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少年》千竹歌

94、九十四

　　当警察从他们这边了解完事情的经过后，接下来就是考察取证了。孙奇胜当天晚上才醒过来，医院那边的检查结果是脑震荡加颅外伤。当晚沈眠洲想让周砚搬到他的宿舍来，廖书凡说什么也不同意，最后硬是拉着周砚在宿舍外面的旅馆睡了一晚。两人在宿舍收拾东西的时候吕艺楠就坐在边上尴尬的不行，廖书凡半天想起来这就是上次接他电话的那个男生，相当不客气的对着他皮笑肉不笑的问候了一句，吕艺楠倒也没敢说什么。
　　到旅馆的时候朱桥打了个电话，廖书凡几乎是在看到手机屏幕的一瞬间就从床上蹦了起来，第一反应就是孙奇胜那些照片寄出去了，但随即一想，孙奇胜人还在医院躺着呢，又暂时放下心来。
　　“妈。”廖书凡下意识的对着周砚做了个嘘的手势，一想到下午发生的那些事，心里面顿时忐忑起来。
　　朱桥倒是挺和气的，没什么太要紧的内容，都是些平时的问长问短，这让廖书凡在心里松了口气。
　　“对了，你爸下个月要去杭州出差，你有什么要带的带给你。”朱桥突然说了一句。
　　“我爸？”廖书凡一愣，刚放下的心一时间又提了起来，先不说警察可能随时会传唤取证，等到了下个月差不多法院就该开庭审理了，“他几号过来？……哎，算了，我也没什么要带的，让他忙他的去吧！”
　　“也行，还早呢，等到时候有什么要带的再说。”
　　廖书凡又跟他妈聊了半个多小时才算挂电话，刚扔开手机就见周砚一言不发的坐在床尾，低着头目光像是钉在了地板上似得。
　　“我会坐牢么？”周砚突然很轻的问了一句。
　　“不会不会！”廖书凡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赶紧挨着他坐下来，“警察不是说了么，你这属于正当防卫，是他自己倒霉。然后就是去取取证什么的走一遍程序，没多大问题。”
　　周砚点了点头，半天又叹了一声：“那照片……我就是担心照片。”
　　“照片……”廖书凡跟着也叹了一声，“我估计不出意外的话孙奇胜这几天就会寄给我爸妈了。”
　　“那……怎么办？”
　　“周砚……”廖书凡捏了捏拳头，到嘴边的话突然又犹豫了起来。下午在警局的时候他明明已经下好了决心的，被知道就被知道，父母说他也好爷爷说他也好都无所谓，可是现在事情过去后，头脑冷静了下来，廖书凡突然又有些不确定自己当时的决定是不是正确了。
　　或许……或许豁出去并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不是么？或许他可以找卢莛帮个忙，把照片的事情解释清楚不是么？这么想着廖书凡又否定了自己，这些只是孙奇胜手里的一部分照片，他在杭州跟了他俩这么些天，甚至可能之前也找人跟踪过也说不定。
　　他大概还有别的照片，更亲密的，卢莛也无法掩饰的。
　　廖书凡突然觉得一阵心酸。可是……可是如果还有后路的话，他就一定要选择继续逃避么？他和周砚的爱就这么不堪？这就像是一个无限循环的死结，廖书凡每每想一遍就每每痛苦一遍，可除了痛苦一遍后却得不到任何结论，最终剩下的还是昧着良心的逃避和鲜血淋漓的承受两条路。
　　当初他只是一味的想着不能让家里人再受伤，可是周砚呢？他一直觉得尽管周砚受委屈，自己也受委屈，但只要家里平平静静的就不算什么。现在他才突然发现并不是这样，只要他还欺骗着，不管是在欺骗谁，这个问题就会像个定时炸弹一样，一旦爆发就可能把他，周砚，还有他的家人炸上天。
　　“……算了。”周砚的目光里闪过了一丝很轻的无奈的失望，“要不就想个……”
　　“我会跟我爸妈好好谈谈的。”廖书凡闭上眼，这一次嘴巴在大脑思考前就已经说了出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你，你怎么说……上次弄成那样……”
　　“我有办法……会想办法的。”廖书凡突然一把将他抱住了，狠狠的吸了口气，把头埋在了他肩膀里，“这一次，什么后果我都受着。”
　　天气渐渐转凉，没过多久树梢的叶子就逐渐落了下来，等到十二月初的时候学校沿岸的树干就已经光秃秃的了。
　　调查取证已经差不多结束，局里给了通知，十三号开庭。自从报案的那天起廖书凡就没有再见过孙奇胜，听说一周前已经出了院，家里人也跟了过来照顾生活。廖书凡问过警察，几样取证都没什么问题，但由于周砚只被拘禁了半天，加上高考那次烫伤也不是特别严重，因此孙奇胜的罪名估计也不会太大，最可能的就是民事责任赔偿点钱。找律师的时候廖书凡没敢跟家里说，直接从他们学校法学系的学长那里介绍了一位校友，据说是当年法学系的尖子生，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帮他的。
