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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一章 西门街的正午时分 ...

  •   正午时分,正是懒洋洋的时候,金乌老大不情愿地爬上了一天的最高点。

      饭点前还熙熙攘攘十分的大街,一下子就空旷了许多,却并没有几分萧瑟的景象。反倒是因这暖洋洋的懒散显得困意十足,而这股子困意里倒是透出一片鲜活之气来。

      西门街的果子弄上,偶有路过的行人,和正忙的热火朝天的小吃摊前的路人们,脚下的影子,也都阉阉的,把自己给藏了起来。

      街上时不时传来几声亮嗓子的吆喝。
      “诶,客官,面这就出锅喽!来,您要的三鲜面并一碗冬瓜茶!小心烫诶!觉得咸了淡了尽管说,给您加盐加汤!”
      要说这街上最响亮,让人听到就不由的也精神起来的吆喝声,非得是这李家面摊上李家小哥的吆喝声了。

      这李家面摊的当家,是一个正不慌不乱的揉面、掌勺、下锅、起盘、撒上浇头的中年男子。
      摊子上正忙活着的,还有一个负责收钱理帐的和气老板娘,和一个忙的脚下生风,负责端菜的年轻小哥。
      那中年男子同年轻小哥相比,面貌颇有几分相似,却年纪见长许多。两人正是在果子弄上,摆了这面摊有二十来年的李家父子。
      而那街上听了就让人精神的吆喝,可不就是这李家小哥?

      负责送菜的李家小哥,笑吟吟地从掌勺下锅做面的他爹那儿,取来面,转身走几步至一位面生得很的客官面前,从托盘上一一取下三鲜面并一碗冬瓜茶时,虽然正值一天最忙的饭点,嘴上倒是机灵顺溜的很,丝毫没有怠慢客人的意思。

      “有劳小哥了。”
      那面生得很的客官,冲着小哥颔了颔首。
      那声音疏离的很,却又偏偏有礼的很。
      明明像是他习惯性,不带感情的言语,却让端菜的小哥如沐春风,感受到了十足的恳切。
      那颔首的礼节也是点到即止,丝毫不拖泥带水,却让小哥觉得自己受了什么大礼似的,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但生意毕竟还忙着,不能怠慢了别的客人。小哥忙不迭地点了几个头:“应该的,应该的。”
      便转身拎着空托盘,去他爹那儿,端新出锅的面了。
      唔,下一碗客人要的是啥来着,红烧肥肠面并一碟摊上常备的绿豆凉糕?

      外面街上人少了许多。
      可比外面阴凉许多,也闲适许多的酒楼里,却一下子座无虚席。

      酒楼大厅里吵吵嚷嚷的,人声鼎沸,嘈杂得连小二的招呼声也一并被盖了过去。

      “诶,楼上雅座该有多清净。”
      一个碎刘海,挺鼻梁,琥珀色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打转来打转去,十六七岁年纪的姑娘,坐在酒楼一楼大厅开了窗户的方桌边,双手托着腮,扭头朝酒楼二楼看去。
      刚刚还嘀咕溜、嘀咕溜,转个不停的眼珠子停了下来,专注的盯着上方二楼的方向。

      大概是她眼中试图用哀伤遮盖的欲望太过强烈。和她一桌,坐在她对面丹凤眸,远山黛眉,鹅蛋样精致小脸,看起来好脾气的很,也是十六七岁年纪模样的姑娘,不客气的白她一眼。
      可刚开口的语调,就昭示着两人熟捻的关系,以及...以及...这个看起来好脾气的姑娘,才是一直欺压人的那个。
      “喂,可以了,把你的眼神收一收,太丢人了,狼光四射啊。”

      碎刘海听了她的话,条件反射成自然地,立马把身子从桌上移开,把全身的重量都移到了一屁股坐满的椅子上。
      幽怨的视线移向了丹凤眼的姑娘。
      这回,是真真切切的哀怨,哀怨自己被她吃的死死的。
      “喂,什么狼光四射啊,这叫高深莫测!”
      碎刘海壮着胆子,高声顶了一句回去。

