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月亮的人》卿玖思

9、009

　　每次物理老师的课都准点下，关蓉心早在铃声响前几分钟，将手伸进兜里紧紧捏住饭卡。

　　老师一声令下，她立马拖上同样准备好的檀苹往外冲。

　　两人比物理老师离开得还早。

　　物理老师李正平推着眼镜跟还在收拾的同学笑道：“班长都带头溜了，你们还不赶紧跑？”

　　大家哄笑。

　　已经走到走廊上的景程刺儿头似的，冲不远处的楼梯口矫揉造作喊道：“班长！等等我们呀！”

　　喊完后脑勺就被旁边的江时东拍了一掌，“你最近是不是少女动漫看多了？”

　　景程边走边准备回打过去，“你才看少女动漫！”

　　“不要把你的爱好强加在我身上。”

　　江时东矮身躲开他的手，两人被前来的朱晨奇隔开。

　　“江时东我发现你最近心思越来越荡漾了。”景程说。

　　景程搭着朱晨奇肩膀，脑袋往江时东方向凑近。

　　景程咬耳朵地问：“小东东你跟哥哥讲实话，是不是看上我们班哪个女生了？我发现你有时候写着作业呢突然就嘴抽地淫.笑。”

　　朱晨奇没太注意江时东上课时的表情，怔怔望景程，又望向江时东。

　　江时东脸上没有一点羞涩感，“我可以确定你是少女漫看多了，麻烦下次思春时把主角定成你自己，别扯上我。”

　　“那你上课笑什么？”

　　“那是你眼睛抽搐导致的错觉。”江时东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年轻人，晚上少看点不健康的。”

　　景程：“……”

　　对上朱晨奇不怀好意的眼神，景程立即解释：“我没有！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朱晨奇语重心长拍拍他手背，推开他搭着的胳膊，“年轻人，晚上注意用眼疲劳。”

　　“……”

　　檀苹和关蓉心第一时间冲进食堂，去了二楼。

　　她们奔跑的速度快赶上体育课跑50米时的速度了，无非是为了两份糖醋排骨。

　　东辰中学的伙食不错，糖醋排骨更是她俩最爱。

　　有时候老师拖堂下得晚了，她们赶到时，当日份的排骨前已经摆上售罄的小木牌。

　　两人心满意足地各买一份排骨，两道素菜，找了个避开阳光的餐桌坐下。

　　食堂餐桌为四人桌，刚才人还不多，渐渐地打菜窗口排的队伍就长了起来。

　　原本安静的食堂热闹起来。

　　她俩说话都要凑近大声讲。

　　小小的舌尖舔了下排骨上的白色芝麻，酸甜味道在檀苹口中融化。

　　她满足地眯了眼，将一小块都放进嘴里。

　　对面关蓉心大口吃肉，大口喝汤。

　　两人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的吃相皆忍不住笑了。

　　关蓉心说：“你瞧你，活像个养在深闺里的小姐，吃饭都文绉绉的。”

　　檀苹不甘示弱回她：“我这是在慢慢品味，你呢，你压根就是鲁智深吧。接下来是不是有人找你去拔树？吃那么着急。”

　　关蓉心将嘴里东西咽下，坐正朝她像模像样地一拱手：“文化人，说不过。”

　　檀苹两手在胸前一摆，拱手道：“兄台过奖。”

　　“谦虚，谦虚。”

　　“客气，客气。”

　　她们正后方，排队人群里说话声音大了起来，像在吵架。

　　关蓉心面对众人，越过檀苹身子朝那边看。

　　“怎么了？”檀苹转过头。

　　清一色穿校服的同学们，有人在推攘，有人在吵闹。

　　檀苹看人脸看得模糊，再者那么多人她也分不清谁和谁。

　　关蓉心站了起来，费力好一会才看清，“好像是两个男生在吵架。”

　　“两个男生吵架那就算了，两个女生我还能去劝劝的。”

　　关蓉心笑着坐下来，“喂喂喂，班长你这是性别歧视啊。”

