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雄古依》昈槿

7、第六章 书中自有颜如玉

　　虽然路上遇到了奇怪的人，但到底没耽误多少时间，应该没错过午饭吧？
　　沉沉边跟着依府丫鬟往里走的时候，边很“漫不经心”地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依依还在吃饭吧？”
　　依府丫鬟素来知道这位和自家小姐相熟的主子，不是个严肃的。
　　倒也不怕花枝微颤的捂着嘴笑，在沉沉面前不客气地抖了自家小姐的底：
　　“沉小姐，我家小姐平日里现在是该在用膳，可偏偏今日她非要提前用膳，还像发了一通脾气似的要老爷太太全府上下都同她一起早些吃饭呢。
　　“还嘱咐今天厨房不许多留午饭。这会子早就吃好了，碗筷都差不多收拾下去了。奴婢也吃好午饭有些时候了。”

　　沉沉的脚步有一刹那的不稳。“你家小姐今日吃的确实很早。”
　　又走了几步，沉沉问身边的丫鬟道：“昨天依依带进府里的丫头现在在何处？”

　　丫鬟听到这个问题也像是想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似的：“沉小姐，你说奇不奇，昨天小姐还把她当洪水猛兽似的安排了一个偏僻的很的别院，
　　“今天突然兴致的很的一大早就把她叫到自己屋里去了，小姐看起来心情好的很。”

　　她既然高兴了一大早，她又没妨碍她的好事，凭什么不给她饭吃！
　　沉沉往身边也不知道什么花草就狠狠拔了一把。
　　丫鬟见了也不阻止，就是捂着嘴一个劲偷笑。这沉小姐，怕是又醋了。
　　然而这回，沉沉实实在在的没醋，一个嘲讽的眼神，让她已经把夙瑶当半个朋友看了。她是真气恼自己没有午饭吃。
　　虽然她不饿，可她也要吃午饭！

　　“小姐！沉小姐来了！”丫鬟象征性的往里通报了一声。
　　也不等里面传来声音，脚步就没停的沉沉就啪嗒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一推开，就看到小丫鬟说的情形。
　　依依一副心情看起来很好的样子，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笔，另一手按着一本书册。
　　沉沉往纸上一看，是在空白页上写的字，离前面有墨水印的翻旧了的纸张有好些距离，但看她新用掉的纸张，确实是已经玩了一个大早上了。
　　“沉沉，你来啦！”依依看着门口，开心地站了起来，本来按在书案上的手朝沉沉摆了摆，喊她过去。
　　沉沉也好奇，她这一上午玩夙瑶玩的怎么样了，便也朝手稿走去，顺便回头欣赏了一下在蹦蹦跳跳的夙瑶。
　　这小美人犹自在蹦哒，有几缕头发黏哒哒的粘在脸上，一头的簪子都已经七斜八歪的。
　　沉沉一看手稿，哟，“夙瑶向来爱蹦跶，一分钟不跳就难受的很。”依依的性格才是真正的恶劣。
　　依依摆了摆手，示意没事，夙瑶这么跳不会出事，毕竟，她刚还让夙瑶爬树跳窗户呢，但这话她可没打算对沉沉说。
　　可沉沉看了看手稿上新的笔迹，只觉得自己不该来的那么晚。
　　美人爬树该是怎样的？灵动可爱？闭月羞花？如果是她一定会在依依那句“总是要爬树”后加一句“却十次里有九次会从树上摔下来”。
　　美人跳窗该是怎样的？狡黠俏丽？沉鱼落雁？如果是她一定会在依依那句“总是爱跳窗”后加上一句“却十次里有九次会卡在窗柩上”。
　　沉沉正在想要在这本平常依依不肯给自己过目的本子上写点什么东西，比如“极有礼貌，见到人就会打招呼，为人乖巧，沉沉姐姐让她别缠着依依，她就自己一个人乖乖的”之类的。
　　依依还保持着手里一支笔的姿势，身子对着沉沉问：“你饭吃过了没？”
　　哟，这事给忘啦！她倒还敢提！
　　刚刚进来就顾着夙瑶的事，忘了生午饭的气啦，现在再发脾气就慢了一个拍子生不起气来，可又是自己来的晚，沉沉也不好发脾气，只好撇撇嘴往依依旁边的椅子上一坐：“天热，吃不下。”
　　想了想，又气不过，索性把火发到夙瑶身上，“小心她把你房里地蹦跶个粉碎！”
　　“夙瑶喜欢蹦跶就由着她不碍事，”
　　依依笑吟吟地微不可察地小心看了一眼已经运动的红光焕发的夙瑶脚下的地，又笑吟吟地说，
　　“倒是你，天热吃不下啊，那我刚刚特地叫厨房做的你爱吃的红豆圆子粥和甜茶，还有刚刚遣人上街买的鲜肉月饼，你怕是都吃不下了吧。”

　　依依明媚的望了望忧伤的空气。
　　就听到夙瑶蹦蹦跳跳踩地的蹦跶声。
　　沉沉感动的看了一眼依依：“依依，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就听到夙瑶蹦蹦跳跳踩地的蹦跶声。