      “呵,高深莫测?”
      丹凤眼的姑娘眯了眯好看的眼睛,精致的小脸上勾勒出一个近乎嘲讽的笑,眼里却仍然满是带着宠溺的笑意。

      碎刘海的姑娘扯了扯唇,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她听见自己的心这么告诉自己。

      而丹凤眼的姑娘嘴角的嘲讽也已逝去,转而化作一股浓浓的哀怨,
      “诶,有钱人才去二楼啊。”

      “诶——” 两人一起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叹完气就该转入正题了。
      “啊,依依,点菜点菜!你要吃什么!”
      碎刘海的姑娘,把刚刚小二匆匆忙忙招呼她们的菜单,推了推,推到黛眉轻扫的姑娘面前。

      “嗯,你有什么想吃的?你点就好。”
      一双丹凤眼的好看姑娘,依依,闻言挑了挑眉,也没去看碎刘海姑娘递过来的菜单,倒是伸出手到眼前,细细观摩起新涂的蔻丹来。
      唔,前几日确实很喜欢这有光泽的橙粉色,可如今却又不大爱了。

      她又把玩了一会儿,像想起什么似的说,“一会儿陪我去卸个蔻丹。”

      碎刘海的姑娘正一目十行的浏览着菜单,闻言“嗯”了一声。
      一边继续看菜单,一边道,“你一会儿涂,一会儿卸的,烦不烦?”

      依依微微眯了眯眸子,唇间溢出“嘶——”的一声,她刚还在把玩的手,此刻摩拳擦掌起来。

      碎刘海的姑娘假作浑然不觉,继续看着菜单。
      继而笑眯眯、不怕死的把眼神从菜单上抬起,看向依依,笑吟吟、好脾气的,煞有其事地征求意见说:“我们吃豆子好不好呀?赤豆、毛豆、缸豆、刀豆、青豆,豆豆都可以。”

      “沉——沉——”
      碎刘海姑娘的名字,像是要被咬碎似的,从依依嘴里咬牙切齿地蹦出来。

      家里给依依取的小字“豆豆”,是依依极力想掩饰的秘密。
      沉沉她完全不给依依留面子,大庭广众之下,把她丢人的标志时时挂在嘴边啊。

      依依把“呵——呵——”的调子拉的老长。

      沉沉给自己壮了壮胆,觉得依依也做不出什么比恐吓更恐吓的事,傲然地回瞪着她。

      依依好脾气的笑了笑,声音轻柔了许多:“我今天肚子不舒服,只能喝粥。”

      沉沉的眉一下子翘得老高:“你怎么每次跟我出来就肚子不舒服胃不舒服不能吃冷不能吃辣只能喝粥的!”

      依依又好脾气的笑了笑:“我肚子一直不舒服,不是还是陪你出来吃饭了吗,我奶奶让我这几天别在外面吃饭。”

      “嘶——”沉沉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说的她成了罪人似的!

      “那——一份皮蛋瘦肉粥?”她试探地问道。

      “这两天,肉腥气就不行。”依依目光柔和地看着沉沉。

      “???”沉沉觉得依依下一刻就要点海鲜粥了!哼!明明海鲜对胃也不好!
      沉沉闭了闭眼,带着同归于尽的大义凛然,才不让你吃你喜欢的海鲜粥!
      “青菜粥,怎么样?”这算不算伤敌一千,自伤一千?

      “可我比较想吃海鲜粥诶。”依依扑扇着她的大眼睛。

      “...”沉沉朝天翻了个白眼,“那,一锅海鲜粥?”

      依依闻言好似吓到一样,夸张的瞪着眼睛:“一锅!可是,我一碗就吃饱了呀。”
      说着,她冲沉沉眨了好几下眼。

      “啊,点一碗我吃什...哦!我可以点别的!”沉沉感动的看着依依。

      “本来就没让你陪我一起吃清淡的啊。”依依又冲沉沉眨了眨眼,晕乎乎一层水雾的凤眸里都能眨出花蝴蝶了。

      沉沉冲“义气”的依依点了点头,最后还是义气地也点了一碗海鲜粥,顺带点了一盘三只的水晶虾饺。

      一人一只水晶虾饺之后,大家看着蒸笼里剩下的一只黄皮虾饺。

      依依又冲沉沉眨了眨眼睛,“我胃口小,碗里的粥吃完的就差不多了。”所以我义气的让给你了!