　　“我哪有，”檀苹挑选带骨头的肉，“我这是明哲保身。”

　　“……果然是文化人。”

　　“好了，文化人现在邀请你一块共进午餐，可以吗？”

　　关蓉心扬眉，拖长了声音笑道：“小生盛情难却。”

　　刚要下筷，关蓉心抬头无意看到人群里的人，嘟囔：“咦，是江时东他们几个。”

　　“什么？”檀苹惊讶。

　　是江时东在跟人吵架？

　　她立即扭身去看。

　　关蓉心表情略怔，忽而又眸子一亮，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样。

　　饭也不吃了，撑起下巴看她。

　　檀苹没找到江时东的身影，不过吵闹的那些人已经被听闻动静赶来的主任高声呵斥住。

　　那两个闹事的男生，瞧着身形也不太像江时东。

　　檀苹奇怪地皱眉转头，就对上关蓉心八卦的眼神。

　　瞬间反应到刚才行为太过激动了，檀苹脸一热低头吃饭，打着马虎说：“看我干什么啊，你不吃饭？”

　　“饭呢，是要吃的，”关蓉心敲敲桌子，“可是话呢，也是要问的。”

　　檀苹埋着头假装没听到。

　　关蓉心盯着她脑袋说：“刚才我说江时东的名字，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我没有激动。刚才我以为你说闹事的人里有他，我身为班长，当然要第一时间关注班里同学，避免他们做出损害班级名声的事。”

　　她这番说辞不经思考就说了出来，关蓉心想调侃的心思被镇住。

　　不愧是班长，官方说明说来就来。

　　关蓉心见她还不抬头，转转眼睛笑了。

　　有两个女生端着餐盘过来询问：“同学，请问这两个位子有人坐吗？”

　　檀苹抬头刚想开口，关蓉心抢先回答：“不好意思啊，已经有人预订了。”

　　两位女生只好离开。

　　檀苹奇怪地问：“明明没有人坐，你怎么不让她们坐这？”

　　这会食堂里人山人海，想找连在一起的座位很难了。

　　关蓉心说：“谁说没人坐啊。”

　　说完她笑着起身，扬手朝檀苹身后挥，“江时东，我们这儿还有座，你们来坐这！”

　　檀苹差点被她吓死，忙喝了口汤。

　　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你是不是又想骗我，我这次不信了。”

　　关蓉心坐下，揶揄她：“那要是江时东他们真来了，你就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檀苹顾左右而谈其他，“你要问什么？”

　　“反正是个好问题。”

　　“我拒绝。”

　　“拒绝无效。”关蓉心诶一声，“你是不是猜到我要问什么了？我还没问呢你现在就脸红什么。”

　　关蓉心看她的眼神从刚才就不对劲，檀苹怎么不能猜到她想问什么。

　　揉着半边脸，檀苹闷闷说：“谁脸红了，这么多人挤在食堂里，你不热吗？”

　　关蓉心没出声，身后有人接着她的话说下去，“热啊，刚才排队时周围还一股子汗味。”

　　檀苹一愣，筷子含在嘴里不动。

　　说话的景程在对面关蓉心旁边坐下，看看旁边桌，“这桌还有个空位，阿东，你和小朱两个猜拳吧，谁赢了就坐班长旁边。”

　　檀苹：“……”

　　她察觉到江时东就站在桌旁，没敢抬头，小心翼翼嚼着嘴里的米饭不说话。

　　关蓉心推景程，“你谁啊你，你坐旁边桌去，江时东和朱晨奇坐我们这。”

　　还是朱晨奇主动说：“我坐旁边吧，反正也离得不远。”

　　不等他们推辞，已经坐了下来。

　　江时东从头到尾没出一个音，在檀苹身旁落座。

　　椅子推动，发出轻微的响声。

　　檀苹默默吃饭，每一个动作都收敛，人突然安静许多。

　　关蓉心还如之前那样大大咧咧，脚尖在桌底下偷偷踢她，将盘里排骨夹到她盘里，热情道：“苹果你不是喜欢吃排骨吗，最近我减肥，都给你吃吧，多吃点。”

