？”

　　“小东西”答：“我是凤凰。”

　　原深抽了抽嘴角，抬眼看原雪照，发现原雪照毫无异样，也就意味着，原雪照听不懂尚宥的话。

　　“你饿不饿，我弄点儿面疙瘩汤给你好不好？”尚宥温顺地蹭了蹭原雪照的手，原雪照弄了吃的给他，他立刻欢快地啄了起来。

　　下午原雪照要回去，原深提出送她，原雪照说什么都不肯，还吩咐了他一定要好好休息，原深哭笑不得，他的傻姐姐还真以为他是太累了才昏迷的，根本不知道这几天他身边发生了多玄幻的事情。

　　把原雪照送到门口，原深开始满屋子地转悠找小鸡，最后在厨房的食盆旁找到了嘴边一圈毛沾满疙瘩汤的小鸡，他靠在玻璃门上，啧啧道：“凤凰就这德行？你确定你不是鸡？”

　　小鸡慢吞吞地抬起脑袋，道：“我是凤凰，不是鸡，等我成年你就知道了。”

　　“我在公司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人形，现在变成鸡是因为受伤了失血过多？”

　　小鸡点头。

　　一个打不过人类还被人类捅刀子的妖精，原深实在是怕不起来，他发现自己的接受能力非常惊人，至少他现在看到小鸡除了嫌弃之外已经没有别的情绪了。

　　原深在客房的浴缸里放了点儿水，直接把小鸡扔了进去，也不管它会不会被淹死，转身就走，他打了易珩的电话，假意为自己和尚宥请假，实则是为试探昨晚最后出现的那个人是不是易珩，易珩的回答天衣无缝，原深一时也拿不准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也许昨晚那个人只是穿了跟易珩一模一样的皮鞋，并不是易珩本人，如果是易珩，原深想不出他帮了他却不承认的理由和动机。

　　原深惆怅地想：美人心，海底针，美人的心思你别猜，猜了也白猜。

　　原深上次说想找个得道高僧帮他算算，他是不是八字太轻，总是看到奇奇怪怪的事情，而且，他想知道林锦程有没有彻底离开，没有离开的话，他想让大师帮忙超度林锦程，至于尚宥变鸡的事情，他一时倒不急，不仅仅因为尚宥不像有恶意的样子，也因为尚宥的血跟他自己的突然变化有关，在不了解大师的秉性为人之前，原深不打算把自己的一切告诉他。

　　原深的朋友神通广大，没想到真的找到了这么一位大师。

　　休息了两天刚好周末，尚宥也能变成人了，原深跟那位大师约在安平市跟川乐市交界的乐岩山见面，那位大师就在乐岩山里修行。乐岩山说是山，其实更像一座小土丘，四十分钟就能爬到山顶，山顶有一座乐岩寺，每逢初一十五接受香客烧香跪拜，平时都紧闭寺门，以防爬山人吵闹喧哗，扰了出家人修行。

　　原深和尚宥爬到山顶的时候才七点半，已经有不少人在他们之前到了，但没有像他们一样轻松的，他们甚至连汗都没有流一滴。

　　尚宥看着紧闭的寺门，突然说：“寺里有修行者。”

　　“你能感觉得到？”原深诧异道，“我还以为你只会吃喝和吹牛。”

　　尚宥道：“我还会别的。”

　　原深听他说寺里有修行者，暗忖这一趟应该没白跑，心情还不错，瞥了一眼尚宥，“我是在讽刺你，你可以不回答的。”

　　尚宥想了想，慢吞吞道：“哦。”

　　原深有种一拳打进棉花里的无力感，索性率先走上台阶，朱红的寺门紧闭，但在他走近的瞬间突然缓缓打开，厚重的声音让周围爬山的人闭上了嘴，突然间安静到针落可闻。

　　大门后空无一人。

　　原深抬脚跨入寺门，尚宥也要跟上，被原深伸手拦住，“我一个人进去，你在外面等我。”

　　原深再没有常识，也知道妖精跟和尚不可能相亲相爱，今天尚宥肯为他跨这扇门，原深嘴里不说，心里已经把他当成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