      沉沉点了点头:“我觉得这个虾饺挺不好吃的。”天哪,水晶虾饺的皮真的好意思说自己是水晶吗!

      依依又送了一勺海鲜粥,进自己抹的红红的嘴里,点头附议道:“那个馅...”

      沉沉同依依吃着午饭,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依依!依依!我打算又要开一个坑了!人物名字我都取好了!开头我也想好了!”

      依依朝天翻个白眼,手上没停的刚要再吃一勺海鲜粥,还是实在忍不住地放下了勺子,人微微朝沉沉的方向倾了倾。
      “你故事主线想好了?故事主体有了?你这回确定你是要讲完一个故事了?”

      沉沉的声音细若蚊呐:“没...没......”

      “...”她就知道是这样!
      “那你故事发生的世界观写好了没?”

      “啊?什么世界观啊!”沉沉瞪大了眼睛,世界观!听起来好高深!

      “就是故事发生的背景啊,比如说,世界地图,或者故事发生地的大概地图,当时属于什么背景,动乱或者洪荒啊,还有,人物关系,是人神魔三界还是南疆中原...”

      听是听懂了,但沉沉脑仁疼:“随便写写就好,不设置了不设置了,架空文架空文。”
      沉沉眼珠子鼓溜溜一转,又想到那本依依不给她看的,但被她偷偷瞄到女主一开始就进了青楼的,一看就很不健康很有问题的小说:“你的那本女主进青楼的小说怎么样啦?”

      依依没白沉沉,只是心累的眼睛向上翻了翻:“弃了。”

      唔,弃坑这种坏习惯,全世界都有。
      沉沉嘿嘿嘿的笑了起来。“给我看给我看!”

      “不给!写太烂了,我自己都没脸看。”

      “我有脸看呀!快给我看看写的有多烂!”沉沉摇头晃脑地冲她伸出手。

      “不给!”而且谁把黑历史带身上啊!依依又想揍人了。

      “小气!我都把我的给你看了!我写的比你还烂!”

      “那是你自己主动给我看的!你是你,我是我。”

      呵!这不是说她脸皮厚吗!看在依依夸她脸皮厚的份上,她大人有大量,就不同依依计较了。

      沉沉本来也没一定要看那部女主开头进青楼的小说,看她像往常一样不肯给她看,撇撇嘴也没在意,扯开了话题,“那你最近没写什么新的?”

      “有啊。”

      “唔?”沉沉这回真是真的好奇了,玩了几年的女主进青楼的梗终于要被新的梗取代了!
      “写...写的怎么样啦!”飞快的问话里都带着兴奋的颤音。

      相比整张脸透露出一股子神采飞扬的沉沉,依依很冷静,“小说的世界观,大体的故事走向,故事发生的背景,主角配角都已经构思好了。”

      不愧是她的依依!世界观一听那么恢弘的词,在她那里完全是小事情啊!
      沉沉对依依在小说上的造诣的崇仰又上了一层楼。
      相比自己的胡乱开篇,沉沉起了一丝羞赧:“那...那你写到哪儿了?”

      “咳咳...”依依曲手成拳放在嘴边清咳了一下,眼神飘忽的到处四移,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我说了,构思好了嘛,还没下笔写。”

      沉沉觉得世界观什么的这种东西真正的是垃圾,还不如她随便开个头,写写流水账种田文。

      沉沉的座位是能看到酒楼门的,依依说完话的时候,她刚巧看到有个熟悉的人影踏进了酒楼。
      “喂,依依!你看酒楼门口!”

      依依便很听话的扭头看了酒楼一眼,稍稍有些惊讶,碰到熟人总是惊讶的。
      但又没那么惊讶,饭点大家偶尔来酒楼,吃顿饭碰到同窗也是常有的事。
      况且她和沉沉,本来就看到了两人的几个同窗辞宴他们,在她前方的几桌处吃饭,只是大家互相都没有打招呼罢了。

      想来,这位此刻姗姗来迟的,酒楼门口的同窗,便是来找他的狐朋狗友们一道的。

      来人同前来招呼的小二哥说了几句。
      小二哥便指了指沉沉她们那桌还要后头好多的方向,便不再招呼来人,笑着走了。
      来人便贴着最靠窗的一排子桌子,走了过来。

      唔,走来的人目不斜视,直直盯着他的狐朋狗友那桌走去。

      没看到她和依依?连声招呼都不会打?嚣张的很啊!
      她今天凑巧身上还带着那讨人厌的二十张宣纸呢!