　　对于这个校友律师沈眠洲是不怎么看好，几次建议拖老师帮忙介绍个知名的，却被周砚拒绝了，最后想想也就是走个流程，于是也不再提这事。
　　开庭时间定在下午，十三号一大早廖书凡就起来了。由于不是周末，几个人都是特意请了假的，十点多的时候律师就把几个人都叫到了一起，约在咖啡厅里再次确认了一些注意事项，气氛倒是挺轻松的，事项也没有多少，聊着聊着大家就说起了大学时候的事情。
　　廖书凡对这些兴趣本来是挺大的，但是眼看着下午就开庭，现在并没有多少心思去听这两位学长谈天说地，周砚坐在他边上，只是来回的搅着杯中的咖啡，不知在想些什么。
　　手机里有几条未查短信，都是昨晚就收到的，不过当时正忙得不可开交，因此廖书凡也没顾上瞅一眼，直到现在才翻了出来。
　　有两条许鹏的，许鹏知道今天开庭的事情，简单的发了个慰问和鼓励，还有一条卢莛的，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但接下来的这条短信廖书凡就没法这么悠哉了，他直接瞪大了双眼，蹭的站了起来，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说了句：“我打个电话。”接着就飞快的跑到了一边。
　　短信是朱桥发来的，只有简单的几个字：你爸明天到杭州。
　　电话一接通廖书凡就急不可耐的喊了起来：“妈，我爸今天就过来？”
　　朱桥在那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啊，下午过去，大概七八点到，晚上你别吃饭了，等着你爸一起。”
　　“……哦。”廖书凡咬了咬牙，飞快的在心里计算着时间，开庭大概五点多就能结束，七八点赶过去差不多，不过话到嘴边又拐了一下，“但是晚上我跟周砚约好一起吃饭了。”这大半个月里廖书凡在跟他爸妈通话的时候不再像之前那样极力的避开周砚，反而越来越随意的提起来，就像是高中那样。一开始朱桥他们的反应还挺大，但观察着廖书凡似乎又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因此两个人就疑惑起来，不知道廖书凡是真的放下了还是继续跟周砚好着，直到现在索性也习惯了。
　　“那就叫他一起，或者你明天再请他。”朱桥果断的驳回了廖书凡的话。
　　“……好吧。”
　　挂了电话后廖书凡回到座位上，正好迎上周砚探寻的目光，廖书凡一瞬间觉得心里有些沉重，就像是栓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倒不是担心
　　下午一点半的时候法院正式开庭了。廖书凡他们到场的时候孙奇胜已经坐到了位子上，人不算多，一个简单的小案子，牵扯的人员也有限，事情倒也挺明了的，因此法官和陪审团的表情看起来都挺放松。
　　一切都是按照正常的流程走下去的。法官看身份证，读规则，陈述情由，出示证据，证据挺详细，从当初高考烫伤时的记录单到饭店大厨的口供，再到那间屋里被周砚砸坏的门，全都一一列举了出来。
　　按照通常情况，孙奇胜这边的律师再走一下程序就快结束了。
　　可就当大家都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孙奇胜的律师突然摆出了一样让他们目瞪口呆的东西。
　　一张医院开的伤口检验证明。
　　上面清楚的记载了孙奇胜头上的两道伤口，第一次较轻，第二次较重，第一次是椅子腿，第二次是椅子边。
　　“这个报告已经很明显了，你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砸开门锁才不小心误伤了人，如果说第一次砸伤是因为砸开门锁后的惯性，那第二次显然是故意伤人。”孙奇胜的律师义正言辞的说着。
　　“我没……”周砚刚想开口就被这边的律师按住了，周砚看了他一眼，见律师摇摇头，只能沉默着继续坐在位子上。
　　“不仅如此，被害人和他的朋友与我方被告的关系也一直很不好，多次发生激烈冲突，这一点我们请到了他们高中时期的同学作证。”
　　这话一出，底下纷纷窃窃私语起来，廖书凡和周砚都是一愣，眼看着证人从门里走了进来，两人不约而同的瞪大了眼。
　　廖书凡怎么也没想到，孙奇胜找来的证人会是她。

作者有话说

　　猜猜证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