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榭歌台

1、那婆娘今年可说了啥

　　听说江湖高手榜的排名又更新了。
　　每当这时候，师傅总是要闭关。因为每年榜单一更新，总有一个女人会找上山来，嚷着要与师傅一较高下，十二年来，不外如是。
　　这不，榜单一出来，师傅交代了我一些山里的事务后，就去后山闭关了。
　　可今年与往年却不一样，师傅闭关已经过去了半月，还未见有人上得山来。
　　山里的冬日本就比别处冷些，这本没什么奇怪。可较往年，今冬的风却大得有些过分，夹杂着雪，拍打着屋顶和窗外，簌簌作响，直教屋里的人不敢把头往门外探一探。
　　我就在这样的天气里过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师傅出关了。出关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急急忙忙来问我：
　　“如何，那婆娘今年可说了啥？”
　　“师傅，你今年这一月的关闭得有些冤枉，今冬那人压根就没上山来。”

　　师傅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没来呢？不应该啊！
　　确实不应该。
　　所以师傅出关的第七日，果真有一女人踩着皑皑白雪来到了山上。
　　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身衣服白得渗人，头上也裹了白色的头巾，若非手里那把漆黑的长剑，在雪地里怕是不容易认出来。
　　那日的雪小了许多，但风还是刮得紧，云层黑压压地像是快要压下来，恐怕又有一场大雪要来了。
　　我认得那女人手里的剑，师傅口中的“那婆娘”，每年便是携着这把剑来到山上，又带着它走下山去。
　　“那婆娘”每年来就问我一句：
　　“你师父呢？”
　　我也就回一句：
　　“客人来得不巧，师傅外出，尚未归来。”
　　此外，也没什么别的话。

　　我见那姑娘站在雪地里，看着小屋的方向，一动不动。见得我出来，眼珠子转了一下。开口道：
　　“狄绍君呢？”
　　狄绍君？哦，是师傅。那人语气很是平淡，我也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她直呼师傅姓名，想来心情不是十分愉悦。
　　师傅多年前交代过我，若有人上得山来，无论对方说什么、态度如何，我都须得小心招待，不可轻慢。
　　是以我对那姑娘作了一揖，道：“客人来得不巧，师傅外出，尚未归来。”
　　那姑娘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叶宾白都已经死了，狄绍君还充什么闲云野鹤！ ”
　　原来如此，难怪今年她竟没上山，难怪这姑娘，一身孝服打扮。

　　那一刻，我想起师傅。
　　我想起他每次出关后的第一件事，都是来问我：“那婆娘今年可说了啥？”同一句话，他问了十二年。
　　每当我摇摇头，他便沉默下去。
　　这次他出关后，仍然叮嘱我若那女人上山来，便继续说他外出未归。但每个日落的黄昏，他都问我，今日可有人来？
　　我继续摇头，他继续沉默。

　　我走神的瞬间，那姑娘将手中长剑扔了过来，道：
　　“叶宾白有一句遗言，‘故人之物，理应归还’。这把剑，便交给你师傅吧！”
　　我没接住剑，因为师傅接住了它。
　　师傅摩挲着剑鞘，久久不语。
　　半晌后，他开口问道：
　　“叶宾白，她……可有说了什么别的话？”
　　“不曾。”
　　说完转身离开，白色的孝服卷起一地风雪，很快便把人掩得看不见了。
　　像以前叶宾白每次离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