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 雏菊与沼泽》昊葳

33、初涉兔子窝

　　Knockturn Alley。我拼读着挂在一家商店顶上的破烂木牌。
　　看书的时候，我从没有刻意留意过那些重要地名的英文本名是什么，但等我真正站在这里的时候——眼前所见，耳中所闻，各种纷杂的气味一起涌过来，所有的记忆就都回来了。
　　这里是，翻倒巷。
　　“我提醒过你的，跟紧我。”斯内普准确向我所在的方向轻轻颔首示意，嘴唇却几乎纹丝不动。“绝对不可以乱跑。”
　　我一边尽量与他挨得更近些以汲取安全感，一边胡乱点着头，尽管明知道他看不到。
　　这里，实在太可怕了——古往今来，所有关于魔法的最邪恶扭曲的元素似乎都汇集于此……在每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小巷中，似乎都有无比肮脏的、裹挟着罪恶的触手在蠢蠢欲动。
　　橱窗里堆叠的枯骨，干瘪的头颅，奇形怪状的干尸残骸，畸形的死婴，悬挂着的干眼球，在分门别类的小盒子里还有五颜六色的蠕虫在扭动，不起眼的一堆箱子里有活着的黑蜘蛛正在伸出长腿，街边小摊卖着不知名的腐烂材料，那恶臭的气味哪怕在十二月的冬天也依旧提神醒脑。
　　路上的每个人看上去都不太正常，各方面都是。眼神，还有举止，无不透着一丝诡谲的死气，有交头接耳，用着我听不懂的语言窃窃私语的外乡人，还有个牙齿上有绿藓的老巫婆端着一盘指甲，皮笑肉不笑地招揽着斯内普。
　　为什么搞黑魔法，就必须把自己弄得这么恶心？非得令人作呕才叫黑魔法吗？唔。好像的确是因为研究这些见不了光的东西才被叫作黑魔法吧。
　　周围这些糟糕的东西严重加剧了我在生理期的不适——临出发时，我才发现自己这个月的大姨妈来了，还好，三十年前的欧洲就已经有卫生巾的存在了，省去了不少麻烦。
　　但现在，挪动的每一步，都伴随着平滑肌的不断收缩，痉挛，连带着我的胃似乎也在□□和抽搐。再加上这些糟心的气味，我今天是在挑战自己的生理极限了！
　　斯内普看上去神色还算自如，一定是因为经常来，所以习惯了这种氛围。看到了感兴趣的东西，还会驻足细细察看，讨价还价，还真像是个悠哉悠哉逛街的闲人。
　　我掐着自己的鼻子，眯缝着眼睛，尽量不去闻不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只是像小尾巴一样紧紧跟在他身后，并且步履维艰。还好，他这么慢悠悠地走着，不像平常那般快步竞走，倒是给了我喘息的机会。
　　只见他环顾四周，猛地刹住了脚步，让眯着眼睛只顾跟人的我一头撞在了他的后背上。虽然坚实，但好在不是一块铁板，没让我痛得叫出声来。
　　我摸了摸自己可怜的小鼻子，探头去看斯内普这是停在了哪里——
　　眼前出现了一个女人，穿着低胸装，丰满的大腿上套着极具风尘气的网格丝袜，摇摆着并不算纤细的腰肢，格外浓烈的劣质香水味扑面而来。
　　她整个人花枝招展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一尊超大号的食人花。
　　“嗨，小心肝，你一个人看起来很孤单呢，来犒劳犒劳你的魔杖吗？”
　　如此言语诱惑着，她伸出了食指，用那鲜艳的长指甲，在斯内普的黑袍前浅浅地划了个圈。
　　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头一次听到这般矫揉造作的声音。绵软中夹杂着沙哑，无力中透着魅惑，让人无端地……耳根子发软。
　　嚯，这是个什么情况！
　　在我的瞠目结舌之中，斯内普只是往后闪躲了下。完全一反常态！遭遇如此调戏都没有火冒三丈，反而是一言不发，神态拘谨地响应着这女人的招呼，继续往里走。