　　檀苹暗暗瞪她，看到关蓉心一脸无辜地冲她眨眼。

　　檀苹看着满盘排骨，以及桌上吐出来的骨头，头垂得更低了。

　　小心翼翼将汤碗端过来，挡住吐出的骨头。

　　江时东见她脑袋都要埋进餐盘里了，低声问：“檀苹，你是不是近视？”

　　“啊？”

　　她没听清，只听到江时东喊了她名字。

　　江时东问：“我说你是不是近视。”

　　檀苹也没抬头，小声说：“有一点。”

　　江时东哦了声，没继续话题。

　　对面关蓉心帮忙添火，“你这哪是一点点啊，我看是快要瞎了，你眼睛都恨不得黏在餐盘上。”

　　檀苹一直伏着也难受，挺了挺腰，用眼神示意关蓉心别再讲话了。

　　景程说：“关蓉心，你怎么跟我们可爱又善良的班长说话呢？班长吃东西有她的方式，离食物近一点，也是对食物莫大的尊敬不是吗？”

　　檀苹静静瞥景程一眼。

　　关蓉心：“说句实话你别介意，我怀疑你是个傻的。”

　　江时东吃着饭，慢吞吞说：“别怀疑，他就是。”

　　檀苹：“……”

　　景程：“……”

　　饭后，有一小时的午休时间。

　　高三生享有特殊对待，午休地点在宿舍，学校不强求他们到教室午睡。

　　下午有三节课和一节自习课。

　　自习课。

　　今天是朱晨奇当值班班干，坐在讲台前管理纪律。

　　自习课有同学互相讨论问题，只要声音不足以影响别人，朱晨奇都没点名。

　　檀苹写着试卷，时不时回应关蓉心给她传的纸条。

　　【别忘了，你还差我一个问题。】

　　檀苹回：【数学？物理？生物？还是英语？尽管问。】

　　关蓉心：【别打岔，我问你这些干什么。】

　　檀苹没回。

　　关蓉心又写：【不回我就是心虚了啊。】

　　檀苹拿着她草稿本，想了半天，纠结着写下：【那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与学习有关的我拒绝回答。】

　　【我一个朋友，如果说她突然对一个人很关注，这说明了什么？】

　　关蓉心一连写下几个不怀好意的“嘿嘿嘿”。

　　【看来我不用问了。老实交代吧，你是不是喜欢江时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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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檀苹一看到这几个字就控制不住面热心跳加快，更何况江时东就在她们后桌。

　　她没有回，把这页纸给撕了下来。

　　关蓉心睁大眼，小声对她说：“干嘛撕掉啊。”

　　檀苹闷声摇头，什么也没说继续写试卷。

　　关蓉心兴致缺缺，趴在桌上看题目。

　　没多久，关蓉心听到身后有动静。她趴着转头，看到朱晨奇座位上坐着一人。

　　扎着双马尾的于佳熠。

　　关蓉心立马去推檀苹胳膊，檀苹画坐标轴的笔一抖，吱一声，笔尖划破试卷。

　　她皱眉看过去，关蓉心不住朝身后努嘴。

　　檀苹还没回头，就听到一道极轻极糯的声音。

　　“江时东，这道题我不会，能不能问你？”

　　于佳熠的声音跟她本人相貌一样，甜甜的。

　　因为是自习课，她刻意放轻了声音，听起来更加软糯。

　　江时东没说话，接过她递来的书，看了会直接在草稿纸上写出步骤，几分钟后还给她。

　　于佳熠看了会，又指出有疑问的地方。

　　他依然没有出声，刷刷写出思路。又觉得那么多字写得太费劲，开口了。

　　在一众笔尖触碰纸张的“唰唰”声中，他那低低沉沉的声线莫名磁性，抓住了檀苹不住后伸的耳朵。

　　“哦……是这样啊。”

　　于佳熠终于弄明白了，收起书本，朝他甜甜一笑。

　　“谢谢你啊，下次我有问题还能来找你吗？”

