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皇商史》答案略

11、我有一口羊肉火锅

　　皇商有很多家，但出类拔萃的，也就那几家。

　　王祖身为皇商这几年，在出海的势力，迅速膨胀，王家的船只几乎涵盖整个外域。

　　先祖任命王祖为皇商，短短几年，王家势力煊赫到与贾家这公候之家并肩，盖因航海队伍路经大半个世界，时不时的带回西洋新鲜玩意儿，因此占据了大半的市场。

　　诸人皆以为下一任海关皇商之首，仍旧会落在王家。

　　先祖也这么琢磨，顺路琢磨换一个太子。没想到先祖左算右算，没算出当时的太子——先帝胆大妄为，羽翼丰满，率先逼宫，逼着他下了退位诏书。

　　先帝登基之后，对贾王史三家并无好感，更不看好王仁之父，反倒偏信薛父。

　　先皇任命了薛父为海关皇商之首，诸人皆大惊，王家甚至有些愤愤不平。先皇毕竟根基不稳，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省的八位国公日日上朝堂闹他，顺路为了抚慰王家，他便亲口赐婚薛王两家。

　　将王家嫡女嫁入薛家，日后二人有子，祖家姓薛，外祖姓王，便是薛家与王家共同的血脉，可以彻底统一出海的势力与海内的势力。只需略加匡扶，日后便是一股强大的助力。

　　先皇打的一手好算盘，可万万没想到，薛父早亡。

　　留下尚未彻底统一的出海势力与海内势力，以及一个五岁的薛蟠。

　　王家如何能不反扑。

　　薛家又如何能不虎视眈眈。

　　唯独他一个薛蟠，左右为难。

　　父亲留下的东西不少，但他能用的，他敢用的，其实不多。

　　百般权衡之下，他继续了父亲的路，搭上了先帝废太子义忠亲王的船。

　　没成想，年幼的他没有父亲那般的高瞻远瞩，更没有父亲的干练老辣，猝不及防间，船翻了。

　　他何尝不想下船，他又何尝不知道，沉舟侧畔不可酣眠。

　　可他怎么下的来。

　　他为了守住父亲留下的财产，为废太子义忠亲王砸进去的银钱，多的数不胜数。

　　抽不回来了。

　　若是能轻易脱身，他又如何不肯，又如何不想。

　　可惜的是，不能。

　　现下他手中的银钱，甚至不够投资一次出海。

　　没有足够的本金，以至于他在家族的比试上，也只能缩手缩脚，畏头畏脑。

　　义忠亲王的亲信，仍旧会来找他，甚至不少人愿意以他为首，寻义忠亲王之子的下落。

　　他只能拖。

　　他将自己塑造成一个不经大事的纨绔，拖了这许久，终于拖得义忠亲王的老臣再也不来寻他，勉强得了一个清净，堪称大幸。

　　————

　　跟在薛蟠身后，与薛蟠呛声的中年人，正是薛蟠的叔伯，此人乃是皇商之一，膝下有一子一女，属于薛家皇商之首的候补。

　　薛蟠回了府，又是好一番勾心斗角。他实在是累，外有王仁虎视眈眈，内有远近叔伯日日作梗，他坐在薛家家主的位置上，非常疲惫，每日都恨不得脱了这层衣裳，出门要饭。

　　他能要饭，可他如花似玉的妹妹不成，他没有什么主见的娘也不成，所以日子还是要过的，薛蟠洗了把脸，便再次换衣服出门。

　　流连花街柳巷的日子多了，薛蟠发现有一件好处，就是可以迅速的缓解疲惫。

　　薛蟠正抬脚踏进秦淮楼，抬眼间却瞧见了斜对面羊肉铺子中的贾莹。

　　少年吃相非常好看，眉眼中偶尔流露出一股惆怅，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薛蟠拉开贾莹对面椅子，贾莹正对着他的古镜自言自语。

　　怪人。

　　“第二次了，西老板。”薛蟠指了指他的古镜，上面映着贾莹一张白净漂亮的大脸，“西老板若是寂寞到此，需要与古镜自言自语才能聊以慰藉，那西老板大可找薛某，薛某别的不成，安慰美人，却是别有一套的。”

　　贾莹抬眼瞧了他一眼，没搭理。

　　“薛某最舍不得美人哀愁，独自落泪了。”薛蟠笑着帮贾莹点了两个菜，也不甚在意，“这家店最好吃的不是火锅，你尝尝这两个羊肉，非常有特色。”

　　贾莹放下筷子，盯着薛蟠瞧了一会儿，瞧的薛蟠脸皮贼厚都受不住了。贾莹这才招呼小二，说让上两壶好酒。

　　小二忙不迭的应了，薛蟠却笑道：“西老板，这是寂寞到借酒浇愁了？”

　　贾莹这次倒没有笑了，只望着薛蟠：“我是瞧着你快哭了，这才给你点的。借酒浇愁就算了，不过总不能一直往青楼跑。”

　　薛蟠愣了一会儿，疏尔笑开，眉眼间带着不自觉的暖意：“西老板这两壶酒，倒是点到薛某心坎了。”

　　“我是瞧着你可怜，”贾莹掰了一块馍馍，扔进锅里，稀里哗啦的煮着，薛蟠起身，替贾莹接过羊肉，又替贾莹放进锅里，贾莹瞧着活都让薛蟠干了，倒也不抢，只袖了手，继续说道，“你们府上又不是什么大官，府上规矩倒也不错，你没有必要跟他们争抢什么。总归进京以后，你的还是你的。”