　　依依也没为难她，就让丫鬟把刚准备的那些就给搬了上来。
　　沉沉本来就不饿，喝了一碗红豆圆子粥，拿起鲜肉月饼咬了一口，就觉得已经不想吃东西了，便又喝了好几口甜茶。
　　吃东西的时候，依依便絮絮叨叨开口了：“我问过她了，她为什么从书里跑出来，可能跟我弃坑有关系，但是恐怕这不是全部的原因。”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和生人套话了？”沉沉眨了眨眼睛，一日不见，依依当刮目相见。
　　依依便把纸往前翻了几页，密密麻麻的字迹，她玩的倒是悠闲，终于翻到最前面的一张新写纸张，上面写着“对依依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
　　哦，她倒是擅用资源的很。

　　“我继续说，我停笔停在她绝处逢生，在冰天雪地里睁开了新生的眼睛，弃坑弃在这里，故事发展到这里，发展不下去。
　　“故事里的人们便只能重复从开头再来一遍的故事情节，以此往复，谁也不知道这个轮回已经经过了多少次。
　　“大概她置于死地而后生的意识与她不停在书中循环往复的重生意识太过契合，以至于她生出了作为书中角色所不能感知到的超乎他们理解能力的意识。
　　“她厌烦于一次次在雪地里睁开眼睛，厌烦于自己的生命循环往复，渴望跳开这一切。”

　　“所以她就从书里跑出来了？她竟然可以有这样的意识水平？你是不是在这个角色身上添加的主观情绪太多了？”

　　“有可能，但她如果只是带有庄周梦蝶，不知自己在写书，还是书在写自己的疑惑，只怕也不会便能如此明朗，更何况，多少人小说里的角色可以比我创造的夙瑶更为聪颖，为什么夙瑶却能走出书中？”

　　“那也许是你的小说漏洞太大？书中角色都觉得自己生活的世界太过虚幻？所以他们跑出来了？”

　　依依蹙了蹙眉：“我觉得我的世界观构筑的还是比较严谨的。”

　　“你先让她停下来，我们问问她。”

　　依依点点头，索性把刚写的几页纸都撕了，重新写上一句，“夙瑶对依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运动的已经香汗淋漓的小美人这才像解脱了似的得到了救赎，全身发软的前倾身子，把手撑在了桌子上。

　　沉沉摇摇头晃晃脑，“你在依依前面加个沉沉！我也要问话的！”
　　依依便加了一个沉沉上去，“夙瑶沉沉对依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依依看逗她逗得差不多了，这才把“对”字搬到“沉沉”两个字前面。

　　沉沉也不废话，问还气喘吁吁的夙瑶道：“你是一个人跑出来的？还是还有别人？你上次在酒楼门口不是就说了一个叫离什么的人吗？他一直在你身边？他也出来了？”
　　夙瑶气喘吁吁的苦的很，可喘不上气的她却还是得遵从设定咕噜噜的说话，她讲话大喘气听的大家都很累。
　　于是依依又是提笔一挥，“夙瑶素来身体底子好，蹦跳许久之后都不见大喘气的。”
　　夙瑶额上的薄汗就渐渐隐去了，刚刚还红光满面的夙瑶一下子又变得通透白皙起来，说起话来也口齿清晰起来：“我只知道自己跑了出来，其他人我不知道，离池以前一直在我身边，可他有没有跟我一起出书我不知道...
　　“但是他一直保护我，如果真的出了书应该也已经找到我了...估计应该没有出来吧...
　　“上次说离池在后面也是因为说他名字比较顺口...
　　“不过虽然我是自己感知到好像我生活的只是千篇一律的重复，但大家应该都没有感觉到。”
　　说着她用崇拜的痴迷的眼神看了一眼依依，“依依姐姐写的真的很好，大家都生活得很愉快，和在这里的人们没有什么区别，才没有什么沉沉姐姐说的小说漏洞呢！”
　　沉沉默了片刻，觉得夙瑶这种性格，她真的是越来越喜欢了。
　　毕竟如果知道自己只是个书里的角色，自己的人生轨迹随便操纵于一支毛笔，自己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是片刻的文字，自己世界的创物主还挺不待见来到现实世界的自己。
　　自己所有的存在随时都可能被抹去，自己本身的存在就是虚空。
　　她能不能不仅不恨世界的不公平，不疑惑于自己生命存在的意义，反而还以一种病态的倾慕面对依依？

　　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夙瑶这种已经崩坏的人设，不仅不妨碍她和她交朋友，她还很乐意和她交朋友。

　　至于依依，能和她一起待个一上午，虽然说是整夙瑶来消遣时光，其实也不介意和她在一起相处的吧。

　　交流到这里，沉沉吃的也差不多了，她就站起身去抢依依手里的毛笔，“喂喂喂，你刚吃了月饼，手油不油啊！”
　　“不油不油！”话虽这么说，沉沉还是往水盆里把手伸了伸，把手上水擦干，接过了依依手里的毛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