      沉沉翘了翘眉毛,突然觉得中午的酒楼,突然没那么阴凉,挺闷热的。
      一闷热就容易没有食欲,吃不下更多的海鲜粥了。
      她用勺子搅了几下碗里,眼睛盯着碗里,一时和依依两人都没吭声。
      余光扫着那人快要走过她身边了,沉沉依然眼睛直直盯着碗里,不经意的把左脚伸出方桌边缘。

      来人没有被完全绊倒,只是碰到了她伸出的脚。

      没绊到人,沉沉这就老大不高兴了。
      她抬起眸不高兴地看了来人一眼。

      来人这才像看到她似的,侧身低头对上她老大不高兴的眼神。

      沉沉先开了口:“哟!这不是铁面无私的风纪委员瑾铭嘛!”

      瑾铭对上冷嘲热讽也没什么反应,倒是很诚恳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沉沉便生出些兴致来:“啊?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这回瑾铭没看沉沉,说不清楚他的目光在看什么地方。
      反正就是挺回避,沉沉和依依探究的目光,道:“刚刚不小心踩到了你的脚。”

      沉沉和依依被这话逗乐了,沉沉点了点头,说:“我刚刚是故意伸出脚要绊你的,你这都不知道?”

      瑾铭的脸便显得很难看。
      瑾铭的狐朋狗友老早看到了他,这时候便出声喊他过去。

      “慢着!”沉沉突然出声,拦住了瑾铭的步子。
      沉沉的身子已经完全坐在椅子的一侧,正对着打算走向后头几桌的瑾铭的侧面。
      她一只手拦着瑾铭,另一只手对依依指了指一个小包。
      依依闻弦而知雅意,举起小包递给了她。

      沉沉翻小包的时候,大家的反应都很奇妙。

      依依一脸平静。
      风纪委员显得很拘谨,不知道沉沉又要从包里取出什么东西怎么整他,脸部肌肉微微紧绷。
      而后面看好戏的小团体,此刻也都很好奇,这个是不是传说中的暗相授与。虽然酒楼很嘈杂,还是能听到小团体啧啧的称奇声。

      “喏!”沉沉递给风纪委员一叠的纸。

      ......没有一个人在此刻联想到情书。
      大家都猜到这是什么了。
      大家递给风纪委员的眼神便有一丝同情。

      “呃.......嗯.......”瑾铭皱了皱眉,推了一把纸张,“我随便说说的,你不用抄的。”

      “你随便说说的?”沉沉本来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现在都有点挂不住,“那我把这些惩罚作业递给先生罢。让他知道扰乱自习课的人里有一个我。先生许久不曾收到学生的惩罚功课了,是风纪委员都不认真罚大家的吗。”

      瑾铭只能接过一叠纸,却觉得隐隐不对。
      第一页上确确实实是周敦颐的《爱莲说》,龙飞凤舞一看就是对罚的功课不满的很。
      可只有第一页的宣纸有墨干之后的紧缩皱巴巴,后面的纸只消一眼就看得出新的很。

      他皱了皱眉随便抓起几张。
      果不其然,米白的宣纸上一个“同上”。
      他又抓了几页,都是一个“同上”。
      他不收,她便要把这个交给先生?
      不写就不写便罢,为什么非要写又不肯好好写?

      沉沉看着瑾铭翻纸张,不冷不热的问:“这样子,可以了吧。”

      瑾铭皱了皱眉,他本来就没真想让她抄书,不冷不热的答了一句,
      “嗯,可以了。”
      便抓着厚厚的一叠纸朝后头桌子走去。

      依依,风纪委员的现任同桌,朝沉沉比了一个大拇指。

      沉沉一下子喜笑颜开。海鲜粥好像还吃得下好几大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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