　　我恍然大悟地看着这家店面旁艳俗的桃红色招牌，硕大的花体字母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中飞舞，旋转，最后拼写出了两个我分明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又有点不懂的词语。
　　“Bunny Home，就这？”
　　这就是兔子窝——这不就是个招徕男人的X情场所吗？我满脸问号。
　　伏地魔的品味有可能差到这种地步，选择在这种X情场所接头收购药材吗……我们是不是被卢修斯给耍了？
　　那女人已经站在了门里，回头疑惑地看着门外孤零零的斯内普，两片色彩夺目的嘴唇一开一合：“你在说什么，我的甜心？”
　　“我想见昆内特夫人。”他的反应还是那么迅速。“我听说有人在收购一批药材——”
　　这女人看上去大失所望，面色骤冷，连带着那刺鼻的香水味也淡了几分。她靠着门框，漫不经心地剔起了自己的红指甲，连客套的话术都不屑得用了。
　　“上楼，她在自己的房间里。”
　　瞧瞧，这顷刻间消弭无踪的热情。
　　斯内普却对如此精彩的变脸不以为意，他径直跨过了门槛，向里走着，向更嘈杂的地方走去，在这一团乌烟瘴气中穿梭。
　　而我紧张地躲避着这些酩酊大醉的男人们，躲避着他们鼻孔里喷着的恶臭酒气，以及左拥右揽的放肆动作，生怕他们摸错了屁股。
　　昏暗的灯光，暧昧的装潢，摇晃的酒杯，迷离的视线，刺耳的笑声。这里是我在魔法世界里所见过的最光怪陆离的一隅——绝不可能出现在罗琳笔下，但也最真实，属于成人世界的真实，欲望纠葛，真实赤l的肮脏不堪。
　　怪不得斯内普说，这里是正经人避之不及的地方……
　　我有点悔不当初，好奇害死猫，为什么非得跟着来呢？明明在家里的时候，爸妈连KTV都不允许我去。
　　侧着身子堪堪躲过了空中袭来的又一只油腻大手，迎面又对上了一张胡子拉碴，醉眼惺忪的大脸，我险些尖叫出声，忙不迭地扑过去抓住了斯内普的袖口。
　　他显然是感觉到了，停住脚步叹了口气，左顾右盼，见并无人注意，便“牵”着我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没……没事吧？”
　　他快速地补充道。“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邓布利多恐怕会取消我所有的休假，当然，这还不止。”
　　“还好——”我按压着心口，情绪稍微稳定了些，胃部的痉挛也缓和了许多。“哦对了，她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靠在墙上，目光在人群中游离，似乎是在观察可疑人物，心不在焉。
　　“什么？”
　　“她刚才说，treat your wand，是什么意思？她要把你的魔杖怎么样？”
　　斯内普企图佯装无事，眼神飘忽不定，但发红的耳根完全暴露了他此刻的尴尬。
　　“闭嘴，不准再……你为什么总是对下流的东西印象深刻，每次学习正经的俚语，脑壳里却像装了石头……”
　　他冲着空气小声嘟囔着，在这热闹哄乱的屋子里里听着就如蚊子在哼唧一般。
　　“你是不是这里的常客？”
　　我听不懂他的嘟囔，狐疑地审视着他，兀自问了下一个问题。在翻倒巷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这里，我觉得我有理由这么怀……
　　“不！我没——”
　　意识到自己陡然拔高了音量，他涨红了脸，急急地小声辩解。
　　“我只跟着以前那帮人来过一次！只有那一次，是为了应酬，我没有过夜——而且这里本来就很有名，因为整个英格兰只有这一家是……是面向巫师的……”
　　“那真是好极了。还得感谢你带我长见识，难得一下子看到这么多堕落的巫师聚在一起……”
　　我意有所指地望着这糜乱的场面，摇了摇头。
　　呵，男人，会不会魔法都一样。
