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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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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热,那种灼伤的热感又回来了。
只是这次伴随着的不是疼痛,而是让人无法忍受的干渴,像是身体里的血液也在慢慢蒸发,枯竭,人也在一点一点地干瘪。
在沙漠里走了已有七日,从最初的一天一杯水到现在的一天一口水,甚至连口中的唾液都已经干了,想润润嘴唇都成了奢侈。暗河还没有找到,他们的水已经所剩无几。
卿诚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沙里,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在做什么,双腿习惯地向前迈,似乎已经不受控制。满眼都是黄沙,大大小小的沙丘前方连成一片,随着刮过沙漠的风缓缓前进。
前两日还能看到动物森白的骨骇,而现在除了沙还是沙,单纯地没有生气也没有死气,却像是一个巨大的地狱入口,不断地把他们往里面吸着。
萧寒走在卿诚身旁,他也热得有些喘不过气,干渴比对手用刀砍在身上的感觉还糟,纵然有绝世武功,面对这黄沙热浪也只有俯首称臣的份。他还担心着卿诚,大伤过后的身子没有调理本就很虚,连日的热浪干渴,卿诚的眼光都有些迷离,不知能不能撑到他们找到暗河。
卿诚知道萧寒在担心他,拼命支撑着往前走,头脑却愈发昏沉,一个不稳,整个人向边上倒去。
沙子渊扶住了他,对萧寒说:“歇一歇,他吃不消了。”
隐约中,有滴水的声音。
却是他的江南小院,一场秋雨过后,屋檐上的水珠掉落,砸在青石板上。那是种润人心脾的清新。
乍凉的秋风中,小院的石桌上,黑白棋子和一张明媚的笑脸。
举棋不定,该放在哪里呢?
白瓷杯中是上好的西湖龙井,端起来喝下去,却是烧伤般的灼热。拼命地咳着想把这热的感觉驱逐出身体,却蔓延至全身,高烧一样的难受。
“嗯。。。。。。”卿诚一声呻吟,张开了眼,浑身的血管随着心跳躁动地难受。萧寒焦急的脸就在他眼前,见他醒来,一阵欣喜。
“感觉怎么样?”萧寒托起他的头把水袋凑到他嘴边。卿诚看看瘪了大半的水袋,摇摇头,挣扎着站起来。萧寒忙扶住了他。
“我没事,继续往前走吧。”
“再走下去你就要没命了,”沙子渊伸手拦住他,对着萧寒说到:“再找不到暗河,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你究竟有几分把握?”
萧寒苦笑道:“我早说过这是拿命赌运气。”
沙子渊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又是两日过去,水已经喝光,而暗河依然不见踪影。三人都已筋疲力尽,仅靠着精神支撑前行。卿诚终于先支持不住,倒了下来。
醒来已是月上时分。他躺在萧寒怀中,萧寒半坐着闭着眼像是已经睡去,他的嘴唇干裂地起了皮,渗着血。卿诚心中不忍想伸手去摸,身子一动,萧寒立刻睁开眼。
“你醒了。”声音沙哑得没有初见他时的爽朗。
卿诚挣扎地坐起来,看着萧寒和沙子渊二人,沉思半晌,从怀中掏出“断月”,放到萧寒手上。萧寒不解,正要开口询问。卿诚一阵咳嗽,开了口。
“萧兄,这柄‘断月’卿诚交给你了,帮我送去瀚海城。”卿诚的语气异常平静。
萧寒皱起了眉头,脸上是浓浓的不悦:“你想做什么?”