　　“哟，难得啊，西老板跟我交心呢，”薛蟠一面替贾莹料理火锅，一面打趣，“西老板将我府上的规矩打听的这么齐全，该不是早就想嫁进我们薛家了吧。”

　　“你这张嘴啊，”贾莹拾起筷子，替薛蟠夹了一块羊肉，“吃饭都堵不上。”

　　薛蟠倒也一点都不嫌弃，甚至连自己的筷子都没有举，只就着贾莹的筷子吃了，舌尖甚至轻佻的舔了舔贾莹的筷子，“薛某的嘴，吃饭自然是堵不上的，不过西老板若是想让薛某闭嘴，旁的东西倒是可以的。”

　　直播间早就炸开了锅，贾莹没有搭理他，只抬手替薛蟠满上了酒。

　　“你只觉得你身处裂缝之中，步步为难，却没有想过，这也是你的机缘。”贾莹抿了口茶水，大约今夜月色很美，以至于他瞧见了若干年前的自己，便忍不住想开口指点指点。

　　薛蟠的注意力却并不在贾莹说的话上，他瞧见自己喝酒，贾莹喝茶水，当即就不让了，他嚷嚷开，“西老板这可不成，没道理我喝酒，你喝茶的。”

　　贾莹没有搭理他，继续说下去：“你犯不着跟他们置气，你所处的夹缝，正是你所在的优势。海关皇商之首，皇上不会给予除你之外的其他人。”

　　“西老板这话可说早了，”薛蟠喝了口酒，酒味香醇，回味无穷，“牌子能不能拿到，还是未知数呢。”

　　贾莹笑起来，倒不是往日那种如沐春风的笑，而是带着几分坏笑，颇有几分痞气的味道：“跟我打个赌？”

　　薛蟠看呆了眼，他本来就是出来泻火的，虽然瞧见了贾莹，半路改了主意，换了地界，从秦淮楼巴巴的跑到小羊肉馆，可泻火的念头一起，特别容易被撩拨。更何况，贾莹今夜的笑，与今日白天的笑又有所不同。

　　白日的笑，虽然也真心，但总觉得隔了一层；但今夜的笑，仿佛夜空的星辰，在诸人瞧不见的夜空中，照亮着划入这人自己领域的黑夜，也照亮了他薛蟠踽踽独行的路，待到薛蟠反应过来，他早已点头，应了这个赌约。

　　贾莹哈哈大笑起来，单手举杯，单手放在桌上，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说你呆，你还真呆，你也不想想，海关皇商之首一位，为何至今空缺？”

　　“为何？”薛蟠没来得及反应，嘴就问出来。这话一问完，薛蟠就一阵懊悔。明显拉低了自己智商的问题，有什么可问的。

　　“因为你还没进京。”贾莹笑道，并不觉得薛蟠的问题愚蠢，反倒觉得他有几分可爱，“王家与薛家各自为政，对当权者始终是一个威胁。无论谁坐在那儿，他都想找一个人收服两家势力。虽然你曾经的立场可能有问题，但商人嘛，又不是政客，皇上绝对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

　　“借西老板吉言。”薛蟠举杯，打断了贾莹接下来的分析。

　　贾莹笑着应了，薛蟠不想听，他便也没有说后半段。

　　今夜月色很美，后半段说出来，确实有些煞风景。

　　良辰美景雪月，二人坐在桌前，对着一室烛光，侃侃而谈。

　　一顿饭吃到大半夜，火锅店都打烊了，这二人还赖着不肯走。

　　店家和店小二犹豫好几次，看在二人酒菜点了不少，又穿着打扮非富即贵，其中之一还是薛家小霸王的份上，好歹是没赶人。

　　薛蟠喝的已经半醉了。

　　贾莹穿着一身裘衣，修长的双手裹在袖子中，抱着一个汤婆子，古镜放在桌上，滴落了酒，镜面有些模糊，但遮盖不住二人英俊的面庞。

　　贾莹望着薛蟠绯红的双颊，这人带着酒后的微醺，瞧上去少了几分恃强凌弱，多了几分天真。或许今夜月色真的很美，贾莹想起当年薛蟠吃的那串糖葫芦。

　　其实不好吃。

　　虽然不知道为何堂堂薛家的嫡长子，竟然连一只糖葫芦都买不起，不过，贾莹还是想笑。

　　一想到淡粉色的舌尖徘徊在葫芦上，贾莹还是忍不住想笑。

　　薛大傻子当年非常宝贵那只糖葫芦，不过现在看来，大概是已经不记得了。

　　时不时的替薛蟠倒点酒，薛蟠跟个二傻子似的，贾莹给他斟酒，他就一口气干了，喝完还嘿嘿嘿的笑。

　　贾莹黑色的丝线勾勒出一股低调的华丽，对面的人伸出舌尖舔着杯子，似乎酒气吸引他那么做，又似乎不是。一切似乎只是处于本心，又似乎带上一些诱惑。

　　对面的人长得真漂亮，薛蟠这样想着，一双丹凤眼望着贾莹，有些朦胧，却一错不错。

　　贾莹没有喝酒，薛蟠这会儿在想什么，他只消一眼，就能瞧出端倪。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今夜月色确实很美。