　　“总之，你一定要跟紧我，接下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昆内特夫人是这里的老板。”
　　他看起来有些头痛，深呼吸了几次，低头看着自己依旧被紧攥着的袖口。
　　“就这么抓着，但别被发现。”

　　昆内特夫人的房间很好找，刚上楼梯就可以看到标牌。
　　在周围房间里时不时传来的奇怪声响，和某人自己试图掩饰尴尬的咳嗽声中，斯内普敲了敲门。
　　门应声而开。
　　房间挺大，但一眼就可以看到屋中央的地毯上摆着一个极为精致的水烟壶，镶嵌着各色宝石，描金画银，不知是不是出自埃及工匠的手笔。
　　有个看不出年龄的黑发女人，穿着件颇具吉普赛风格的吊带裙，横卧在一旁的软榻上，手指尖掐着烟管，赖洋洋地冲我们，不——冲斯内普抬起了眼皮。
　　“有预约吗？恐怕你和你的魔杖得等我缓一缓，这新来的货色劲可太大了，啊……”
　　她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慢慢地坐起身来，又冲着烟嘴嘬了一口，披肩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在地上，显露出了胸前的一片波涛汹涌。眼前的春光乍泄，让我作为女孩子都不好意思直视。
　　斯内普兴许是顾忌我也在场，绅士地扭开了视线：“打扰了，夫人，我听说，有人在收购药材。”
　　昆内特夫人打了个哈欠，媚眼如丝：“你可以叫我珍珍，我喜欢他们这么叫我，真可惜，你居然不是我的客人，唔，看上去还蛮有料的呢。”
　　我有些郁闷地盯着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好了，小甜心，那你要怎么证明，你有那些被需要的药材？那几样可都不是便宜货呢……”
　　她吐出一口粉红色的烟雾，喷在了斯内普脸上，看着他怔愣而不知所措的表情，她快活地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不过，中间人可不是我，我只负责提供场地，以及验货——”
　　他在身上摸索着，掏出了一个貌不惊人的小盒子。但这个盒子绝对施展了非法的无痕伸展咒，因为他一连从里面抽出了七八支锥形瓶，里面装着颜色、质地各不相同的药材，最后，他还在一旁的小圆桌上，摆出了一截我在“格兰杰魔药世家”所见过的，角驼兽的角。
　　“梅林那老不死的哟，我还以为你在开玩笑呢！”
　　这女人一下来了精神，甩开了烟管，跳下了软榻，看着桌上一字排开的试管和那黝黑的角，两眼放光。
　　“独角兽的血，月痴兽的毛……气味和质地都对，还有，这是最难得的，完整的角驼兽角！所有需要的种类都齐了，亲爱的，你是怎么办到的？”
　　“无可奉告。”
　　如此硬气的拒绝，让我心里有点莫名的舒适。
　　昆内特眨了眨眼睛：“可这些——量不够的，起码要十倍，你知道吧？”
　　“当然，但我不可能随身带着。”斯内普又一一收起了这些试管。“你验过货了，也该拿出诚意，把中间人请出来了。我需要先谈谈价格。”
　　“呵……年纪不大，胃口倒是不小。好啦，本来应该再考察考察你的，但听说那边要的非常急。”
　　她扭着腰走到了壁炉边，取下了自己的魔杖，杖尖一挥，跑出了一只小小的翠鸟守护神。
　　这让我不禁有点羡慕。我至今为止还没有召唤出自己的守护神，被斯内普足足讽刺了两节课。
　　她耳语几句，鸟儿便扑扇翅膀向着楼下飞去。
　　斯内普眯起了眼睛。
　　“这么说，这个人其实就在楼下？”
　　“啊，他挺贪玩的，是我的老主顾了。今天是圣诞节前的最后一次开业，他肯定在的。”
　　昆内特夫人重又坐回了软榻上，拾起了烟管。
　　“也是他决定将交易地点设在我这的，说是避人耳目，呵呵，天知道每天来往这里的都有些什么人，说不定连摄魂怪都有——算了，这与我无关，你们交易你们的，我只拿我应得的那份。”