他语气里的怒气让卿诚一愣,又继续说下去:“以卿诚的体力,怕是走不出沙漠,还要连累萧兄和沙兄,真是很抱歉。二位不必管我,继续前行便是。”他停下来喘着气。萧寒心中火气上来,却不显露出来,只攥紧了拳头,关节咯咯作响,沙子渊看了他一眼,脸上闪过一丝落寞,立即又回复冷淡。
卿诚却没发现什么异样,继续说:“都是卿诚的缘故,萧兄和沙兄才进了这无边沙海。卿诚不想看着二位为我送命。如今水已经喝光,暗河也不知在哪里,你们。。。你们。。。”他犹豫着还是把话了出来。
萧寒再也克制不了心中的怒火,恨不得一巴掌打醒这个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的傻瓜。他两只手大力抓住卿诚的肩头,疼得卿诚脸色发白。萧寒也不管,就大吼了过去:“你把我萧寒当什么!把你自己放在何处!别说我不可能把你丢下,更不可能用你的血解渴。我不懂读书人的脑袋瓜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总之我不会让你死,你听到没有?!”
听了卿诚的话,沙子渊心里也是震动不已。这个人居然要他们杀了他,用他的血解了眼前的水荒再去寻找暗河。虽然这个法子根本就行不通,他却不得不佩服这个书生,突然也有些了解萧寒为什么会为他甘愿冒险。
被萧寒的吼声震到耳朵有点疼,卿诚安抚似地握住萧寒的手,露出微笑:“卿诚自然是相信萧兄,只是目前的状况只能如此。卿诚这条命不重要。。。”
又说这样的话,他好像向来都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轻松地就说出杀了他或是类似的话,也
不理会听到这话的人是什么心情。
萧寒低沉着声音打断他:“不要随便说自己命不重要,你的命很重要,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我
身边。”
卿诚心中一紧,不知名的感觉排山倒海地袭来。萧寒为何说这样的话,还是。。。还是自己误会了他话中的意思。
不仅卿诚惊讶,沙子渊也不可置信地看着萧寒,这是他认识的那个萧寒说出来的话么?从不把人命当回事的他居然会为了一个人想要随便放弃自己的生命如此生气。惊讶过后心中明了这个罗卿诚对萧寒来说是很特别的人吧,沙子渊心中一阵苦涩,转身走开,不去看那还在争执的二人。
“萧兄不要意气用事,为了卿诚大家都走不出沙海又有何意义?”
“杀了你就能走出去了?意气用事的是卿诚你。”
“可是。。。可是我不想你。。。还有沙兄为了我死在沙漠里。我情愿自己死。。。”
“你不会死!”萧寒猛地把卿诚搂进怀里,“你为什么会这么绝望,这么不珍惜自己。”他在卿
诚耳边喃喃细语。
“我也不想,”卿诚把脸埋在他的肩头:“很久以前我就死了,若光兄让我又活了一回,他死了,我活下去的理由就没有了。我知道,若光给我‘断月’,只是不让我随他一起去罢了。”
卿诚抬起头,突然笑了,笑容如瞬息绽放的芳华,未等惊艳已然要凋谢。
萧寒心中一阵气苦一阵酸涩,他捧起卿诚的脸,让他的眼对着那双只见一次就让他忘不了的眸子:“他死了,我来做你活下去的理由。”
卿诚不再掩饰心中的惊讶,瞪大了眼:“萧兄。。。”
话未出口已吞没在萧寒覆上来的唇舌中。他的唇很干燥,有血腥的味道,也很热,热得让卿诚无法思考,忘了挣扎。
直到他离开他的唇,卿诚才记起来旁边还有一个沙子渊,立时脸涨得通红,越过萧寒的肩看去,那人背对着他们在月光下站着,不知为何他觉得那背影有些寂寞。
“现在还想死么?”萧寒抱住怀中的人,在他耳边轻轻问。
这人真是。。。卿诚无奈地摇摇头:“萧兄。。。”
“叫我子润。”
“嗯?”
“我的字。”
卿诚看着这张让自己莫名信任的容颜,也许他是对的,他们能活着走出去,也许走不出去,能死在这样一个人身边,他也无憾了。
三日后,当三人终于支撑不住,倒在沙漠中,卿诚头靠在萧寒的胸前,脸上却是淡如清风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