　　江时东略奇怪地看她，又朝她座位看，“你座位前后应该有同学会吧？”

　　“呃……刚才我问过了，他们都不会。”

　　“哦。”

　　江时东低头看书。

　　于佳熠没听到他准确的回答，不太想离开。

　　“江时东，所以我能不能再来找你啊？”

　　“看那题我会不会吧。”

　　“嗯，那行。”

　　然后于佳熠就抱着书本走了，轻悄悄地来，又轻悄悄地飘走。

　　檀苹觉得她笑得似乎很开心。

　　关蓉心扁着嘴小声跟她说：“你瞧瞧人家多大胆。”

　　檀苹低头，“关我什么事。”

　　“也对，不关你的事。反正我听说她跟某人高二是同班同学，指不定以前就暗生情愫……”

　　檀苹赶紧拉住关蓉心，止住她的话，“别说了，后面有人会听到。”

　　“你怕啊。”

　　“我怕什么？”

　　“你不怕又不让我说。”

　　“好了，看书吧你。”

　　檀苹拿胶带贴在试卷被划破的地方。两道题做下来，心还是没静。

　　看了看关蓉心，最终心一横，给她传去草稿本。

　　【关心同学……我觉得我得了病。】

　　关蓉心很快回她：【我知道，相思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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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如何能缓解此病情？】

　　关蓉心：【迎难而上方可缓解。】

　　檀苹：“……”

　　关蓉心又出谋划策：【算了，给你讲通俗点吧。想要获得一个男人的芳心呢，一是长得好看，你嘛比那个于佳熠还差点，所以只能采用第二种方法了。】

　　檀苹：“……”

　　【第二种方法呢，就是缠上他，记得不能要脸！】

　　檀苹：【我是个矜持的女人。】

　　关蓉心：【哦，那你等着于佳熠捷足先登吧。】

　　檀苹：【好的，我现在该怎么不要脸？】

　　关蓉心：【首先，找一道题，去问他。男人都喜欢比自己傻的女人。】

　　好人做到底，关蓉心把手里的资料书往檀苹那推，指着某一道空白没做的题，眼神示意她去问。

　　檀苹紧张得题都没看，微微摇头。

　　关蓉心眼一横，手伸在书桌下朝于佳熠方向指指。

　　檀苹深吸两口气，拿过书和草稿本，往后一转。

　　正在写题的江时东笔一顿，慢慢抬头看她。

　　“有事吗？”

　　檀苹迅速将书推过去，指着那题，学起于佳熠轻柔的嗓音说：“这道题我不会。”

　　江时东沉默了几秒。

　　看清题，又抬头盯她，直盯得她抬了头。

　　檀苹紧张得说话都要打结了，“怎么了？”

　　“这道题你不会？”

　　他语气平缓，不知是不是檀苹的错觉，似乎还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她更无措了。

　　把书转了回来，看清题目后，脸躲在书本后小声说：“哦，我看错了，这道题我会。”

　　旁边的关蓉心趴在桌上狂笑。

　　檀苹在底下掐她腿。

　　檀苹说：“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了。”

　　江时东：“嗯，没事。”

　　转过头，她立即趴在桌上，脸贴书本欲哭无泪。

　　关蓉心还假心假意地安慰：“哎呀，我忘了你是年级第一的学霸诶，这条路是不通的。”

　　檀苹眼神埋怨地看她，动动嘴唇没发出声：“住口！”

　　“来来来，我们接着想办法，不要生气嘛。”

　　檀苹扭过头不理她。

　　后背突然被人敲两下，檀苹转过头瞪关蓉心，关蓉心无辜摊手，示意不是她。

　　“檀苹。”后桌的江时东轻声开口。

　　檀苹一愣，微伏着慢慢撇过头，看到江时东把挡在他面前的一摞书搬到地上。

　　接着直起身将手里的书本转过来，淡声说：“我有几个题目要问你。”

　　檀苹木木的，一时没反应过来。关蓉心捏她一下。

　　檀苹马上提起精神转过身，“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