　　中间人另有其人，还是个不怎么正经的男人？我的好奇心又开始发动了。
　　收购药材的如果真是伏地魔，这个中间人八成就是伏地魔的神秘助手了，就算不是，也脱不开关系。
　　斯内普手里，其实只有盒子里的这些东西而已，而且他似乎也并没有打算伪装一下自己。我实在摸不清到这一步为止他在打着什么算盘，无论一会来者是谁，万一是老熟人，或者要求立即交货的话，这不就露馅了？
　　“嘿！珍珍，我的宝贝，嗝，宝贝儿，我，我来了！”
　　在我心里暗自犯着嘀咕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个大舌头男人的吆喝声，操着一口斯内普曾告诉我他最为讨厌的小市民方言。
　　斯内普转身的速度就像闪电，不知从何时起就藏在袖管里的魔杖滑露出了半截，另一只手向我发出了“靠边站”的信号。
　　但下一秒，他没有攻击，他一脸惊讶地打量着站在门口的男人。
　　“弗莱奇？”他不太确定地重复着。“顿格？”
　　“我一向讨厌被这么叫！你，你是谁？”
　　这个浑身散发着臭皮靴味的陌生男人囔囔着，他用那双脏手揉了揉肿胀充血的眼睛，恍然大悟道：“这不是咱们的教——”
　　“锁舌封喉。”
　　斯内普出手极快：“昏昏倒地。”
　　正欲探究到底是什么情况的老板娘一歪头倒在了软榻上。
　　他这才解开了锁舌封喉咒。
　　“你搞什么鬼？就不能，对，对女人温柔一点！”
　　男人即使抱怨着，说话也依旧舌头打结，似乎喝了不少酒，粗糙的褐色脸颊泛着红晕。
　　“我可是听说有人，有人找齐了药材，才过来的，那个人在哪呢？我怎么看不到……”
　　“是我，我有这些药材。”斯内普的神色恢复了平时的淡漠。“看来你就是中间人，真是出乎意料，我以为你加入凤凰社以后，会干些正经行当。”
　　“这是，这是什么话？别装什么圣人，你不也一样，好不容，容易，从臭泥沟里爬出来，放着霍格沃兹体面的教授不当，还跑到这种地界来捞钱享乐了……”他打了个酒嗝，“邓布利多，他、他知道吗？”
　　斯内普面色一冷。
　　“这与你无关。好了，既然我们是同一条线上的蚂蚱，你是不是能告诉我，与你交易的人是什么来头？”
　　我猜到眼前这个男人是谁了。
　　属于凤凰社，手脚不干净，厮混于魔法界的肮脏底层——综合下来，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个卖了小天狼星遗物的小偷蒙顿格斯吗！
　　这个蒙顿格斯倒是挺喜欢卖关子。他迈着两条短短的罗圈腿，摇摇晃晃地走向地毯，盘腿坐了下来，捡起了烟管。
　　“这我可不能告诉你，我只认得他给我的是货真价实的金子，好多金子！就好像他有一个取之不尽的金库还是怎样，简直，简直让人嫉妒得发狂——他许诺事成后还要给我一大笔金子，连带着我可爱的，我的，珍珍宝贝，她也有份……”
　　他猛吸了一口水烟，粉红色的烟雾从耳朵和鼻孔里接二连三地跑了出来。他餍足地伸手摸了摸昆内特夫人的脸蛋。
　　我被这个龌龊的男人恶心到了，露出了厌恶至极的表情。斯内普到底年岁大些，经历过大风大浪，他只是皱了皱鼻子，便很好地掩饰住了自己的情绪。
　　“那么，对方给的价格如何，我能拿到多少？”
　　斯内普沉声问道。
　　蒙顿格斯在胸口处掏了掏，扔出了一坨金锭，他咧嘴一笑，露出了一排参差不齐的，像狗牙一般的黄牙。
　　“像这样的，大概有三个大航海箱那么多，只要你的药材够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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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2021.10.8加入了奇怪的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